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大海如此广阔,你的心胸不正应该也像它一样吗?让所有的烦恼都像这海中的泡沫,悄悄地融化在这宽广的海域里,不是很好吗?”
沈错转过身,向克洛德耸耸肩,微微苦笑,也用法语道:“可是克洛德。我的烦恼却像深海中的黑石油,它哪怕是消散开来,也会带起一片枯萎。更可怕地是,它只要火星轻轻一点。就可以烧成熊熊烈火,煮沸我心里的整片海洋!”
克洛德有些不雅地张大嘴巴,很是惊愕,好一会,才说:“沈,我从来没看到你这么烦恼过,甚至我曾经以为,你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烦恼,因为你总是一副没有什么能将你难倒的样子。”
“克洛德,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你。”沈错为坐在中央沙发上的克洛德倒上了一杯圣泽门干红。在带着暖黄色调地仓室灯光下,他的眼瞳显得格外温润忧郁,“在你下定决心一生都远离大陆,只在海上漂流的时候,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我很平静、愉悦,我觉得……我跳开了所有的枷锁,我会去到我最渴望的自由天堂。”克洛德微微笑了。神色悠然。
“你当时……就没有一点点犹豫和留恋吗?”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犹豫?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吗?我不是一个喜欢自己向自己反悔的人。”克洛德轻轻摇晃高脚酒杯,做着醒酒的动作,“至于留恋,那是肯定会有的。可这样地情绪并不能影响我的决定,相反,它将成为我一生珍藏的美丽印记。它更让我知道,我能来到这片大海上。漂流一生,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而我,需要怎样去珍惜现在的生活。”
“那么,你在海上漂流已经快十年了,海上的种种危险虽然一次次地被你躲过。可是。你不寂寞吗?你不厌倦,你不害怕吗?”
“人的一生中。无论何时都在与危险搏斗。即便是在陆地上,也同样可能出门遭遇车祸,回家遭遇劫匪,这与海上地危险,又有什么不同呢?战胜它,我会更加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克洛德轻一口色泽鲜亮的红酒,脸上露出赞叹陶醉的神色,“寂寞都是人强加给自己的,我过我想要地生活,怎么会寂寞。哪怕……我这一生都得不到一个温柔的爱人相陪伴,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还是在遗憾……”沈错叹了一个气。
“是的,我在遗憾……”克洛德地神色也有些落寞了,“可是这又怎么样?我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须舍弃一些,这就是代价。”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沈错方又低低问出一句:“值得吗?”
“我告诉自己,值得!”克洛德饮完杯中最后一点酒,轻轻将杯子放下,然后站起身,带着微笑,离开了沈错在冰霜号上的小居室。
可沈错还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值得吗?这个问题,沈错与其说是在问克洛德,还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值得吗?
这一刻,沈错的脑中浮现出遭遇枪战那夜的情景,那夜,他奋力将白潇扑倒,他想用身体保护她,可白潇却用尽手段,反而反过来要去保护他!
那时鲜血如火,而情急之中,白潇以红唇封住他的伤口,红唇更如火!
那把火,一直烧融到了他地骨髓里。
他后来就总在想,白潇为什么会有那样地勇气?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宽容?
那个晚上,严格说来,根本就是他沈错连累了白潇!
所以,某些时候甚至表现得暴力地白潇,在沈错的眼里,却是温柔的。
她温柔的不是言行,而是她的心。
沈错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轻易不肯许下承诺,也轻易不会表露感情。他如果肯表白了,那就是真的许下全部了。
可是白潇却告诉他:恨不生同时。
为什么是“恨不生同时”?他们明明算是同龄人的。
到沈错终于明白,何为“君生我未生”之意时,一切也都晚了。
在意?不在意?对于白潇曾经的身份,说到底,沈错还是在意的。
他的在意不是厌恶,不是避忌,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白潇。
最开始他觉得白潇可爱,后来他觉得白潇固执,再后来他又觉得白潇温柔。即便她给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坚硬爽朗、任侠强横…………在沈错的眼里,白潇一切硬朗的成分都是被剥除的,在沈错的眼里,白潇就是纯粹的女性化的惹他怜惜。
而实际上,这一切却是那么的荒谬和一厢情愿,原来说到底,沈错认识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潇,不是完整的白潇!
加上了白夜的二十年,白潇又会是怎样的白潇?
所以沈错即便一如既往地关心白潇,却又要问自己,值得不值得了。
然而这个答案,克洛德无法给他。
他也只能像克洛德一样,问自己,然后自己回答自己。
正文 卷三:却道流年暗偷换 三十二回:电光火石
“你闻到没有?”方秋卓的身体忽然闪电般窜出,一圈之后,几个屋中的电灯就全被他关掉,而当小套房里一片漆黑时,白潇才堪堪反应过来,刚才还在指责她柔韧训练动作不到位的方秋卓原来已经在关灯一圈后又回到她身边来了。
“有血腥味……虽然很淡。”方秋卓一把拖住白潇的手,带着她退到小客厅左角的酒吧柜旁。酒吧柜是连接天花板,侧向阶梯形的,与墙面之间恰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凹口,两人挤在这里,也算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卡位点。至少面对攻击的话,只需要防卫正面就可以了。
当然,躲在这里的缺点同样也很明显,那就是如果被堵住的话,除了正面出击,他们将会无处可逃。可就当前的状况来说,这却是最佳选择。因为方秋卓伤势尚未痊愈,必须借助这样的位置来保持体力,而白潇的身体素质虽然很好,格斗技巧却不到家,虽然经过了十来天的训练,但也只不过是个比菜鸟好一点的半菜鸟而已。
白潇的心脏以着比平常稍快的速度跳动着,她感受着掌心的冷汗,拳头不自主地一紧一松地捏动。方秋卓虽然没说明白,但她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终于找到了他们,并且深夜出击,而身体状况不妙的方秋卓和半菜鸟的白潇却只能在这里被动防御。
黑暗之中,近在身边的方秋卓却给白潇一种渐渐冰冷如雕塑的感觉,他地呼吸越来越轻。数十秒之后,居然轻微到了几不可察的地步。事实上,如果不是确定方秋卓就在身边,且是个大活人。白潇也不会注意去听他的呼吸,她根本就会以为身边的人形物体只是个雕塑。
这就是顶级佣兵地藏匿技巧吗?可是在这里,却未必管用吧,因为方秋卓身边藏匿技巧并不到家的白潇很可能会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这就像木块围箍而成的木桶,决定蓄水位的,永远只会是最低的那一块。
而这也是职业佣兵与普通人的区别,至少这个时候的方秋卓,他就不会像白潇一样还有心思去想些战斗边缘的东西。这个时候的他,全神贯注,警惕着即将到来地危险。务求以最低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电子锁被轻轻弹开的声音响起,在这黑暗中,这细微的声音却被无限放大了,甚至白潇还感觉到自己的耳朵非常神奇的抖动了一下,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一道锐利地风声响起,正对着她的位置激射而来!
是飞刀?飞梭?飞针?还是其它什么暗器?或者根本就是子弹?白潇没有判断的能力,此时的她也无暇细想。她的身体甚至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陀螺般沿着酒吧柜地曲线转出了原本藏身的凹处。
小小的锐器夺地钉进酒吧柜旁的粉墙之中,白潇惊出一身冷汗,心中警兆却比刚才更甚。完全是下意识地,她一手撑住刚过她腰线高度的吧台,微一用力。身体就敏捷地翻过了摆着不少瓶瓶罐罐的月牙形酒吧台。
“噼里啪啦”,一连串玻璃碎地的脆声响起,白潇闪身翻过吧台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玻璃反光之下。一枚细小幽黑的针状物正钉在木质地酒吧柜之上,针尾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嘲笑什么。
原来这才是敌人真正地杀招!两枚暗器,一明一暗,若非白潇不论直觉还是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远超普通人,今天这挨一下。只怕就免不了了。而白潇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暗器都是加了料的,至于上面涂地是毒药还是麻药。那就得看他们在敌人心中的价值了。
白潇小心地蹲在吧台后面,仔细分辨着敌人移动的声音,生死时刻,她的心跳又再次平缓了下来,就像前几次,越危险,她的头脑反而越清醒,清醒到甚至带上了微微的兴奋。而她也注意到,一直到此刻,方秋卓都没动一下,隐藏得几乎就成了空气。
电光火石之间,白潇明白了,原来她菜鸟式的藏匿,非但不会暴露方秋卓,反而对他是一种更好的掩护。他非常微妙地利用了人的心理盲点,在白潇吸引了敌人注意力的同时,也更深地隐藏了自己。
果然,是最冷静,也最冷血的佣兵。
而这……才是佣兵的生存方式啊。
同样,这也是非常经典的一课,险恶时刻,白潇感觉到自己的经验能力以至思维方式都向着高手的方向大大迈进了一步。
而原本小心慢步移动的敌人却忽然暴起,猛地冲向白潇藏身的吧台。
这个尚不知是男是女的敌人走的是直线,他纯粹暴力地一跃而起,一脚重重踏在吧台之上,踏得木质台面脆响着裂开,另一脚却践踏台阶一般,向着白潇弓着的背上踩去。
白潇仍然不动,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又仿佛,根本就是吓傻了!
沉默的战斗场中陡然一声沉痛的闷哼响起…………逆袭!
受伤的不是白潇,却是原本气势汹汹追杀她而来的敌人。
原来白潇故意蹲在吧台里调酒的位置上,看似是做着极度缺乏经验的危险事件,实际上却悄悄地在手臂与身体的缝隙间隐藏着一把倒置的尖锋狭刀,只等诱得敌人来犯,她就将尖刀往上一推,由不得敌人不受伤!
这个时候,几乎没过到0。5秒,靠近白潇卧室的方向,却又传来另一道声线完全不同的细嫩低哼…………房间灯光忽然大亮,方秋卓的身影这才显露出来。他已经移了位置,正站在白潇的卧室门口,脚下踏着一个蜷缩的黑衣人。而他的右手却微微颤抖着,柳叶薄刃在瞬间被收入袖中,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内侧一滴一滴往下滚落。
刺目的灯光,粗重的喘息,破乱的家具,狼狈的人……浓重的血腥味,再加上仿佛被放大了的鲜血滴落声,这一切,除了诡异肃杀,还叫白潇的胸腔,在瞬间滚烫起来!
是男人的天性里都有着好战和野蛮的因子,还是只要是人,就脱不了原始的野性?
白潇紧盯着方秋卓,目光灼灼。
她知道了,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像鳄鱼一样潜伏在暗处,以无比的耐心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不击则矣,一击必中!
正文 卷三:却道流年暗偷换 三十三回:十步百步
“沈九有没有过来?”方秋卓脚下用力,踏在瘦小黑衣人的背上,冷冷地问,依稀是当初逼问白潇时,一言不合便准备杀人的调子。
虽然看不清脸,但白潇已经判断出那是个娇小的女子,这让她的心不由得紧了紧。毕竟是不曾见过真正杀伐的现代人,白潇哪怕已经经历过不少了,也还是非常不愿意看道方秋卓在自己面前杀人,尤其不愿意他杀的还是一个女人。
女子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早死了般。
日光灯带来的亮光渐渐显得柔和了起来,方秋卓的神色却愈见阴冷,他忽然冷哼一声,脚下改踏为踢,瞬间将黑衣女子踢了个翻滚。
冷光乍起,如霹雳惊鸿,白潇的视线也在同一瞬间被模糊掉。她几乎没经过思考,身体就自然地侧身跨步,借着高速移动带来的惯性,反手握着贴肘尖刀顺势往后靠去。
刺中人体的阻力让白潇一顿,然后又加速往前一冲,尖刀被带出,而她一个旋身,再度正面面对敌人。
敌人踉跄着强撑不倒,黑衣之上却四染鲜血,胸口被刺出了一个深深的血窟窿,这正是最初暴露自己,并且被白潇用计所伤的那人。与刻意隐藏然后被方秋卓杀出来的那个女子不同,这是一个精悍的男人。他原本虽然伤在白潇手上,但并没有失去战斗力。
此前他正是趁着白潇的注意力被方秋卓和另一个敌人吸引,才再次偷袭,可惜白潇的战斗素养已经在实战中悄悄提高。他这次不但没占到便宜,反而载了一个更大地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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