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下的小树林里一伙粗壮男子抬着一张吱嘎有声的竹床急急赶路竹chuang上一条被子严严实实地捂着个妇人只露出半个别致的发髻。虽说是四个大汉合力抬一病妇却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还不时地轮流换肩。
一个大汉脚下忽然被什么一绊担架一歪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同时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担架上反光一闪但马上被相随在一旁的大汉掩盖了。突然那伙人往横里一插竟往河里抬去。只见十几双光脚〃劈劈啪啪〃地踩起了四溅的水花抢过河去转眼就上了对岸。
捕头王率随行捕快们赶到赵晋身边〃大人出什么事了?〃赵晋指着那伙远去的抬担架汉子:〃你带捕快们暗暗跟紧了那伙人发现赃物连人带赃一齐拿到县衙去见官。〃捕头王不解地问:〃那伙人抬的像是病妇呀大人怎么知道有赃物?〃
赵晋语气坚决地说:〃要是没有那就是大白天遇上鬼了。〃杨万山说:〃大人这么说就一定错不了你还等什么呀?〃捕头王jing神一抖向捕快们一招手:〃跟我来!〃河里又〃劈劈啪啪〃地溅起了捕快们踩起的水花……
杨万山看得好奇:〃这桥怎么在水底下?〃赵晋说:〃旱季是桥汛时就是坝了。〃这日山阳县知县包士英蓝袍乌纱穿戴得整整齐齐正要出门。
钱师爷匆匆而进〃启禀知县大人……〃包士英摆摆手:〃天大的事先在你肚子里放着。你赶紧给我召集起三班衙役出迎监察使去。〃钱师爷焦急地说:〃这么大的盗案小吏肚子里放不住啊!〃包士英一怔:〃盗案?什么盗案?〃〃今儿一大早就有人来报案说城东珠宝行昨夜价值万两的珠宝被盗小的怕惊了大人的早梦就先随报案人到现场察看了案情属实呀。〃〃价值万两?那还是桩大案呀。〃〃正因为案情重大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才保护好了现场回来请大人亲自去勘验。〃包士英恼火不已:〃早不出晚不出偏偏上面来查狱的时候出这样的大案。
此事一定不能让赵晋知道了,否则我等都脸面无光。你去找那珠宝店老板就说本县已经掌握破案线索只是破案前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否则要是打草惊蛇让那盗贼跑了他那价值万两的珠宝可就永远也追不回来了。〃一旁衙役问:〃什么?知县大人有线索了?〃包士英tuo口而出:〃笨蛋!这不都是为了瞒过那监察使吗……〃正说着赵晋一步跨进了县衙大院。
包士英顿时张口结舌如一尊泥塑木雕〃嗳……监察使?〃赵晋一笑〃怎么来得不是时候?〃〃哪里哪里两位大人请进请进。〃包士英满脸媚笑引着赵晋往客厅走去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两位大人今日大驾光临卑职万分荣幸!卑职虽貌不惊人才无半斗可也知洗冤jin暴、惩恶扬善乃为官之本。受任这太平知县以来虽不敢说政绩骄人辖内百姓对卑职也有些过誉之词……嘿嘿嘿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赵晋笑道:〃说吧说吧。宋某正想听听当地百姓对贵县有何评价呢。〃〃呃百姓们无非说卑职爱民如子、断狱如神、清明如镜等等诸如此类。
卑职丝毫不敢因受到子民的褒奖而沾沾自喜相反更加勤勉职守……〃〃这县城之内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盗案?〃赵晋打断了包士英的夸夸其谈。
包士英一惊:〃盗案?〃扭头以求助的目光去看钱师爷钱师爷则垂手一旁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恐怕还是桩案值不小的大案!〃包士英眨着小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人……是从何得知?〃赵晋笑道:〃哦道听途说。〃包士英铁板钉钉地说:〃谣传!纯属子虚乌有的谣传!不是吴某在上司面前评功摆好经卑职多年苦心治理如今这山阳县真可谓太太平平民风淳正尤其是在这县城之内可以说是路无拾遗夜不闭户怎么会发生什么盗案呢?不会绝对不会!〃〃贵县就那么肯定?〃〃卑职不敢肯定自己是姓胡还是姓吴却敢肯定山阳县城内绝不会发生万两大案!〃赵晋不jin失笑:〃你说什么万两大案?〃包士英意识到说漏了嘴〃呃不不卑职不过是打个比方。〃又拿眼睛去看钱师爷。
钱师爷虽是半闭着眼睛嘴角却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蔑笑。
赵晋忽然倾听着什么。
包士英莫名其妙地眨巴着一双小眼:〃大人怎么了?〃〃嗳贵县的耳力如何?〃〃卑职耳目向来无疾。〃〃那好你听听有多少人?〃渐渐地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衙外传来。
赵晋微笑道:〃听出来了吗?其众不下于十人是个团伙作案!〃包士英不jin变色:〃什么团伙作案?〃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会儿见捕头王等衙役押解着那帮抬病妇的大汉们进了县衙。在这些破衣烂衫的男人中有个妖艳女子头上一个别致的发髻十分显眼。捕头王向赵晋禀报:〃大人所料丝毫不差这帮家伙果然是一个盗贼团伙。
昨夜在县城珠宝店作案盗得价值万两的金银珠宝……〃赵晋接过捕头王的话头如数家珍:〃然后收买这qing楼女子假做病妇将所盗珠宝掩藏在假病妇的被褥之中瞒过城门守卒大清早潜出城去。就当尔等一个个欣喜若狂地在窝点分赃的时候柴门突然破开公门衙役如同天降贼伙一个个束手就擒。直到此时只怕诸位还恍若梦中吧?〃那妖艳女子阿春娇滴滴地惊呼起来:〃你们不是说神不知鬼不觉吗他怎么全知道哇?〃盗首孙和也大呼大叫起来:〃这位大人我等今日被擒认命伏法就是。
究竟是谁事先把计划密告官府还望大人向犯民言明让我等坐牢杀头心里也明白。〃赵晋肯定地说:〃并无一人向官府告密。〃〃那你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赵晋微微一笑〃其一尔等让一女子假扮病妇夹带赃物出城此计虽妙却有疏忽正是这qing楼女子的一头发饰泄露了你们的天机:一帮农家大汉大清早行色匆匆地从城里抬一个ji女进山岂不让人生疑?其二一个妇人能有多重而你们四条大汉抬在肩上却是个个汗流浃背如此沉重岂不说明那被褥之中另有夹带?其三一路之上你们不时地捂紧被子如此细心之举出自一帮粗莽大汉不可疑吗?真是怕被下的病妇受风着凉?不!一定是被褥下掩盖着什么不可见天日之物!〃盗贼们听书似的一个个听得傻了眼。
孙和叹道:〃栽在这么一位大老爷手上也算是输得体面啊!〃赵晋瞥一眼旁边的包士英〃本官刚刚听说山阳县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们偏偏这个时候作此大案真是不合时宜啊!〃包士英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了。
钱师爷暗自赞叹不已:〃jing彩jing彩!〃山阳县大狱内关满了囚犯。阴暗潮湿的牢房内两边是用木栅隔开的牢号中间一条长廊。一间间宽不过五步长不足四尺的牢号内人挨人挤满了体瘦毛长的犯人。狱卒押着那伙盗众进牢狱将他们全关进一间小号子。这伙人进去便叫嚷起来。
〃这么挤身上不长蛆才怪呢。〃〃就是堂堂县衙牢房也太寒碜了人都躺不下呢。〃捕快喝斥道:〃吵什么。这是监狱不是客栈!躺不下就站着!〃骂骂咧咧地走了。
忽然有人叫一声〃喂那个神人来了!〃正在埋怨的贼众们都齐齐趴向栅栏往外看去。
长长的走廊尽头包士英陪着赵晋一行走来。赵晋巡视着两侧牢房从囚犯一个个身心麻木目光呆滞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们已被拘押日久了。〃吴知县你这民风淳正的山阳县牢狱中却是人满为患啊!〃包士英尴尬地说:〃呃法不严民不教。不得已呀……〃〃这么说这满牢房拘押的都是些该抓该押该杀的刁民?〃〃呃……也有少量的疑难案子尚未具结。县事繁杂实在忙不过来呀……〃包士英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你这县狱中究竟关押了多少犯人?〃〃啊这个……值狱官快去取囚账来查查。〃赵晋脸一沉:〃算了。稍后把狱中囚账一份不少地送到驿站去。〃盗首孙和喊道:〃这位大人我们兄弟们住得太挤您老行行好给换间大的吧。〃赵晋面带笑容:〃哦是你们几个。怎么嫌这地方挤了是吧?〃〃您看躺不xia身子呀。〃〃有一个地方比这儿宽敞多了。〃〃哪儿?〃赵晋重重地说:〃王法大堂!〃孙和缩下了脑袋:〃呃小的们知罪知罪了。〃接着值狱官领着赵晋一行从一条阴暗的石阶往下走。
石阶下便是一个个用粗大圆木栅栏隔成的死刑犯囚牢。阴暗的过道尽头一位白发老妪坐在栅栏外湿漉漉的地上露出两条麻杆一样瘦细的手臂为跪在囚笼内的囚犯儿子喂着饭食。
包士英勃然大怒:〃这死囚牢内怎么有探监的?〃值狱官忙说:〃启禀知县大人只因那王山的刑期就要到了这老婆子每天要来这里陪伴儿子小的不让进老婆子就要一头撞死小的怕出人命只好让她进来一下。〃〃你不知道今天监察使来检查狱事吗?还不快把老婆子带走!〃值狱官正yu上前被赵晋伸手拦住了。
正文 第八十章 迷雾
赵晋缓缓走过去。那给儿子喂食的母亲对走近自己的赵晋全然不觉。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儿子什么也不存在了。她抬了抬手臂衣袖滑落麻秆般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露了出来。
赵晋一见那伤疤心头猛地一颤。
老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意那条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便不经意地拉上衣袖遮盖了一下。
赵晋上前轻声问:”老妈妈有几个儿子?”老人对赵晋的话充耳不闻只对儿子说:”山子你从小喜欢吃这个糯米糍,多吃点娘明天再给你舂。啊。”
赵晋透过栅栏仔细地审视牢笼内的死囚。那人蓬头垢面神情呆滞耷拉着眼皮默然接受母亲的喂食不时地用左手帮助母亲把饭食伸到自己的嘴边而右臂却一直垂挂着像是一条废臂!”老妈妈你儿子犯了什么罪啊?”
那母亲爱理不理的:”你问我我问谁去?”儿子却说:”我杀人,我杀了刘二。”曹母以一种夸奖的口吻说:”山子小时候你连杀鸡都不敢看娘还骂你没出息呢。想不到啊长大了连人都能杀了。也多亏了十年寒窗读了些圣贤之书。要不哪会有这么大的出息啊……”说着两行悲泪潸然而下。
赵晋轻声问身后的包士英:“那犯人叫什么?”
“这人叫王山。”
赵晋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十几步又突然回头拨开紧跟在他身后的包士英大步回到那母子身后冲那囚犯厉声喝道:“王山你因何杀人从实招来!”
王山tuo口大呼:“我没杀人!”
包士英蹿上前去:“王山你见色起意残杀刘二证据确凿你竟敢翻供?”王山回过神来急忙改口:“不……我不翻供。刘二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包士英解释道:“赵大人,此犯常常神情恍惚胡言乱语……”赵晋不声不响转身向外走去扔下一串带着回音的脚步声。
这一记记脚步声就像踩在包士英的心窝令他大汗淋漓。
山阳县的公门衙役们在螳螂脑袋钱师爷的招呼下把一卷卷尘封卷宗往驿站送去。杨怡在门口把他们堵住了。
本来赵晋不带杨怡来的,却不知道为何,杨怡竟然也跟来了。只不过跟来是跟来了,却只能当赵晋的丫环。
“等等这都是些什么呀?怎么都往这儿搬?”
钱师爷说:“哦……这些都是本县这些年来的牢狱囚账,是赵大人吩咐送来审阅的。”
“等等等等。”杨怡转身进去拿个鸡毛掸子出来”来来来都在外面把灰尘掸掸干净再往屋里搬。“哎呀……这是什么年岁的囚账啊?都发了霉啦。我家大人又得挑灯熬夜了。”卷宗摆放好。钱师爷却yu去又还伸着颗螳螂脑袋往里屋张望着。
“怎么赵大人不在呀?”
杨怡问:“你有什么事吗?”
“不不,我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姑娘,听说赵大人断案如神,什么疑难案子他老人家只要一验一推理就水落石出了,传得可神了,可小吏们却没亲眼见识过……”
“这回不就有机会见识了吗?”
“正是正是。昨日赵大人抓获那伙盗贼就已经让小吏大开眼界啦!小吏入了公门差不多二十几年了可从来没见识过有如赵大人这么神的官威。姑娘真好福气啊!”
杨怡反感地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什么意思?”
“小吏是说姑娘有幸在赵大人身边干事是天大的福气啊!”
杨怡没由来面色一红,说道:“没事了,你就走吧这儿没人听你胡扯。”
“是是这就走这就走。”钱师爷出了客栈顺便往自己家走去。
一进家门他就觉出不对蹑手蹑足地到卧房门前从门缝里往房内窥视。
房内衾帐低垂娇容可人的钱师爷的小jiao妻依偎在一小白脸男人怀里。小白脸把嘴凑到妇人耳根正甜言mi语着。
钱师爷恨得yao牙切齿把耳朵往门板上一贴房内nan女的话字字传入了他的耳朵。
妇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男人连忙问:“娘子为何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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