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明白,如果苏婕是这么个打算,其成功机会几乎是百分之百,在目前并无外援可持的情况下,自己一条老命不啻已到了刀口边缘。
苏婕观言察色,微微笑道:“宋献竹,大概你已经清楚我的用意了,怎么着,你认为我拿这法子来对付你,是不是很切实,也很允当?”
额头伤口的鲜血蜿蜒四流,顺着宋献竹的面颊下淌,他气急败坏,发力嘶喊:“你这条赤练蛇,就算真是一条赤练蛇也比不上你的一半歹毒,苏婕,你闯混江湖,黑道行走,原来全是用这卑鄙手段坑人啊!”
苏婕不以为意的道:“只要能逵到目的,方式的选择何须拘泥?尤其对于你们这干不识轻重利害的卑劣之徒,更没有那么多忠孝节义可言了。”
顿了顿,她又加重语气吩咐手下:“你们三个,给我使把劲,早点把人给拿下来!姓宋的俩处带伤,无一头跛狗,这么个玩意,尚须耗费多少手脚?”
于是,双、长鞭,短匕首立刻逼攻越紧,三个人形同拼命,步步迫前,宋献竹的龙舌棍在抗拒之余,顿感压力沉重,有些招架支绌了。
不远处,“黑龙”司徒胆独斗莫才英,老驼子对付曲大贵则略占上风,休看老驼子那付龙钟德性,真到动手时节,其反应之快,出手之狠,直比狂豹怒狮,任是曲大贵身为五鬼的二哥,一样吃不住劲,尽管倾力抵挡,亦仍守多攻少,吁吁喘息之声,业已人人可闻。
那位唇红齿白的小伙子名叫唐麟,号称“邪毒矛”,如果单瞧他那温文雅,年轻生嫩的外貌便径龃了他,可就钱得眨肤了,唐麟今年二十七戈,原出身关外第一黑帮“大霹雳”,才十八岁的年龄,在“大霹雳”一干红胡子裹已干上“大把头”的位子,这个职位,“大霹雳”全帮仅六个,乃是除了大当家及二当家的以外名列第三的排行,要是没有真本事,如何端得稳这个饭碗?白俊碰上他,别说求胜,连自保都难,经过这段时间的拼战下来,看吧,姓白的早就一头大汗了。
朱汉甲不错是有苗人血统,他的老爹是中土人氏,老娘则为地道的瑶族,朱汉甲的一身武功,是传自苗疆一位同属混的异人,学成出师之后,先在当地一群苗匪之间打响了招牌,又更进一步占山头,拉人手,俨然自成一霸,却在另一段遇合中深深折服于苏婕,并心甘情愿的跟随苏婕换码头,闯江山,他也算苏婕的得力臂助之一,是个外粗内细的角色,现在正凭着他特异的天赋…………力大,劲长,揉合苗汉武术跃腾及隼利的优点所聚,猛搏柴老四,而柴老四的苦头吃足,就差开口喊救命了。
隐藏在土石堆后面的庄翼,自则旁观者清,综览全局,苏婕方面显然已经胜券在握,幽行五鬼的落败只乃迟早之事,此,他亦不得不惊叹这个女人的门道精怪,手段超凡!但凭一个妇道人家,竟能统驭一干如此身手卓绝、心性剽悍的武林高手,本身又俱有凭般指挥若定,应付裕余的大将之风,这等人材莫说女性之中少见,便是大男人,又有几多领得相似的风骚?
形势的失利,庄翼看得分明,幽行五鬼又何不是一清俩楚?目下只剩一个莫才英尚能苦苦支持,他那回个拜弟,全已是险状环生,岌岌可危,而苏婕犹自闲观掠阵,再加上尚有两名大汉未曾出手,双方的比重,便越发不能比了。
苏婕的表情非常深沉而凝重,她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流露出来,因为这样的结局原在预料之中,她一生不打久缺把握的仗,此番亦仍照旧,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突然,白俊的面颊被朱汉甲的三节棍棍端擦过,仅只这么一擦之,他左颊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应声括下,人在跄后退,嘴里长嚎不断:“老大啊,你得想个法子怎生制敌保命哪,这样耗下去包管大家全玩完,兄弟伙们都再撑不住啦……”
一面要贯注精神对付强敌,莫才英一面还得发声鼓舞已方的士气,他略略显得手忙脚乱的大叫:“撑着点,兄弟们,他娘可头断亦不可屈志,大家拼起来看,并倒对方一个算一个,别忘了他们也是肉做的,幽行五鬼绝不含糊!”
白俊一听之下,不由大大的泄了,这算什么“制敌保命”的法子?这简直就是在鼓动大伙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嘛,若真个能拼到如此地步,也叫甘心,怕的却是,挨宰流血的只是单方面啊。
苏婕忍不住笑了,依然柔声柔气的接口道:“莫才英,你们幽行五鬼再要强撑下去,我保证你们五个通通都会变成真鬼,为了一点身外之财却赔上五条人命,何苦来哉?”
莫才英让过司徒胆的七次快攻,立还三招,边其声厉烈的嚷叫:“姓苏的贱人,你休想籍话涣我军心,我们这一口气是赌定了!”
他才吆喝完,那边的宋献竹猝然一个斜抛身,龙舌棍突兀跳闪,原来浑圆平整的棍端猛地弹出一截尺长利刃来,寒芒倏闪下,舞双的大汉狂号半声,已被透心刺穿!
几乎不分先后,蟒皮长鞭“咻”声侥上宋献竹的脖子,跟着将他向后狠扯一个
跄,宋献竹舌头微伸,手上像伙正待反刺,蓝光骤起,他的咽喉已被横着豁开,当血喷声嗥的同时,一对短匕首也插进了他的肚腹!
幽行五鬼中的白老三目睹惨状,悲愤交集更加心胆俱裂,心神波颤的须臾,朱汉甲已毫不容情的骤将三节棍抖成笔直,在一记沉闷的破骨碎皮声里,头一节三节棍整段捣进了白俊脑门,砸得他一颗头颅顿时变做一团血肉摸糊!
莫才英长嚎如泣,抢身待救已是不及,他动作一乱,司徒胆已刀出若电,刀锋翻飞,莫才英背脊上一块巴掌大小的人肉立时弹起,痛得他整张面孔都歪向一边。
咬牙吸气,莫才英就地跃滚,长丧门剑倒射反挥,斗大的剑花朵朵击掠,密集涌回,这才堪堪挡住了司徒胆的第二波攻劈。
方才瞥开宋献竹喉管的“吻”短剑尚在滴血,苏婕已迅速盱衡全局,准备即刻调整阵容,务期在最短暂的时间内将敌人一打尽!
那些人正在这紧要关头从林坡之上涌现,所谓那些人,一共是八个,由“怒目千岁”范威为首的八个人,而个个兵刃出鞘,杀气腾腾,一看即知来意不善。
看到范威率众出现,不但苏婕的形态骤然僵硬,就隐伏于侧的庄翼也连带心腔一紧,他不禁暗中咒骂||娃范的王八蛋可真会挑时辰!
苏婕当立断,冷叱一声:“收阵!”
司徒胆、驼子、唐麟、朱汉甲四人齐齐抽身,瞬间并立一排,使长鞭与匕首的两名大汉也招呼另两个伙伴散布开去,很快已布成一个迎敌的新阵势。
苏婕小巧的鼻翘急速嗡合,凤目如火,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角微微抽搐,看来,她是真动了。
正被杀得焦头烂额,眼瞧着就要全军尽墨的幽行五鬼,做梦都想不到会忽然发生这么一个转机,如今剩下的三鬼,边喘着粗却又一头雾水,他们实在搞不清楚苏婕的人马为何在即将获的关头突兀收手?亦不明白范威等人的出现代表何意义?但至少有一宗却是十分实惠的他们都在岌岌可危的节骨眼上获得解脱?莫是暂且从鬼门关拣回一条命。
范威领着他的手下大步来近,他看也不看苏婕一眼,目光先扫过横竖地面的几具体体,才冲着满脸狐疑之色的莫才英拱了拱手,一开口居然是恁般的热络:“这位想便是鼎鼎大名的幽行五鬼老大才英兄了?在下范威,泛口二十九座范字码头俱属在下掌理,承江湖朋友溢美,称呼在下匪号为”怒目千岁“,未知才英兄是否有个耳闻?”
莫才英当然知道“怒目千岁”范威是何许人物,他不明白的却是,凭范威的声望行情,何须对他这般客套热切?尤其是在目下的困境中?他们幽行五鬼自来与范字码头上下不曾打过交道,姓范的初次见面下,就透着这份殷勤,事情未免有些玄妙离奇!本能的反应,令他顿生戒惕,回起话来便有些乾涩了:“呵,我是莫才英,范当家的名扬两河,威震水陆,我们可是仰之已久,只不知当家的在此时此地,骤而驾临,是否另有什么指教?”
范威哈哈一笑,热情洋溢,其色豪迈道:“英才兄啊英才兄,我们同在江湖,容身草莽,自该患难相助,疾苦相扶,我在这个时候来到此地,当然是为了替各位略尽棉薄,承担一臂之力,岂会有别的意思?我范某生平崇义尚侠,忌恶如仇,最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之辈,各位身陷危境,无辜受难,我范某怎能忍心不顾?”
莫才英不禁大为迷惑,自忖和范威毫无交情,更欠渊源,至于提到“同在江湖”、“容身草莽”,这个说词未免笼统,江湖里混的人物何止成千上万,草莽打滚的朋友尤似垣河沙数,平日里互斗互诈都来不及,又如何谈得上“患难相助”、”疾苦相扶”,如果单为此一理由,就能令范威替他们流血卖命,实在叫人不敢置信,可是不管对方又正的企图及用心为何,并先抓住机会再说,好歹,多这一股助力,当不住便能扭转逆势,进而自保求活,其他问题,容后去扯。
他忙堆起笑容,扮一付感激铭心的模样:“我幽行五鬼何德何能,竟有邀天之幸,于生死一发间喜获救星,重现生,大当家义薄云天,一片侠心,我们兄弟在此向大当家叩首了……”
范威轧发怒张,慷慨激昂的道:“不用客气,才英兄,有道是路不平,有人踩,姓苏的娘们凭什么可以随便压榨于人,欺凌于人?随之所好而任意杀戮?我范某就咽不下这口气,那怕是鸡蛋碰石头,今天也非得和她碰上一碰!”
莫才英连连呵腰作揖,喜在心里,表面故作呐呐之状:“多谢,多谢大当家拔刀相助……”
冷眼旁观的苏婕眉梢突扬,以左手“吻”短剑遥指着范威道:“你的戏,也该演完了吧!”
范威逼视苏婕恶狠狼的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苏婕,你及你的一干手下心似蛇,毒比豺狼,横行黄河两岸,涂炭生灵,残疟善良,早已引起天怒人怨,我范某正乐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眼前便是你们遭报的时刻到了!”
摇摇头,苏婕语带讥讽:“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少锣鼓点来搭配了,范威,我没想到你尚有这么一手满口胡柴,瞎编瞎造的本事,更且七情上面,活神活现||其实你不该吃水陆码头这碗饭,该上台去凑一角,包管扮什么,像什么!”
范威冷笑道:“给你脸你不要,哼哼,你硬,范某比你更硬,既然不见棺材下掉泪,范某便生生把一付棺材给你,苏婕,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苏婕夷然不惧:“我要是含糊你,怕你落井下石,乘人之危,我便不会一口回绝你的无理要求,范威,我也已经忠告过你,你所做的,无论做什么都将付出代,如果你认为合算,尽可一拭。”
脸孔微扬,范威盛气凌人:“姓范的不受这些虚声恐吓,我范某只知事事求实,你待帮着你师弟来抢我们饭碗,我们就毫无选择的必须起而抗拒,江湖上解决问题的方法仅有一——血刃相向!”
苏婕道:“范威,你不妨放马过来,我早就想领教领教犯字码头到底有多大个威风!”
咬着牙,范威的话声并自齿缝:“这一次,你是死定了,我要把你们尽杀绝,叫你和你师弟那一般狐群狗永世不得超生!”
苏婕忽然灿笑如花:“光用口把式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范威,让我看看你的真功夫!”
心里骂一句“臭贱人”,范威猛然挥手,他背后散立的七员手下中,立时抢出两人,一个光头暴眼,披唇缭牙,另一个身高八尺,魁梧粗壮,宛如半截铁塔,这两位仁兄,皆属范威座前将,光头暴眼的那个,号称“二罗汉”,名叫管长生,形似半截铁塔的朋友,浑号“天王李”,叫李震;管长生使用的是一对其大如斗,外缘打磨锋利的金环,李震手上则执着一把加大的长刃马刀,金环闪烁,马刀灿亮,二人的架势相当人。
苏婕的丹凤眼里竟然光波如水,她近似“含情脉脉”的瞧着这两尊凶神,轻柔的道:“这两位?敢情是来杀我的?”
那“二罗汉”管长生楞了楞,一时忘记该接续什么动作及反应,李震也同样握着马刀不知要如何答封才好,一时之间,场面尴尬得好不滑稽。
范威一看火了,怒叱道:“管长生,李震,姓苏的娘们是盘丝洞的蜘蛛精,是千年修炼变成人形的妖狐,你们可不要着了她的道,中了她的盅,尽管给我横杀猛宰,放手去乾!”
管、李二人齐应一声,立刻分自左右双双往上包抄,而每逼近一步,脸下也就冷下一分,敢情真个要“横杀猛宰”,辣手摧花了。
于是,唐麟缓缓踏前数步,向苏婕欠欠上身:“小姐,让我来对付这两个望之不似人君的东西。”
苏婕笑道:“只你一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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