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5年前的平安,有眷属关系的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譬如我跟J在关系渐渐明朗后,不得不陷入一种苦恼。
李玉猛逗我们说,你俩好,跳黄河都赶上第一批了。没错,我跟J都是第一批“夫妻回避”的执行者,在生米煮成熟饭前,我们并不知道未来会有个制度来棒打鸳鸯。
J宣布跟我结婚成了公司的头号新闻。那时平安“内部恋爱”已不是个别,年轻人聚堆的地方,怎可能没有恋爱。有些人早就一个锅里搅饭吃了,出入都成双成对,但他们没有公开,他们都在私下里热恋,表面上却平静。但是爱神跟在我们身后,只有我们公开了爱情——我和J都认为,既然相爱,就要爱得光明。
J依然在财务部做会计,默默无闻。相比之下我似乎站在风口浪尖上,成了众矢之的。两个制度都铁面无情,把我们这对敢于公开爱情的“内部鸳鸯”打得天昏地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我们必须“回头是岸”——谁叫我们第一个吃了螃蟹。不用棒打,鸳鸯自己就得先散开。因为相爱,我和J面临着分离。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站在婚姻与家庭的角度计议,那些日子我俩几乎每天都在商议到底谁离开更好,更合适。最终我们没有征求家里人的意见,也没有和部门领导商议,以为选择只是我们自己的事,就私下决定了两个人的去留。
但是我们错了,我们完全没有想到公司领导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平安会选择谁留下来。
按照J当时的情况,他没有心情再在外面重新打造新的疆场,他累了,他遭遇到的那件事几乎把他搞得身心疲惫。现在安安静静做个会计,等于躲在角落里疗伤,再说他也不想重谋职业,更没有从头干起的念头。他的心情就像一片秋天里飘落的树叶,需要在接下来的冬眠里安静沉睡,无论世界潮涨潮落,他只安心于平安这条河流。而我这个公关小姐不同,可以说是风头正劲呢。在当时的一些圈子里,我总还有些关系和面子。为了未来的小家,为了让J稳定,也为了爱情,我决定忍痛离开平安。
说忍痛一点也不夸张,做出这个决定后,我茫然了好一阵子,甚至有些失落。但很快我就开始找工作了,因为夫妻回避不容轻视。
找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可能是因为平安当年在深圳地区开拓得有
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逝去时却痕迹永在的经历,在急急流水般岁月的淘洗下,其中大多都消失了,但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却在我们的记忆里更加鲜明,永远留存。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长篇故事,偶尔打开一个细节,都可能感动得自己和别人泪流满面。(济南·赵辉)
第28章平安再次选择了我(2)
些猛烈,所以我这个公关小姐的名气也水涨船高了。一家银行得知我要离开平安,立刻决定安排我到他们那里去。
这真是一件春风得意的事。几乎是一周内,我把表填了,人也通过了面试,只等待办理离开平安的手续了。然而正当一切都在顺利地悄悄进行时,突然有一天公司一个高层领导找了我,很认真地跟我谈起我和J的去留问题。
如今这位平安的高层已辞离了平安,那天他用非常和蔼的语气向我转达了平安的决定——他说经过慎重考虑,公司决定要你留下,让J离开。这是完全意外的——我和J忙了那么多日子的计划顷刻间宣告失败。
J知道这个决定后半天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安慰J。听到公司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的心里流过一丝欣慰。但是随后产生不安,对J升腾起愧疚,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理解,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本来以为这是一件相当私人的事情,但是公司做出的决定又不能不执行,毕竟服从是一个员工的义务。
可是面对J时,我又不能把这个作为借口。我想起了《第四十一个》那本小说,是个悲剧,讲了一个崩溃在美丽爱情身边的故事。在爱情面前,任何背离的选择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人是很容易感恩的,尤其是在遭遇到苦难的时候。人也很容易赋予怜悯和同情。眼下看见J沉默寡言,我的心悲伤至极。于是二话不说,赶紧投入到给J找工作的阶段,想方设法各处联络,我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好在天不负我,到底把J送进了银行。今天的J已经是银行的一个中层干部了,领导着一大片的地区。不过在当初层层关系的协调沟通中,我突然发现自己对J不够了解。其实J是非常适合走仕途之路的。他为人温和,性情稳重,并不是总惯于沉默随大流,关键时刻具备少有的冷静和主见,非常懂得权衡利弊,也懂得在什么场合下,如何表现自己。
最终,J因为《夫妻回避制度》离开了平安。不久,我又因《岗位轮换制度》调离了总部。
夏天,深圳无风。室外温度都在摄氏35度以上,空气像闷在蒸锅里的开水躁动翻滚,热浪袭人。临走,领导看着我,用征询又是试探的口气问:“要不要去找一下马总?”
我不懂这意思,既然执行制度,找马总干什么。看我毅然决然地走出门,后面又追上一句:马总说你能做成别人做不成的事。这话说得怯生生的,但我听得真切。人啊,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泄露天机,在最得意的时候说出最要命的话来,暴露出心灵里的那点柔弱。好在这点柔弱能体现人性的光辉,一滴水终究见了太阳。纵然是得意忘形时显露出的返璞归真,这善良也显得难能可贵。
带着这样一句话离开,我悲壮得像个出征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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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从头再来(1)
我是受不了啦。我们向冰店进发的时候,后座上还余热袅袅,我想哭,大声地哭。但是姜大炮的衬衣被风鼓起来,像个雪白的气囊罩住我的脸,这世界顿时纯净一片,只剩下眼角有点湿。
写这本札记的时候,常常午夜难眠。把南下的经历翻来翻去地看,发现路途曲折,有不少弯路。问题是不是所有弯路都是由于你的过错,答案是有些完全不是。
开始的时候不能理解,比如我从平安总部所在地红岭中路到蔡屋围,这段路实际上不到500米,却正如当年我从玫瑰苑往蛇口招商路上走一样,那一次是出奇的热,这一次是出奇的冷——不仅心寒,还有愤懑不平。这才刚刚以青年的勇气在人世间走了几年,就感觉到世界的差别不在大小,人心的差别真是不能掂量。玫瑰苑到招商路,红岭中路到蔡屋围,这之间仅一点点距离,却本末不一,完全不同。
从总部到分公司,无疑是从头干起。轮换制度残酷地拆卸了零件,把我安装到另一部机器上。除了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任何人都不会过问。深圳这个移民城市,陌生到人与人客客气气,客气到绝对陌生。每个人都可以微笑着在你眼前晃,但每个人都不会去管别人的事,他们能真正做到微笑着面对。自由,只成为一种呼吸,一种心情,没有方向。
蔡屋围,深圳的金融中心,最显眼的大三角。三座大楼背靠背地相互依偎挤在一起,各自朝着三个方向默默鼎立,暗暗较劲。透过荔枝园婆娑的树木,能看出大三角呈现的是人民银行的标志,而人民银行实在不能与它们相比,它们都在20层以上,而人民银行的大楼只有11层高,四四方方盘踞在金融中心的东北角。中间,深圳的主干道深南大道如一条黑色缎带从蔡屋围横穿出去,那个气势加上昼夜不停的车水马龙,给沉静又富丽的金融中心带来了无边的诱惑和时尚动感,让人联想起繁荣与喧腾的并存。
平安第一个下属机构——上步分公司就在这个著名的大三角的一角——中国工商银行深圳分行12楼。虽然大楼外观具有黄金般的色泽,但走进大堂,满目却皆是黑黢黢、冰凉、冷峻的大理石。空调制造出来的阵阵凉风让大堂像深秋里阴冷的森林,这里的阴凉和宽阔,让人不得不对金钱产生恭敬:一切舒服的感受,均来自于金钱的效用。投放,并不仅仅是个概念,有了钱便可以创造与外界完全不同的境况。在你享受舒服的同时,你会不自觉地畏惧起金钱的压迫,对一切赏心悦目的景观,开始抱着艳羡的向往,然后渴望成为这环境里的一员,渴望身份,渴望资本。因为从那高大的门里走出来时,世界显得那么渺小,你甚至可以在那个吹着冷气的大台阶上,重重地喘上一口粗气。不为其他什么,就只为你刚从这个可以代表着什么的地方走出来。
有钱没钱真的不一样,信不信由你。反正没钱的就只能顺其自然地活着。顺其自然的另一个意思,是无可奈何,听天由命。在你欣慰地联想金钱时,威严的保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进出大门的人——这样的地方,究竟有没有梦,美梦究竟有多美。
但是我知道,堆积金钱的地方,必定缺少温度。
所有在银行里上班的人都从边门匆匆而过,如逃离般。只有行色匆忙方才显出是银行的职员。溜达者,踱步者,四处观望者,皆容易视为形迹可疑之人,会被电子眼和保安盯住不放。窄门的那边,几部宽敞的电梯上上下下,把人送到该去的地方。
上步分公司在12楼,电梯间把楼层分成两大块,两块条形的走廊并列着,几间大小不一的办公室就紧挨在一起。说是分公司,从今天的规模
珍惜生命的分分秒秒,用真诚和热情,勤劳和爱心,奉献给热爱生命的人。(天津·甄学杰)
看,也就算个办事处,但当时它是平安深圳地区唯一像样的一个下属机构,也是平安保费收入、利润来源的重要基地。当然它还是平安的“黄埔军校”,这一点才最重要,因为许多今天驰骋在中国保险战场上的领军人物,当年都在这里展业过,诸如蔡生、李钢、孙建平、罗跃军、许跃宁、吴鹏、徐斌、姜文超、张珩、赵娟、赵红、徐长英等……而且他们都是那个时期的业务员和内勤,还有几个精英人物“黄埔”毕业后,就另谋高就了。业务员按业务属性分在三个大屋里办公,当时人身保险正起步,统共只有“七八条枪”,十几年后这七八条枪奠基起来的平安寿险队伍,竟发展成为中国内地第一家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机构遍布全国各省,从业人员高达二十几万,成为平安集团利润来源的主力军。和“七八条枪”相比,水险(运输保险)显得更加孤独。由于“进出口含量”高,尖端人员一直不多,就那么三四个人。当时孙建平在做水险业务,他那种扫楼方式一下子就把深圳几十家外贸公司一网打尽。在水险和人身险都相对势单力薄之时,主力大军要算我所在的产险大队,产险不仅是平安起家的筹码,也是平安成立之初的半壁江山。早期的平安主要靠产险的人马打江山,能纵横驰骋下来的,一般都被任命到国内的各个省市当首领了,因此平安的上步分公司才有“黄埔军校”的美誉。今天的深圳产险分公司,就是当年的“黄埔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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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从头再来(2)
做保险是个行当,这个行当不容易,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上步做产险的业务员有十几个,是平安大军里最强大的“野战部队”。
和张珩(左一)、徐长英(左二)、许红莉(右一)在财产险签字仪式上。
我坐在大块头姜文超对面,我们的办公桌面对面。姜文超是广东人,除了身材个头酷似北方大汉外,其余各部分都地地道道地遗传着老广的基因。他爱说“鸟语”,我常听不懂。对他这个浓眉大眼的广东大汉,我常疑惑他的舌头为什么总是短一截子。
姜文超嗓门很大,眼也大得出奇,说着话声音就能抬高八度,眼睛瞪得像牛珠子,不了解他的人,还真有点怕他。
我在总部时不认识他,但他知道我。我为什么来上步他不明白,总说我是领导派来视察工作的——对我有那么点提防和敬畏,我也因此获得些自由和厚爱。
上步的业务员都是平安的正式员工,做业务,拿工资。不像今天的寿险代理人,做业务除了拿佣金,还有各种不同的津贴。那时总部给上步一个计划目标后,人身、产险和水险就三分天下。财产险这一块落到我们屋里每一个业务员头上,有料的多干点,没料的少干点,但干多干少跟奖金有关。所以不缺钱的就经常叨叨:凭什么我要完成那么多呀?姜文超,你欺负人!
说话的自然是女性,漂亮,能干。人家任务完成得好,当然可以发发牢骚,耍耍娇。不光牢骚,锤两下,姜文超都愿意。他听着半真半假的牢骚话,嘿嘿大笑,那模样怪可爱的。可完不成任务的人就惨了,一进门蹑手蹑脚地躲着他,像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