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回来说,姓李的狡猾得很,我们事先设计好的问题,都被他不露声色地避开了。谈到小弟的遗物足球,他有些紧张,眼里有躲闪的目光,心里肯定有事儿。
一天深夜,春来躲过保安人员的监视,悄悄来到小弟曾经住过的病房,令人奇怪的是,自小弟以后好像再也没有病人住过。病房在二楼,里面放了一些杂物。他站在病房窗前向下望,楼后是管道设施集中的无人之地,借着病房后窗照出的灯光,一楼的空地看得一清二楚。春来有意巡视着,突然,他发现有一块下水道盖板被人动过了,露出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形空隙。
春来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翻过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门,没几步便听到空隙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已是后半夜,李院长下班换衣服,站在窗前往楼下看了看,他看到了春来,在十九层,他看不清春来的面孔,他认为到那个地方找东西的人,不是捡垃圾,就是病人家属不注意从楼上掉下了东西,对此他是不屑一顾的。李院长走到楼下,保安和他打招呼,他愣了一下,想对保安说点什么,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春来把下水道盖板掀开,发现下水道一侧暖气管道阀上挂着一团用多层塑料方便袋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正是小弟的足球,上面写满了字,灯光太暗看不清。春来一阵颤抖,他惊惶失措地四下看看,退缩到楼墙根黑影里,看着那个歪斜的暖气阀陷入深深的遐思,究竟是小弟有意藏匿,还是他人想借下水道冲走无意中被暖气阀剐挂了?从挂的情形看,两种情况都可能。
春来拿回去和桂花一块察看,足球完好无损,上面写的字除了“姐姐桂花”以外,还有“女尸仿真面具娘娘湖徐广水化名法医院长春来”,有人名有地名有称谓,不成行不成句,没有标点符号,写在没有边界的球形面上,似乎可以任意排列组合,小弟写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仅仅是他记忆恢复的表现吗?“娘娘湖”是家乡地名,“桂花姐姐”、“春来”是他熟知的人,写在上面可以讲得通,其他都是天书一般玄秘,似乎和医院有关,但又不完全是。
春来和桂花把足球交给警方,警方没查出任何结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NO。21 潜水
周林经常对春来说,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是“主”的思想核心,也是公司员工的职训,下级对上级的誓言。春来想起,周林领他去废旧回收站的第一天,两个胖子就是用这句话宣的誓。“主”是一个军人,抑或军人出身?周林未置可否,冷笑一声说,我给你唱一首我最喜欢的歌吧:
像偶这样平凡的人
在网上有好几亿
没有牛x的文笔不是vip
对于拍砖灌水都有点恐惧
只是每个深夜来临
远远感受你的悲喜
有点寂寞难耐忍一忍也可以
谁让俺太老实不敢扮美女
偶是一条深海的鱼
潜在深不可测的水里
仰望你掠过水面的轨迹
虚拟着不可能的相遇
偶是一条潜水的鱼
默默收藏你的美丽
你每一颗晶莹的泪滴
像珍珠沉淀在我心里
……
春来从网站搜索到这首歌的歌名叫《潜水》,演唱歌手为“有钱的狗”。周林的确非常喜欢这首歌,春来给周林开车的那段日子,周林想听歌了就让春来放这首,翻来覆去就这一首。在先春来一直不明白周林为什么喜欢这么一首歌,现在想来是不是表达他的一种心迹呢?
NO。22 上帝
春来负责的铁合金废旧回收站,实则拼装汽修厂和倒卖走私汽车的地下仓库。春来发现,真像周林所说,无论是工人还那两个俯首帖耳的助手,对他的话绝对服从。天一黑,几十口子人忙得热火朝天,中间供餐,天一亮都鸟兽散,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春来问过几个工人,都装聋作哑不搭理,工人之间如同路人,干活吃饭,吃饭干活,彼此间连个招呼也不打。工作的时候也都板着面孔,只有在发工资的时候每个人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但也是短暂的。与这班人相处,春来如在梦里。
闲时春来躺在监控室的沙发上想这样做对不对。他知道不对,但还是想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情绪低落的时候,他自己都怨恨自己,与自己的灵魂决裂是十分痛苦的。这是一个是非不明、真假难辨、黑恶潜水的时代,一个人长期深陷其中,不加以自觉地清醒,很容易迷失自我、思想混乱、信仰低劣、黑恶缺审,如果再任意膨胀私欲和贪婪,必将冲破正义的底线,走向人性恶的一面。按周林的逻辑,他是“主”的一只手,春来只是手上的一个关节,说到底都是行尸走肉。
春来以桂花的名义在郊区买了一套民宅,七八十年代的旧房,有院落,不是很贵。他是这样想的,假如有一天自己真有不测,孤苦伶仃的桂花至少有个住所,他也死而无憾了。外人看他和桂花是一对幸福美满的新婚夫妇,男人在外挣钱,女人操持家务。桂花喜欢这种生活的氛围和感觉,有春来的日子,她的每一天都是充实而又快乐的。她从心里更愿为春来付出一切,田雪没失踪的时候,她在一旁默默地为他们祝福,这种看别人幸福自己也幸福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有真切体验的。田雪失去音信,桂花内心十分悲痛。春来在她面前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桂花心里更加痛苦。
宝珠对春来很有好感,屡屡表现出一些出格的亲昵行为,似有意又像无意,令春来很反感。宝珠毫不介意,依然我行我素。尴尬的时候,她总对春来报以妩媚的微笑,口口声声对春来说,我只对你这样主动的,周林死皮赖脸我都懒得搭理。宝珠的话是真诚的,春来的确有些感动。宝珠孤身一人,一个弱女子,长年生活在恐怖之中,监控室内几平方米就是自己的家,这是何等的孤独与无奈啊。
一天,宝珠终于忍耐不住,郑重其事地对春来说,姓周的让我使美人计牢牢套住你,他狗眼看人低,自己肮脏也认为别人肮脏。春来说,每个人的出身阅历不同,所经受的痛处也不同,对于那些有钱人的文明开化,我一个平民百姓不敢苟同。宝珠说,生存有时候是没有是非界限的,一个穷困潦倒的汉子偷了路边的一块地瓜充饥,你不能说这个人的人格低劣。吃了这块地瓜,保住生命,将来也许能干一番大事业,成为一代骄子,造福于千万百姓。春来说,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得有一个不贪不恶的前提,人是有私欲的,控制不住很容易贪得无厌,继而腐朽变坏。虽然我们生活在一个是非不明思想混乱的世界,有良知的人还是爱憎分明的,他们美好的愿望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宝珠把话锋一转说,至少你对本姑娘没有判断清楚,有一个地方该去的你没去。
宝珠连推带搡把春来拥进自己的卧室,卧室里一床一桌一镜。镜子占了半面墙,镶与床齐,这样室内呈现了一实一虚两张床,对称分布,室内的一切都对称分布。春来说,女人离不开镜子,离开了镜子很容易丢失自己,很容易失去女人特有的光泽和气质。宝珠把脸一转,又笑过来,说,哲学家,你想说的话不是这些,我替你说,镜子能照出一个女人的美丽,也能照出一个女人的丑恶。可有的人往往看不到这些,周林每次来都让我在这张床上给他按摩,赤身*的,要不你也来体验一下?
未等春来发话,宝珠按了床头一个红色的电钮,一扇小门打开,一束微弱的阳光斜射过来。小门以内是有旋转楼梯的双墙建筑。春来一时弄不清这双墙建筑究为何用,凭感觉,其外形是一个圆柱形高层建筑。及至顶部,方见五六平方米的半圆平台,六角对称的铁窗已锈,无玻璃,风甚烈。凭窗而眺,远山近野,小河湖泊,高速公路,天穹地庐,尽收眼底。春来蓦然想起这是一座水塔的顶部。一股阴风袭来,春来激灵打了个寒噤。宝珠一言未发地望着春来,她从春来凝眉深思的目光变化里似乎寻到了什么。
春来说,从这里跳下去一定是空中展翅飞翔的自由感觉。宝珠闻言一颤,不由地偎靠着春来说,你也有这种想法吗?我每次来这个地方排遣心中的郁闷,总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自由自在飞翔的小鸟。春来茫然望着远处的日落、彩霞和飞鸟,深有感触地说,我们现在的处境还不如一个小鸟。
下来后,春来发现宝珠床头的废品小桶里扔有许多一次性针管,他不解地看着宝珠。宝珠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安,故作镇定地一笑,说,我学过医,头疼感冒小病小灾自己就给自己扎了。
也许在水塔顶部受了风寒,春来低头抻颈,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鼻涕涟涟。宝珠趁机躲开春来的追问,坐在监视器前神情专注地观察每个镜头画面。突然,她瞪大双眼*来,你扒光上身到通风口站一会。春来说,我已经感冒了,你这不是害我吗?宝珠指着屏幕,声色俱厉地说,有人来了,你现在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春来看到,监控器屏幕上出现了周林,在大门口与吴、丰二位指指点点谈论着什么。宝珠点上一支烟,眼睛始终盯着监控器,神情判若两人。五分钟后,宝珠*来进来,监控器里乌烟瘴气,春来又是一阵喷嚏。宝珠看着春来,给春来点上一支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说,周林来了你就这样,越打喷嚏越流鼻涕越好。春来不会吸烟,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宝珠急不可耐地说,反正对咱俩都有好处,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周林来了,十分厌恶地扭了扭脸,说,要吸出去吸去,别熏坏了空调和机器。经过一番折腾,春来不打喷嚏却也鼻涕涟涟了。周林一笑说,有宝珠陪着你还不寂寞吧?春来看看宝珠,宝珠正抖着双手“吸粉”儿,春来顿时明白了,灵机一动说,宝珠有神仙一样逍遥的东西,小弟咋会寂寞呢?周林哈哈一笑说,神仙的日子天马行空翻云覆雨,你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一阵荤话,周林自顾扬长而去。
春来质问宝珠是不是吸毒了?宝珠不作答,面目表情不冷不热。春来心急如焚地摇着宝珠的双肩再问,宝珠苦笑一下点点头。春来恨铁不成钢地大叫,你怎么不珍惜自己呢?
宝珠突然扭曲了面孔,咬牙切齿地挥舞着紧握的双拳,歇斯底里大喊,你们这些臭男人,你们这些拿女人不当人的臭男人,我想吸吗?我想堕落吗?这个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世界太肮脏,你想洁身自好都不行。你大概还想说,吸不吸是个人的事,没有人去逼你。这个世界就是他妈的想不到的太多,你不吸好办,四五个男人摁着一个弱女子,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先是对着你诡笑,然后猛地一扎,一切都完了。什么美好的理想?什么自尊自爱,一切都化为乌有。上帝啊,我的上帝在哪里?我的救世主在哪里?我们小老百姓,不是上帝庇护的羔羊,而是阎罗地狱的囚鬼。
春来问,是周林吗?宝珠冷静下来说,你还是少知道一些好,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你一来我就把你当作朋友,周林很希望他的手下都成为瘾君子,毒品的奴隶,他的奴隶。你来之后,他让我想法设法诱你吸毒,要想取得他的信任,你还得装装吸毒的样子。春来说,我不想取得他的信任,再说吸毒是装出来的吗?宝珠说,我这里有一种药水,打开一闻,人的外部表现和精神状态跟吸毒一样,先前给你吸的烟中就有这种药水。
春来接过药水,将信将疑地说,我非这样做不可吗?宝珠说,百益无害,就算帮我完成了一个任务。春来心里一热,眼里噙着泪水,说,谢谢你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宝珠笑道,一瓶药水就让你这么感动,送你一个活人你还不去死呀?春来真诚地笑道,跟你在一块,该有的苦恼也没有了。宝珠转脸笑了,再笑,说,那你就娶我吧?春来没想到宝珠说话这么直爽,当真说道,我们既然成了朋友,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我们都为爱矢志不渝。
宝珠咯咯笑了,说,是不是叫桂花呀?春来心里一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叫桂花?宝珠说,在百货大楼,你为她挑选一件洁白的裙子,那种幸福的感觉真让人羡慕啊。春来摇头一笑说,你错了,她只是我的难友,不是我的女朋友。宝珠生气了,提高嗓门说,干嘛瞒着掖着,都一个锅里抹勺子了还不是女朋友?春来说,在一个床上睡觉也不一定是女朋友,我不骗你,这话一言难尽,还是以后再慢慢给你说吧。
NO。23 枪手
经过与宝珠推心置腹的交谈,春来了解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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