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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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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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看客们都散了。修流与断桥清点了一下场子,共得钱两千多文。





【·上卷 江南行·】 第47章 杀仇

断桥捧着钱兴奋地说道:“我这辈子从来没赚过这么多钱。修流哥,晚上我们可以多要些酒菜,好好大吃一顿了。”

修流道:“什么你这辈子,你今年才多大了?”他本来还想说断桥“乳臭未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找了个酒家吃饭。那黑旋风饿了几天了,此时又吃了五斤牛肉,舞云,舞雪各吃了几十只小鱼虾。断桥则一口气点了六个大菜。修流盯着那些菜,愣了半天,说不上话来。

两人出得店来,忽然发现又是身无分文了。断桥道:“修流哥,黑灯瞎火的,晚上我们上哪儿过夜去?”修流奇道:“断桥姑娘,都玩了一天了,你还不想回家去?我随便露宿哪个街头就可以了,你可得回家去。你家在苏州府吗?”断桥道:“我家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路呢。况且又没人送我回去。”

修流叹口气道:“要是方才饭桌上你不点带骨鲍螺,马交鱼脯那两道菜,我们还可以找家客栈美美地睡上一觉。如今我们是嘴上受用,身上受罪,今晚只好露宿街头,委屈你了。”

断桥笑道:“露宿街头有什么不好?不过我可不能跟你一起睡,我要跟黑旋风睡。”修流道:“你这话说的极是。我也不想跟你睡,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要紧的!”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躺下了。好在此时还是初秋天气,虽然夜来风凉,露宿户外,反而更为清爽。断桥搂着黑旋风,很快就睡熟过去。那对大白鹤,则在暗地里委地缩身,靠在一起睡着了。

半夜时分,修流迷糊中醒了过来,正要到巷口外面去小解,突然听到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那晚没有月光,修流只见到有七条黑影从巷口那边快步走了过来。几个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节奏很快的语言,但是,有个人的声音他听上去却觉得耳熟,仔细再听了一下,正是带着周菊出逃的赵管家。

修流正要拔身而出,忽然听到那赵管家说道:“诸位别急,今日我的耳目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姓周的小子就在这苏州城里。我们得一家客栈一家客栈地去找过去。俗话说,斩草除根,要不除了这小子,往后大家只怕都不安稳。”

一个瘦高的中年汉子用干涩的汉语说道:“赵君,这次我们要的是那七王子的人头,那个姓周小子的人头值什么钱?首相许诺了我们六人万金的报酬,可是我们至今连七王子的影子都没见到,只是枉杀了周府一家上下,让我等于心不安。我们现在只想拿到金银后,马上就回九州岛去。别的闲事我们可不想再插手了。除非你也给我们同样的报酬。”

赵管家笑道:“种田先生,据我在南京的耳目探察,马首辅并没有见过七王子的面。所以,只要拿住那姓周的小子,拿了他的脑袋去见马大人,岂不是大功告成?”

种田冷笑道:“赵君,我等是用剑杀人,你却是用心肠杀人。跟你这种人交往,不能不多一个心眼!”

赵管家正陪笑着,猛地身子打了个激灵,道:“诸位,在下今日赶路急了点。你们在此稍候一下,我去解个手就回来。”

修流听了他们的,登时怒气填膺,他猛然拔出剑来,走到巷中间,对种田六人道:“恶贼,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周修流的,你们谁先上?!”种田道:“我们是日本国九州岛来的。我们误听了那个赵管家的话,已经错杀了你全家,现在我们不想再杀你了,你走吧,年轻人。”

修流把持着剑道:“倭寇,你错了,现在不是你们想不想让我走的事了。你们没有一个人能走的了。”

那另外五人快速都拔出剑来,修流断然使了一招“大风起兮”,长剑一挥,那五人中有三人的咽喉,瞬间全都被他点破,一个个慢慢地拄剑倒在地上。另外两人正要还手,修流回身咔嚓两下,砍下了他们的头。

种田见了修流的身手,呆了一下,道:“这是‘旋风剑法’,我家师祖鼎千松当年在朝鲜顺天时,曾与明军一位百夫长过招,那位将军满身是伤,犹仗剑向前,日军中落水者无数,听说那人用的就是这‘旋风剑法’!”

修流冷冷道:“那百夫长便是我的师父陈知耕。你们方才说的那位姓马的首相是谁?”种田道:“我们日本武士,从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南京新朝廷的东阁大学士马士英,我们这次到闽中,就是奉的他的命令。”

修流听了,骤然一剑递出,种田挺身而立,双手紧紧把着剑,高高擎起。他的剑身长四尺,宽约两寸,剑刃闪着刺眼的寒光,一看便是把宝剑。修流刺出的这一剑,因为心中激愤,用上了八分的内力,剑尖尚在种田身子一尺之外,种田全身的衣裳已呼呼鼓吹起来。

种田正要一剑劈下去,修流突然间以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如一鹤冲天而起,随后倒转身子,一剑朝种田脑门直刺下去,只听噗嗤一声,一把利剑,几乎全没入了种田身子,只留剑柄在外面。

这着轻功,他还是日间刚从大白鹤舞雪那里悟到的。

种田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临死时还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修流趁着他轰然倒下去的刹那,拔出剑来,那剑却已经被烫得弯了。

他把剑一掷,拿起种田的剑,大声叫道:“姓赵的,快给我滚出来!”一边朝巷口冲去。这时黑旋风醒了过来,猛吼一声,跟着他追下去。

那赵管家方才刚在那边小便,从远处看到修流突然间出现,他吓得呆了,顾不上尿急,赶紧拎着裤子就跑。他一口气绕过了几条小巷,跑出了一里多路,将一泡尿全撒在了裤裆里。他对苏州城熟得很,没过多久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修流在巷口找了一会儿,不见赵管家的人影,便恨恨地一剑将一颗碗粗的柳树,砍断在地。日人锻冶技艺其时已高于大陆,所制刀剑之锋利,天下无出其右。

修流对着夜色看了看那把剑,只见寒光凛凛,剑锷处刻着个“竹”字,他把玩了一下,心下喝了声彩。于是便拿起种田身上的剑鞘,收束好了,心想:“我便要拿这剑去杀了马士英,方才痛快。”

断桥这时才从熟睡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惺松地问道:“修流哥,出什么事了?这里怎么躺着这么多人?也是要饭的吗?”修流道:“刚才来了几个强盗,都被我杀了。桥儿,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断桥吓了一跳道:“修流哥,你,你杀人了?你怎么能随便杀人?”

修流道:“我这也是第一次杀人。我杀的这些都是该杀之人!”

修流扶着断桥骑上虎背。断桥道:“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我们要去哪里?”修流道:“我得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去南京找我家的仇人。我已经知道我的仇家是谁,我不能再陪你玩了。”

断桥道:“要不你把黑旋风留下来,我给你看着。”修流道:“这可不行。我们俩是相依为命的伙伴。”断桥道:“那要不我们还是一起上路吧,我们一起去卖艺赚钱,养家糊口,我会吃苦的。”

修流听了,心里一酸。本来他觉得断桥说出“养家糊口”有点好笑,但一想到那个“家”字,便有了无尽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于是便不再说话。断桥笑道:“修流哥,你刚才叫我什么?”

修流道:“我比你大,自然该叫你桥儿。”断桥道:“你可不能因为比我大就欺负我!”修流道:“我哪敢呢?!”





【·上卷 江南行·】 第48章 “竹”剑

两人星夜赶路,匆匆离开了苏州,一路卖艺,三天多后到了南京。

两人在夫子庙热闹处,摆了一个场子。修流照例又是先下场子去,劈历啪啦地踢了一趟当年钱胜交他的“连环腿”热身。他的腿法虎虎生风,众人都围住了看。

这时,街上来了一队人马,仪仗前导,两边有几十个侍卫护着。中间拥着一乘大轿。轿中人听得热闹,隔帘问一边的跟班道:“前面何事喧哗?”跟班的道:“禀大人,是两个卖艺的在哗众取宠。要不要赶走他们,免得打扰大人清兴?”

轿中人沉声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灾民多,百姓们讨口饭吃也不容易。去叫前面仪仗绕道而行,不可惊扰百姓。”

那跟班依了,传话过去,那队人马绕道便走过去了。

修流不知道,此时轿中坐的那个人,正是他要找的东阁大学士马士英。

那马士英自从在凤阳挟持福王朱由崧后,便入了留都南京,扶持朱由崧监国。后来又立朱由崧为皇帝,改元弘光。他自己则在幕后操纵政务。但是那朱由崧既无玉玺,又无先皇遗诏,留都众臣想吕大器,姜弘图等人都是不服。叶中和称病在家,史可法等人生性执拗,与马士英争吵过几次,马士英只好又回到凤阳总督任上。随即不久江北事急,史可法请命去镇守扬州,以兵部尚书衔,提督淮扬四镇,刘不取也随他去了。马士英趁机从凤阳回京,以太师自居,总理朝中事务。他笼络的一班旧朝余臣,弹冠相庆。

马士英是贵阳人,他从凤阳带来的那五百黔兵,个个身佩锋利的黔刀,武功高强,实际上成了朝中的禁卫军,牢牢把握着京畿军务。

那官轿仪仗渐渐走远了。

修流朝那仪仗随意看了一眼,也不在意,他踢完腿,便让黑旋风在场中绕了几圈。断桥笑着团团朝众人抱手。众人没从黑旋风身上看出什么名堂,有的人便开始说些碎言闲话。

一位瘦身士子啪地打开折扇,执掌摇着对断桥道:“唉,真可惜了这样一位年少妙人啊。你若在秦淮河畔的随便哪家楼院里卖艺,身价何止千金?!傅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所谓我见犹怜。可惜呀,可惜。”

断桥听了,走上去就给他一个巴掌。众人见了都笑。那士子捂着脸道:“有什么好笑的,有你们这样卖艺的吗?在下是好男不与女斗。看上去俊俏,没想到却是个辣子!真是有辱斯文,败人兴致。”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头戴竹笠,高挽着裤腿,手持一根长鱼杆,腰间挂着个鱼篓,分开人丛,走了进来。他高声对那士子道:“你个酸腐,读过孔孟之书,这种屁话,你也有脸说的出来?枉你还是一个秀才呢,读书人的脸面都让你辱尽了!”

那士子打量了他一下道:“阁下是谁?看你裤脚高挽,满身臭汗,显然是个不入流的渔夫,却在众人面前这等唐突,出口伤人,实在是不知上下。”那人冷笑道:“你一个秀才,整天读圣贤书,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一个卖艺的小女子,斯文个屁。你还记得新批朱选前科墨卷开篇的第一段是什么吗?”

士子笑着摇着折扇,摇头晃脑地说道:“臭渔夫,这你算是问对人了。那书上写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忧患乃自贫乱而生,故世有圣人出,能修其身,能定心志。圣人以天下为家,以百姓万民为业,处山林之中,心在庙堂之上。达则系心于黎民,一草一木,莫不关心。这朱选墨卷,应天府士子几乎人手一本,却如何难得倒在下?!”

那人道:“算了,这前科墨卷批文便是我选刊的,这文字原是崇祯元年时的科试文章。”

士子吃了一惊,打量了一下那渔夫,慌忙恭身道:“原来阁下便是朱舜水先生,失敬,当真失敬。还望先生多加指教。不知先生近来可有什么新批墨卷刊刻应市?”

朱舜水道:“国势如此,你不想为国效力,却想着功名,脸面何在?!”便不再理他,竟自走进场子,对修流跟断桥道:“你们两位清理一下场子,请跟我借一步说话。”

朱舜水带他们两人到了一个小酒店,要了几样酒菜。断桥笑道:“朱先生,怎么没见到你钓的鱼呀?”朱舜水笑道:“我从来只钓鳗鲡,因此江南一带识得的,都叫我‘鳗鲡渔夫’。”

修流笑道:“冒昧一下,先生能不能再来十斤牛肉?”朱舜水看了眼黑旋风,笑道:“我把它给忘了。你的这位朋友胃口还真不小。”便又吩咐店家去切十斤生牛肉上来。

朱舜水道:“据我看来,你们两人都不象是江湖卖艺的,年纪又轻。你们倘若再这样胡闹下去,必然要招人耳目,到时正事不成,反遭暗算。在江湖上,凡事都得多几个心眼,不要弄得还没出道,便栽了跟斗。”他跟修流道:“小伙子,你背上的这张弓跟腰间的那把剑太醒目了。若不是你身怀绝技,带着这样两件物事在江湖上行走,可得处处小心才是,如何能在热闹处卖艺?!”

修流道:“先生果然好眼力。这张弓原是前朝一位重臣送的,可惜那人如今已投了满洲人。”朱舜水微笑道:“是洪承畴吧?”修流道:“正是。这把剑却是几天前我从一个日本人那里夺得。”

朱舜水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修流凝神问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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