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寒喝了水,舒服了不少,又绷着劲去拉唐少的手:「唐少,我好想你。」
唐少没有动,让他拉住:「既然想我,为什么不直接到唐门来,去雪山干什么。」
楚天寒说:「听说很漂亮,想上去看看。」
唐少瞳孔瞬间收缩:「混账。」
他还是那么一点表情也没有,手也没抽回来,楚天寒却就有点讪讪的:「我真不知道那里这么可怕,本想着逛逛就下来。」
心中却想:唐少掌权日久,真是越来越威风了……不过这样看起来也好好看。
他讨好的摸摸唐少的手背:「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上去的。」
唐少垂下眼看着他,他赶紧说:「真的,今后再也不会了。」
唐少抿起嘴角,然后叹了口气,问他:「还疼吗?」
楚天寒松口气,笑道:「比先前好一些。」
唐少说:「你忍着别乱动,你的腿断了没及时医,骨头错位厉害,长不好你就瘸了。」
楚天寒倒是不怕:「在唐门还会让我瘸?传出去丢的可是唐门的面子。」
唐少似乎有点想笑,终于还是没笑出来,只是低声说:「你别高兴,虽然你这次腿没断,我迟早也会打断它,看你还怎么跑。」
楚天寒嘻嘻一笑,显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拉着唐少的手乱摸,摸了好一会儿,说:「其实我并不怕死,在山上我想得最多的是,别我死了,你真的去吃那药,我愿意你活着,高兴的时候想想我,倒好些。」
唐少不答。
楚天寒等不到他的回答,有点失望,只好说:「幸好还来得及。」
唐少敛了眸子,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去,温和的说:「好好养着,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回唐门去,该过年了。」
楚天寒也习惯了唐少的脾气,失望了一下就抛开了:「我要喝葡萄酒。」
西域运来的葡萄酒一向很合楚天寒的胃口,虽然价值不菲,但唐少宠他,自然随他喝个够,此时听他那么说,便道:「早准备好了,这次五弟从西域回来,还带了另外一种葡萄酒,是无色的,你可以试试和原本的味道怎么样。」
楚天寒叹气:「居然还有另外一种?差点就喝不到了。」
其实不是不害怕的。
唐少凝视他,他的俊脸在风雪中弄得一塌糊涂,这时看起来还有些滑稽,唐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伤处,楚天寒喃喃的说:「幸好还能见到你。」
这句话在他养伤的时候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常常不由自主就会脱口而出,而深埋在他心中的另外一句话,他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而每次他说这句话,唐少就会柔软一分,当时在寻找他而希望渺茫的时候心中那种绝望的伤痛,也似乎渐渐的淡了。
那句话也就一直没有真正问出口,直到他们启程回唐门,还是维持着两人间的温和气氛。
他们回到唐门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七了,到处都已挂上了灯笼,因为楚天寒的伤,他们走得很慢,马车的轮子裹着厚厚的稻草,车厢里铺的极厚,足足在路上走了三天,才总算到家。
这时唐少疲累受冻加上担惊受怕全部发作出来,终于病倒。
唐少病倒在唐门绝对是件大事,连过年的热闹都变得稀少起来,而唐盈就更不给楚天寒好脸色看,在她心中,唐少病倒完全是因为楚天寒。
事实也确实如此,楚天寒自己也知道,知道唐少病倒,大为心疼。
他总算能起身,便拄着拐杖去找唐少,推开门进去,却楞在当地。
唐少发着烧,平日冰雪般的容颜艳若桃花,唐傲坐在他的床榻前,和他说话。见楚天寒推门进去,唐傲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动:「关上门,四哥不能吹风。」
楚天寒其实想转身出去,但当着唐少又不好太不给唐傲面子,只得默不作声的关上门,却远远的靠在门上,并不打算过去。
在楚天寒心中,唐傲永远是一道伤痕,和唐少越是情浓,这伤痕越深,深可见骨。
唐少似乎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奇怪气氛,软软的说:「天寒什么事?」
楚天寒明明不想闹僵的,明明想要若无其事的带过这件事的,可是出口的话却是硬梆梆的:「等五少说完我再说吧。」
那语气,实在是差,好像跟唐傲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唐少有点诧异,楚天寒和唐傲见面的时候有限,这两年楚天寒住在唐门的时候,唐傲总在外奔波,很少碰面,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了唐傲一眼,发现唐傲的神色也有点诧异,这些年来,唐傲早已成熟,尤其是唐家那种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动的功夫修炼得尤其到家,只有亲近如唐少,才会发现他眼角眉梢掠过的那一丝诧异。
唐傲是诧异的,他对楚天寒的确有些不满,兄长爱恋一个男子叫他十分不爽,又不愿意怪哥哥,便把这不满移到了楚天寒身上,但也只是心中不满,或许面上偶尔有露出来,他并不觉得楚天寒会这么敏感。
这明明是个粗神经的家伙。
唐傲看了看病中的兄长,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愿意再让他劳心,便站起来说:「我说完了,楚公子请。」
又俯身为唐少掖掖被角,低声说:「晚饭后我再来看四哥。」
楚天寒直看着他走出去,穿过长廊,看不见身影了,才回过头来,把门关上,走到床边去。
唐少一直看着他的举动,眼中露出思忖的神情。
楚天寒却没有发觉,他看到桌上放着的食盒,里面有一碗甜粥,几碟子小菜,便端过来,说:「晚饭还没吃?」
唐少摇摇头:「不想吃。」
楚天寒摸摸他的额头,劝他:「不吃怎么好得了?多少吃一点,我来喂你。」
他甚至有点兴奋,从遇见唐少开始,就一直是唐少照顾他,而唐少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在唐门的医术之下,也从来没有过长时间的病倒,反倒是牛一般壮实的楚天寒,两次死里逃生都是唐少救的。
想到这里,他一边舀了一勺甜粥送到唐少嘴边,一边说:「我这辈子最危险的两次都是因为你才遇难呈祥的,你真是我的福星。」
唐少也想起来当年的初遇,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看得楚天寒心痒,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一边脸颊,嘴唇下的触感是软而烫的,唐少还在发烧,楚天寒愧疚:「都是我不好,害你病了。」
唐少看着他,轻轻说:「能救回你,这点病也值得。」
楚天寒继续喂他喝粥:「你对我真好。」
唐少凝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楚天寒的变化真大,再也不是当年树下那浴血的少年模样,或许是病中让人软弱,唐少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心中多年的疑惑:「你为什么要走?」
楚天寒疑惑的歪歪头:「走?去哪……」他突然明白了,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唐少,嘴角微微的抖了抖。
而唐少被自己这句话吓了一跳,心中却又油然而起对他回答的期待。这许多年过去了,再有什么伤害也会变浅吧?
而这一个过往,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回避中似乎有一种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假像,在这几年当中,没有一个人提起。
或许连回想也刻意的没有了。
过了许久,楚天寒开口:「我讨厌唐傲,你知道吗?」
唐少果然不知道,他只觉得楚天寒和唐傲仅有的几次短暂碰面看起来淡淡的,什么也没有。他也并没有想过应该有什么,这样才是对的,楚天寒和唐傲的确什么也没有。
楚天寒是唐少他自己的,他一个人的,原本就和唐傲没什么关系。
楚天寒默默的看着唐少,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带了一点点回想的神情,却似乎不以为然。
过了一会儿,唐少说:「我不知道。」
他果然不知道,他自然是认为一切都只是深埋在他心底,世间无人知晓。
楚天寒便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唐少身体虽不强,精神上却是最为强悍的,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唐少皱起了眉头,仰了仰下巴对着楚天寒:「可是我记得,唐傲回唐门的那天,正是你走的那天。」
他的表情中不由自主带了点悲伤,那一幕稍一回想便是刺痛。
此时轮到唐少问他:「为什么?」
楚天寒低了头不看他,他眼前是当年那永远也忘不掉的一幕,唐傲站在前厅,一脸倨傲,一身白衣,他记得他遇到唐少,匆匆而过,并不回头。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甘愿的回答:「我知道我和唐傲有点像。」
这句话没头没脑,唐少自然听不明白,眨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楚天寒被他这难得出现的孩子气表情逗笑了,心中溢满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偏偏每种感觉都叫人酸软。
他放弃似的叹口气,低头轻轻吻一下唐少热乎乎的脸颊,低声说:「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唐少还是不明白,他一直以为楚天寒仿佛清水一般容易看透,而实际上这么多年来楚天寒的一举一动也的确叫他看得明白,除了当年莫名其妙的出走,没有什么是他不明白的,许多事情,他并不需要说出来,只要眼角眉梢一扫,便知道了。
可此时,他却半点都没听懂。
是因为发烧而迟钝了吗?
唐少摇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你和唐傲像有什么好在乎的,又怎么会因此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一旦说出来,便是在多年后,情浓后,依然叫人伤心。
楚天寒搔搔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唐少这么伶俐聪颖,怎么说得这样了还不明白,追着他问,他真的觉得不太说得出口,可是看着唐少此时格外明亮的眼睛,因为发热的缘故,原本黑沉沉的眼睛竟变得水汪汪的起来,楚天寒又觉得完全拒绝不了。
他长叹一口气,终于放弃似的说:「你让我住他的房间,穿他的衣服,打扮成他的样子,不就是想要把我当成他吗?」
唐少怔住了,一时间只觉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说……」
他完全说不出口。
楚天寒从来没见过他结巴过,他见到的唐少永远都是镇定自若掌握大局的,这么一看,便觉得唐少可爱的不得了,笑了起来,说:「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他永远只能是你弟弟——虽然当时是很难过。」
唐少震惊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动也似乎不太能动的样子,楚天寒却一副终于把话说开了的模样,甚至为自己的深明事理隐隐有点得意,俯身去伸手去帮唐少拉拉被子:「唉,你病着,我本也不该说出来,你偏要问……」
话还没说完,被唐少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扇在脸上,清脆无比。
楚天寒怔住了,唐少也怔住了。
他本没有想要给他一耳光,只是不由自主的反应而已,不过,打了之后,却也并不后悔,倒只觉得出了口气。
楚天寒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颊,唐少在病中,本就手脚酸软,这一巴掌倒也并不太疼,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却让他跳了起来:「唐少,你……」
唐少冷淡的看他一眼,冷冷的说:「坐下。」
楚天寒楞在当地,可是看着唐少的表情,却咽了口口水,乖乖坐了回去。
这样的表情他见过,好几次,有人出了大纰漏,唐少在处置前便是这个样子,越是冷淡越是事件严重,而此刻唐少的冰霜一样的表情,竟叫楚天寒都觉得心中一惊。
艳若桃花一样的肤色,却犹如冰霜一般的表情。
唐少虽面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心中却翻腾的厉害,他万万没有料到,楚天寒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楚天寒出走前唐傲一直没有在唐门内,他实在没想到这事的魔咒竟然是唐傲两个字。
而且还会是这样龌龊的方式。
心中哽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楚天寒乖乖坐着,拿眼角小心的去瞄唐少,看唐少这种举动,楚天寒心中隐约开始明白,自己想错了。
这么一明白,他就心虚起来,动也不敢动。
可是等半天,唐少不说话,楚天寒倒是急了:「你……你说话啊。」
唐少好容易把那股子气咽下去,瞟了楚天寒一眼,冷冷道:「说什么,说我为什么会这么下流,竟然窥视自己的亲弟弟?」
这亲弟弟三字说得格外重,楚天寒垂下头去,低声道:「没……没有吗?」
唐少哼了一声。
楚天寒便笑了,再次无视唐少冰冷的脸色,扑到他身上:「没有?真没有?是我想错了吗?唐少……唐少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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