《起解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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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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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翼认镫上马,回头吩咐:“苟寿祥队前探路,保持距离三百步,若有异况,按规定暗号通知应变!”

窦黄陂吃吃而笑,边挪捡的道:“你请前吧,老苟,我们偏劳,你好歹也顶风放马,辛苦辛苦。”

打了个哈哈,苟寿祥单骑先去,队伍才随后开放,天阴地暗,北风呼啸,那等凄冷荒寒的况味,实在使人振作不起采。

长途寂寥,路上无聊,窦黄陂忍不住又逗弄马前的何小癞子:“我说,何小癞子,你那伴当骆修身阴曹地府卯去啦,你可有什么感怀?”

套着枷锁,拖扯脚镣的何小癞子何恨,佝褛着细瘦的腰身,一步一顿挫,模样活脱一头犁田的老牛,显露出凭般不胜负荷的艰辛;听到问话,他吃力的半转过面孔,沙沙哑哑的道:不感怀,他对我的影响,还不如多吃一个黑膜膜…“哼了一声,窦黄陂道:“何小癞子,你真是个狗娘养的!”

扭动了一下脖颈,何小癞子木然道:“在这裹,窦爷,你说我是什么,我就算什么……”

伧前行的严良及艾青禾两个,恍似没有感觉到身外的一切,仅是步履滞重的往前迈动,举止呆板又僵硬,天尚未亮,现示出的韵息却竟如此暮气沉沉,仿佛风烛将尽,大限不远了。

庄翼在鞍上挺直腰,目光遥注远处,双眉微拧若有所思——晨曦未露,云层低暗,那一股凛冽砭肌的寒意,似乎更把他脸庞的神色凝冻得化不开了。

队伍进行的速度相当缓慢,实际上要快也快不起,天候这般恶劣,又加上三个栓桔在身的徒步囚犯,看样子还有得磨蹭……。

钱锐忽的摊开手掌伸向半空,嘴裹嚷嚷:“这鬼天气坑人不是?下起雪来啦!”

一点不错,是下雪了,但细细疏疏的,飘飘零零的,乍眼一看,倒像在下雨,如丝如缕的小雨,接触到那种沁凉看见斑斑莹自,才知道落雪了,初雪。

庄翼住上拉襟口,忍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他无端的叹一口气,拿手指抹去沾附在眉稍的几点霜花,他知道,雪将越来越大了。

就在这时,领头前行的钱锐蓦地停顿下来,他大瞪双眼,嘴巴半张,表情极其骇异的望着一乘空骑得得行近;那匹马的毛色灰浅,粗壮健昂,却竟鞍上无人,而谁都认识,这乃是苟寿祥的坐骑。

但,苟寿祥呢?

窦黄陂、佟仁和两人也同时现了这个情况,两张面孔上的形色随即大变,宛若死灰;他们僵寒的注视着空骑奔来,马儿便在佟仁和身边停住,数声低嘶,几度喷鼻,马儿完好无损,可是,从这头牲口身上,却观察不出任何端倪来。

钱锐猛力幌幌脑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舌头发直的逼出声音:“老……老总……老苟,呃,老苟的坐骑空鞍转回来了……。”

庄翼早已察觉异状,他容颜冷肃,一语不发的偏腿下马,其他三名铁捕亦迅速翻身落地。

身上像伙纷纷执手,不仅气氛斗然变得紧张怖懔,呼吸之间,亦隐隐然似有一股血腥气息!

庄翼上前细细检视苟寿祥的坐骑,没有看到血迹,没有刮擦的伤痕,甚至连几块马身上的污迹都是那么正常,找不到丝毫线索。

凑近一边,钱锐忧心仲仲的道:“照说三百步距离不算太远,可是什么响动都没听到,我走在最前面,若有状况应该能及时查觉,偏就未见一丁半点的警兆……”

庄翼望着黑漆漆的山路,沉沉的道:“钱锐,情形恐怕不妙——“乾涩的咽了口唾沫,钱锐呐呐的道:“老苟身手不弱,经验也老到,莫不成……阴沟裹会翻了船?”

庄翼惨白着面孔,嗓门哑:“你亦是老公门了,钱锐,江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一朝出了问题,凭是那一个豪杰英雄,也不敢十捏十攒的打包票,草莽之中,多有龙蛇,别说苟寿祥,连我算上,说不定到时照裁头!”

背脊上泛起一阵冰凉,钱锐苦着脸道:“老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庄翼低声道:“听着,如今情况不明,万莫轻举妄动,你们三个守在这裹、把犯人看稳了,由我自己去找苟寿祥,不管发生什么异变,没有我的招呼,决不准擅离原地,以免误中声东击西之计,我很快就会回来——“钱锐忙道:“老总,我跟你去,好歹也有个呼应……”

摇摇头,庄翼道:,“我自会谨慎,你们都要加意小心了!”

说着话,他双肩耸摆,人已飘出四丈之外,白袍兜风,衣袂飞舞,几乎和漫空缤纷的雪花融合成了一片,一片凄美又冷悚的白。

里许路之外,有一棵枝干轧结,张牙舞爪的枯树,树生得恶形恶状,随风摇拽幌动,枋佛一头多臂多腿的怪兽,伸展肢体向周遭攫取挥抓。

树梗斜伸在崎岖的山路边,每一个只要经过这条山路的人,都能够看到这棵树。

当然,看到这棵树,也就会发现树枝上倒吊着的这个人。

这个人头下脚上的虚悬在那裹,双手垂落,犹在幌幌悠悠,不过,幌悠的动作并非出自他的体能反应,仅是风吹树摇的连带结果。

倒吊着的人,赫然正是苟寿祥,“阴阳判”苟寿祥,十二铁捕之一,追随庄翼已有十余年多的老兄弟!

只要一眼,在翼已认出那是苟寿祥。

也只要一眼,他就确定苟寿祥已经死了,死得一口气都不剩了。

而那是他的同僚,他的部属,他的手足,他的弟兄,他生死与共的伙伴啊!

庄翼窒立了一刹,仅仅一刹,然后,他转身飞掠向来路,身形奔腾间,一张脸孔越见苍白,越见惨白,越见煞白。

他是倾尽所有力量往回疾扑,于是,看上去他的身形就幻作一抹淡淡的白影,一团滚荡的云雾,或者,像那横空的惊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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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解山庄……第三章 落红

第三章 落红

对方一共是四个人,其中三名直逼三员铁捕,另一个在奋力开枷……开的是“独一棍”严良的枷锁。

攻击三名铁捕的汉子,每一个的武功显然都在他们的对手之上,招式凌厉又凶猛,探取的完全是狂风暴风般的打法,无论是钱锐,窦黄陂、佟仁和,任谁都落了下风,休说戒护囚犯的任务难以达到,甚至连自家的安危皆成了问题。

那正挥动手中月牙斧,劈斩严良木伽的仁兄,生得五短身材,偏偏顶了一张青渗渗的马脸,他全视贯注,一心一意要裂枷断锁,救出严良,但见斧刃起落,木屑纷飞,光景快要水到渠成了。

庄翼的身形有如鹰隼驭云,掠空而至,白袍蓬张下,木色剑青芒骤闪,连连三度翻滚,剑华大盛,凝为光柱如桶,暴射那马脸仁兄。

只要稍具武学根基的练家子,便不会亲眼见过,亦大多有个耳闻,这手剑法,即乃“身剑合一”的至高功力显示了,修剑修到这个境界,巳属炉火纯青的上乘剑术,一般习武者,根本就没有脱身的机会!

马脸仁兄的本领大概也抗不住庄翼这长虹贯日似的一剑,他条觉警兆,口里一声怪吼,人已贴地窜出,慌乱中不及选择退路,竟一头撞上了那边的半截树椿,”咚”声闷响,身子又再反弹回来。

照情形看,马脸仁兄该已死定了,庄翼也如此认为,光辉璀灿的柱形剑华霍然以斜角下旋,直射那反弹回来的五短身躯!

斜刺里,一条银蛇般的冷焰骤映,眩掣之快,彷佛阴霾间的电光闪现,只是人们不及眨眼的倾刻,已经重重扫击上矫舞盘射的光柱,而密集脆亮的磕撞声即盈耳四溢,各形各状的芒彩莹辉,便碎玉溅珠一样流走飞过,明灭隐现,景像极其诡异夺目!

光柱立,庄翼的身形偏出丈外,歪歪扭扭的绕掠成一个弯弧,才在猛力振臂倒翻之下踉跟跄落地……他心头明白,这一下遇到真正的硬把子了!

那个人,三旬左右的年纪,一双三角眼,尖鼻削腮,两颊无肉,脸孔上没有丁点表情,尤其那双三角眼中神色阴鸷冷硬,寒凛如刃,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息,正合着“狠酷寡绝”四个字了。

他手里执着一条软鞭,一条银芒塞雪,亮丽光洁的软鞭,鞭身长可及丈,前细若钓竿,后粗约儿臂,这条软鞭极有轫度,颇富弹性,握在他手中,像煞一条银蛇,不停波颤蠕动,其形恶十分!

一看到对方所使的兵器,庄翼马上就知道碰着的主儿是谁了……“无心”花落红,江湖上鼎鼎大名,亦是恶誉昭张的“三魔四毒”之一,姓花的便是那三魔里的头号魔星,他那条软鞭,亦有名堂,称做“飞瀑”,是用极纯的缅钢炼铸,软硬由心,百坚不摧,绝对是一件便于远攻近袭的利器!

庄翼凝视着花落红那条闪闪生寒的软鞭,立时已可肯定苟寿祥是死在谁的手里,不错,苟寿祥是老江湖,也有相当的武功基础,但一朝放单遇上花落红,则绝无幸理,如果姓花的再狙下杀手,苟寿祥的机会便更渺茫了。

双目不眨,花落红的声音低沉沙亚:“你猜得很正确,那狗腿子是我杀的,他号称”铁捕“,却名不符实,这种吃冤枉粮的角色,只会丢人现眼,所以,便没有混世面的必要!”

吸一口气,庄翼忍住心叶的抽痛,淡淡的道:““无心”花落红?”

花落红颔首:“到底是六扇门的头儿,见识不少。”

庄翼道:“看来,你们劫夺的目标是严良,以你的名气和份量,严良竟能搭上线,未免令人纳罕,花落杠,莫非你交往的层次降低了?”

微微昂起面孔,花落红冷硬的道:“天下事,有些是不能拿常情论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群连,亦非有一定的准则,布衣王侯,谁敢说其中绝对不俱渊源?”

庄翼望着横在胸前,宛若一泓秋水莹映的木色剑,腔调平静:“你犯下大错,花落红,苟寿祥的一条命不能白搭!”

花落红哼了哼:“我知道我来此是做什么,我也知道做了以后将要面对的形势,同时,我亦早有解决的办法,庄翼,我所宰杀的鹰爪孙,你的手下并不是第一个!”

庄翼道:“你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花落红。”

一丝残酷的笑意浮上花落红的唇角,他道:“让我们试试,更明白点说,我这趟来,就是专程为了对付你而来的!”

庄翼没有答话,回应的是他那一泓秋水也似的木色剑。

剑锋是一蓬灯闪的星点,是人把流灿的光束,是黏卷的溯潮,是翻滚的霭雾,而软鞭“飞瀑”“咻”声扬起,有若一条净亮的银蛇腾绕掣掠,于青辉交织中穿射浮沉,双方这一较上手,便是个缠斗的局面了。

另一头,“白面煞”佟仁和的肩膀蓦地被削脱一块人肉,肉有碗口般大,血糊糊的还沾黏着小块白骨,他痛得整张面孔骤然纽曲,多油脂的两腮往上抽紧,脚步歪斜的一刹,他的对手……那个中等身材,满脸精悍之气的汉子倏往侧走,一柄反握左手的鬼头刀抖出七朵刀花,连串追罩向佟仁和。

忍住肩头上火炙般的剧痛,佟仁和正面仆地,就在快要触及地面的须臾,他突兀一个半旋回转,两手紧握着短山叉,死力反刺敌人。

那人冷冷一笑,右手飞推左肘,腰身猛塌,斜挥的鬼头刀闪电般下沉,“当”声击开双叉,镝刃所过,佟仁和的右耳连着面颊上的大片腮肉业已颤生的切落!

这时,窦黄陂顾不得自身的险况,他“咯登”挫牙,拼着背脊上结结赏赏重挨他的对手一记杖,猛往前冲,缅刀暴挥,鲜血溅处,那使鬼头刀的汉子半个脑袋已飞抛而起,带着两只鼓瞪眼球的半个脑袋洒沥着乳白色的脑浆与腥赤的血水,还未落向它该落的定点,窦黄陂的左胁咯崩有声,肋骨竟吃那追蹑而至的敌人敲断三根!

眼前已是一头脸鲜血浸染的佟仁和,视线早已被淋漓的血渍沾糊得迷蒙不清,他只估量着大概的方向,整个身子横撞出去,这一撞之力,活比怒牛闯栏,固然当胸挨了一记,但那使杖的敌人亦被他兜头撞了个四仰八叉。

窦黄陂缅刀猝斩,“嗤”的一声轻响,那人不及挺身跃起,肚腹问已经开了膛,两尺多长的血口子,由胸骨起直划到丹田下,于走,五脏六肺便如同挤,之时的眠蛇,猛一下全从翻卷的裂口处涌冒而出,瘰沥纠缠,四溢流!

正逼得钱锐气喘吁吁,步步后退的另一个麻脸仁兄,见状之下不禁又惊又怒,他虎吼风生,手上一根铁勾扁担猛挥疾扫,迫使钱锐狼狈躲闪,随即抽身横扑,照面间,冲着窦黄陂便是力可断碑的十七扁担!

如今的窦黄陂,除了背脊上挨的一枚之外,肋骨也断了三根,面对人家那排山倒海似的狂攻,休说十七扁担:即使七扁担怕亦抗不过,他人在拼命躲闪,缅刀才起,已被击震得大开大荡,而钱锐隔得又远,根本便来不及适时救援,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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