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地掩上门出去了。
他跟店家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去了。
他在街上兜了一会,打听到了马府的方位,然后便在闹市中闲逛着,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的,一片繁华景象。他买了一串炸豆腐边走边吃着,街边的妇人们都拿眼看觑着他。他也不在意。一直逛到了傍晚的时候,他才来到马府外面。
他先在马府四周绕了一圈,勘察了一下地形。那马府是个大院落,院墙高大,树影婆娑,大门处时有达官贵人进进出出。他打算好了,准备等到了夜间天黑时再翻墙进去,而后伺机行事。
这时,一阵轻碎的马蹄声杂沓而来,十几匹马来到了马府大门口。中间一个身着红斗篷的人,在侍卫的搀扶下,先行翻身下了马,接着旁边一个大胡子也下了马,跟穿着红斗篷的那人说了几句什么,又翻身上马走了。众人便簇拥着穿红斗篷的那人进了府门。
修流远远看了,心下恨恨地想:“那穿红披风的老头,定然便是今天在牛首山见过的马士英了。”他再看过他们打回来的野味,一溜的人马,除了几只山鸡野兔,其它什么也没有打到。想必那只野鹿也给跑丢了。修流攥着剑,暗自冷笑了一下。
【·上卷 江南行·】 第55章 大姑娘坐花轿
断桥在客栈里一直睡到午后才起床。店家端了一碗热烫的山鸡汤进来,说是修流让他煮了给她吃的。断桥忙问修流上哪儿去了?店家道:“那客官打猎回来后,说有要事出去一下,到晚上的时候才能回来,他还要小的告诉你,让你好好在店里歇着,千万不要出去。”
断桥听了,心里有气,心想:“他是我什么人?居然要我在店里呆着,他自己倒跑到外面去闲逛快活,我偏偏就是要到外面去玩,气一气他,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于是她连山鸡汤也不喝了,就店家端走,然后便带了黑旋风跟一对大白鹤就往大街上去。店家慌忙陪笑着过来拦截,说要是断桥她出去了,过会相公回来,他不好交代。断桥笑着跟他道:“老板,你别信那人的话,他是个人贩子。我是被他拐来的,要是我告官了,你也有罪!”
店家听了,张大嘴巴,说不上话来。
断桥一路闲逛着,不久来到了夫子庙。路人围定了她跟黑旋风,两只大白鹤看。她找了家酒店进去,大大咧咧地便坐了下来。
店小二忙过来点菜。断桥用手指重重敲着桌子,先点了十斤牛肉。小二不解地道:“小姐,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不会是拿小的消遣吧?”
断桥道:“闲话少说,我点什么你就上什么。你们店里还有什么象样的荤菜?有鲜鱼吗?拿五斤上来。”
小二道:“小姐不会是开玩笑吧?这么多荤菜,你怎么吃得下?”断桥道:“你尽管拿来便是。都要鲜的。”小二道:“鲜的倒是鲜的,只是都是些小鱼。”断桥看着一对大白鹤道:“小鱼更好,你分成两盘端来。”
小二不一会便端了十斤鲜牛肉上来,断桥让他放在地上,黑旋风大口大口地吃了,小二呆了一下。便又去端了两盘两指大的小鲫鱼上来。断桥全都放在地上,舞云,舞雪抢着吃了起来。
此时那店家正趴在柜台上,噼哩啪啦地拨弄着算盘,看了断桥那边的情景,他叫过小二道:“那小丫头你得留点神。如今城中牛肉吃紧了,她那条大黑狗一口气就吃下了十斤牛肉。要是过会有客官来了想点牛肉,你总不能拿猪肉凑数吧。做生意的心里得有个谱,不然得罪了老主顾,这店还怎么开?”小二点头去了。
断桥又叫过小二,点了一个扬州炒饭,一个春笋鲜菇汤。小二道:“炒饭有,但鲜冬菇还得等上两个月。春笋要到明年清明后才能上市。”断桥叹道:“算了,连这种粗口小菜都没有,不吃了。小二,这附近有卖艺的地方没有?”
小二笑道:“姑娘想要卖艺?不知姑娘想卖什么艺?是想卖本事技艺呢,还是想卖身?”断桥问道:“原来这里面还有门道。哪样赚钱多些?”小二笑道:“自然是卖身赚钱多。”断桥道:“那就卖身吧。”
小二看她的神色不象是开玩笑,心下大喜,道:“姑娘,这南京城中,四处都是青楼烟花巷。近处秦淮河畔就有一家很有名的老字号,叫做‘望春院’,那旧的老鸨嫁人了,如今的鸨母是新来的,跟小的是同乡。那龟公与小的也是老相识,小的平时跟他们时常有些交往。”断桥道:“什么是鸨母?”小二暗笑,道:“便是老板娘。”
断桥笑道:“这么说,还得谢谢你了。小二,你打烊之后,我便跟你去那‘望春院’。”小二心下暗喜道:“今天看来我是要走财运了。”
结帐的时候,断桥身无分文。店家把头垂在算盘上冷笑道:“姑娘,你点菜的时候大手大脚的,在下还以为你腰缠万贯呢!看你似是大家闺秀出身,却如何要委身去青楼做那种活?不如找个牙婆,你充了瘦马,嫁个大户人家,吃穿不愁。要是没人要,我娶了你回家去做二房便是。”
断桥听了这话,知道店家是在占她的便宜,于是一耳光便向他扇了过去。店家拿起算盘一挡,正要发作,那黑旋风突然人立而起,双脚趴在柜台上,瞪着绿眼睛,朝店家忽刺忽刺地吐着红舌头。店家攥着算盘就要砸下去,黑旋风一爪便将算盘击落在地。店家大怒,对店小二道:“快叫伙计们操家伙出来,把这大黑狗给宰了。吃白食还撒野,真是无法无天了。”
小二道:“老板,你还没看出来,这是一只黑老虎?!”店家仔细看过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慌忙朝黑旋风抱了抱拳,道:“虎兄貌不惊人,在下失敬了。”
那店小二伏在店家耳边嘀咕了几句,店家笑道:“去吧,去吧。”
于是店小二在前面引路。黑旋风伏下身去,断桥骑上了虎背,两只白鹤一前一后地跟着。两人绕了两个街巷,过了小桥,便到了秦淮河畔的“望春院”。
店小二先进到院里,笑着跟鸨母道:“姐姐,小的今天刚物色到一个新鲜货色,那丫头的模样算是绝了,你见了肯定喜欢。”
那鸨母便是刚从贞娘手上盘过“望春院”的那老板娘,三十来岁,装扮的村村袅袅的,脸上搽了两层粉。她见了小二道:“你这小子,别给我耍花样,上次你借老娘的二两银子还没还呢。”店小二笑道:“姐姐,我这不给你送钱来了?”老板娘道:“吃我们这碗饭的,亏本的生意是不做的。现下卖身到院里来的,都是江北逃难过来的,一个个面黄肌瘦,哪有什么好货色。我调教她们接客的银子,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得回来。你看现在院楼上下,哪有什么体面的客人光顾?”
店小二便拉着老板娘来到院廊边,指着外面的断桥道:“姐姐你看。”
老板娘看了一眼断桥,一下子便呆住了,初时她还以为是周菊又回来了,因为她俩长得实在太象,后来灯下仔细看了,才发现断桥年龄比周菊要小些,而且眉心也没有那颗醒目的红痣。
她对小二道:“臭小子,你从哪儿把这等良家的闺女给拐来的?老娘在这秦淮河畔呆了十多年了,还没见到这等水灵剔透的小美人。别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吧?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要人,我煮蛋赚了锅汤,蚀了老本,喝西北风去?!说吧,想开多少价?”
店小二撑开巴掌道:“五百两。”老板娘瞪大眼睛道:“你小子疯了?”店小二笑道:“不瞒姐姐,如今南京城里吃紧,我也不想多呆下去了,拿了这笔银子,我便想回淮南老家去,安稳过日子,娶房媳妇,孝敬父母。再说,我今天带来的摇钱树,姐姐还怕到时候扳不回本钱?”
老板娘出得院子,笑盈盈地拉着断桥的手道:“姑娘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如果不是眼下兵荒马乱,我们请都请不来你呢!你看你长得多俊?手上都快要掐出水来了。姑娘哪儿来的,多大了?”
断桥拿开老板娘的手道:“我是嘉定来的,到你们这里来卖艺的,你快给我找个场子。”老板娘听得眉开眼笑,道:“姑娘,你别心急,我马上就给你安排个香房,今晚正好有个贵人要来接人,给你开苞。”断桥道:“什么叫开苞?”老板娘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第一次都有点不舒服,你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断桥想起磨豆腐时的那股累劲,便不再言语。
老板娘要龟公将那黑旋风赶走,断忙桥喝住了他,道:“老板娘,你把它赶走了,我还卖什么艺?”
老板娘跟一边的两个女人轻声道:“姐妹们,摇钱树来了,你们快在院里安排个好房间,给这位姑娘换装,梳头。今晚有贵人要来。这可是笔大生意。”老板娘拿了张银票给店小二,笑道:“你这小子,这辈子就办过这一次象样的事。”小二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时,外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人是个老头,他阴阳怪气地问老板娘道:“老板娘,今晚送去伺候我家老爷的姑娘,准备停当了吗?”老板娘笑道:“客官,今晚的这个姑娘可是个绝色!包你们家老爷满意。”
她指了指断桥,那人看了看,立即忍不住笑逐颜开了,道:“这丫头上路!我家老爷见了一定喜欢。老板娘,这是两千两银子,你拿着吧。以后多留点心,免不了时时有你的好处。”说着给了老板娘一张银票,随即便叫身边的人抬轿进来。
断桥见了那乘轿子道:“喂,这是上哪儿去玩?就跟新娘子出嫁似的。”那老头阴笑道:“姑娘,去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可别忘了老身我的好处。”
断桥正要上轿,只见门外又进来几个人,断桥见了,却正是那马元殷一伙人。马元殷见了断桥,眼睛登时一亮,笑道:“原来是断桥小姐在这里,真是山不转水转。这就叫缘分。”
断桥怕马元殷纠缠,赶紧上了轿。马元殷便叫左右抬起轿子就走。先来的那老头拦住他道:“你这小子,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居然敢抢我的行头?!”马元殷打量了他一下道:“少爷我看你不男不女的,我管你是谁。你到外面去问问看,南京城里,有几个人不认得我马少爷的?”
断桥还以为是原先那伙人正抬着她走,没想到抬轿的人却已经换了一帮。黑旋风和舞雪,舞云在后面跟着。马元殷惧怕黑旋风,只好骑在马上,远远地跟着。那老头气得在后面破口大骂。
【·上卷 江南行·】 第56章 密室
马元殷一行人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马府大门。马元殷下了马,几个护院的忙点着头迎过来笑道:“少爷回来了?这条大黑狗跟这一对大白鹤是从哪儿弄来的,少爷真有眼力!”
马元殷挥挥手道:“闲话少说,快把前面的那顶轿子给我抬到后院的厢房去,这事别让老爷跟老太太还有太太知道,过后你们再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送到后院厢房,多点灯烛,本公子今晚要圆房。”
此时,修流正潜伏在远处的一颗大梧桐树上,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却看到了黑旋风跟那对大白鹤。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没想到那天在太湖边上遇到的马公子,原来却是仇人马士英的儿子。而更没有想到的是,黑旋风既然跟他们在一起,那么前面那乘轿子里坐的自然就是断桥了。在这之前他没有想过断桥跟马公子会是兄妹关系,是马士英的女儿,难怪她一付大小姐的脾气。她既然知道自己要杀马士英,肯定会将这事告诉他父亲的,因此趁夜赶回家来了。自己初出江湖,没想到却栽在一个小女孩手里!
他想,过会杀了马家父子后,自己是不是也要杀掉断桥?他的心里一团模糊,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他轻轻跳落下地,悄无声息地朝府中摸去。突然,院外匆匆忙忙进来一个人,修流慌忙躲到一边。那人来到院子旁边的一个亮着灯光的厢房前,扣了一下门。屋里有个老头拖着话声问道:“何人在外面喧哗?”只听那人悄声道:“太师,江北来信了。”
修流趴在厢房另一边的窗口上,舔破窗纸,往房里一看,只见一个面目清矍的老头,正在一个大木桶中眯着眼睛,泡着热水澡,屋里雾气朦胧,一旁一个丫头侍奉着。那老头正是他白天在牛首山见过的那个披着红斗篷的大官人。修流心道:“原来这老头正是那马士英!”
此时,他的眼睛差点就要冒出火来。
马士英听了那人的话,起来擦过身子,披上衣裳,便叫丫头去开了门。
那人进屋去了,恭身道:“禀告太师,徐州城已经被满洲睿亲王多尔兖之弟多铎麾下的正黄旗军突破了,如今江北四镇,各自为守。淮北的流兵散勇,逃入江南者无数。”
老头道:“史可法现在何处?还在扬州吗?”
那人道:“尚在扬州城里。”老头冷笑道:“咱们就让他去顶着便了,他能顶上一天是一天,我们这边主要是蓄积力量。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