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的“对错”标准与莉莲本人的标准是相符的。
女孩婚前的贞节是两种性别都赞赏的。如果她们与男朋友发生过真正的性交,也几乎没有人公开这样的事实——许多女孩只可能允许与自己正式定婚的男孩发生性关系。性比较活跃的女孩都要受到其他人的诋毁,而且要受到占了她们“便宜”的男性的诋毁。正如女孩的社会声誉取决于她们抵制或抑制性诱惑的能力一样,男孩的社会声誉取决于他们所能达到的性征服。一位45岁的调查对象说,大多数男孩只能通过“与那些女孩即妓女鬼混”才能成功。
当我们回过头来看今天的青少年性活动时,好坏女孩的区别在某种程度上仍然适用,如男性征服的伦理仍然适用一样。但其他人的态度,尤其是许多青少年女孩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女孩们感到她们有权在适当的年龄从事性活动,包括性交。在卢宾的调查中,实际上没有青少年女孩谈论为了人们所期待的定婚或婚姻而“拯救”自己。相反,她们讲的是一种传奇和忠诚的语言,这种语言承认其早期性参与的无限潜力。因此,在回答卢宾提出的关于与男朋友的性活动的一个问题时,一个16岁的调查对象说:“我们相爱,所以没有理由不应该莋爱。”然而,当卢宾问她打算与这位性搭档维持多久时;她的回答是:“你是说我们是否要结婚吗?回答是不。或者我们明年还会在一起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明年距现在还相当遥远。大多数青少年都不能相聚如此之久。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会与别人约会。这是一种忠诚,不是吗?”莉莲·卢宾:《性战》,第61页,法法尔、斯特劳斯和吉鲁斯出版公司,纽约,1990。
在前几代人中,对性活跃的女青少年来说,传统上是扮演纯真的角色。这一关系在今天通常被倒转过来:只要必要,纯真就会扮演世故的角色。据卢宾的发现,女孩性行为和态度的变化比男孩要明显得多。她的确与一些男孩谈过,他们都对性与忠诚的关系特别敏感,他们拒绝把性成功与男性勇武等同起来。然而,大多数男孩都羡慕与许多女孩约会的男友,同时谴责与许多男孩约会的女孩。在卢宾的抽样调查中,一些女孩模仿传统的男性性行为,而且是公开地、无所顾忌地进行模仿。面对这种行为,大多数男孩都报以愤怒的反应。他们仍然需要纯真,至少是某种纯真。卢宾采访的年轻女人中有几个恰值结婚前夕,她们认为有必要向未来的配偶隐瞒她们以前的性经验的范围。
卢宾的研究与其他调查构成了反响,适用于一切年龄组合。其最惊人的发现之一是性活动扩展的多样性,其中,大多数人都参与或认为适于让别人参与进来,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因此,在40岁以上的男人和女人中,在青少年时期进行过扣交的还不到1/10。在续后的每一代人中,比例逐年增长。在目前这一代青少年中,尽管不是普遍的实践,但扣交却被认为是性行为的正常组成部分。卢宾调查的每一个成年人现在至少都有过这种经历——这居然是在一个其法典仍然把扣交列为“施虐行为”、在24个州里仍被列为非法活动的社会里发生的。
男人大多欢迎这样一个现实,即女人们变得越来越乐于从事性活动,他们声称,在较长期的性交往中,他们想要在知识和经济上与自己地位平等的女性。然而,据卢宾的发现,当面对这种选择的暗含意义时他们表现出明显的深切的不安。他们说女人“丧失了温情”,她们“不知道如何妥协”,“今天的妇女不想当妻子,她们想要妻子”。男人宣布他们想要平等,但是,许多人也主张他们或是拒绝做让他们做的事,或是对此表示神经质。“你怎样帮助养育孩子们?”卢宾问杰生。用杰生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对强壮好胜的女人应付自如”的人。他的回答是:“我当然乐意尽我所能。我不想作一个缺席的父?,但是,总要有人承担更多一点的责任……我不想说我能做到那一点,因为我做不到。我有我的职业,而且这个职业对我非常重要,是我一生努力的目标。”莉莲·卢宾:《性战》;第146页,法法尔、斯特劳斯和吉鲁斯出版公司,纽约,1990。
现在,大多数人,无论男女,在结婚时都积累了相当多的性经验和知识。从偷偷的抚摸或非法的幽会到比较安全的、然而也更咄咄逼人的新婚之夜,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突然的过渡了。今天,大部分新婚夫妇都有过性经验,婚后也没有什么性实验期了,即使当事人以前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然而,卢宾的调查表明,成年男女之间的婚后性期待要远远超过前几代人正常的婚后性期待。女人期待着接受和提供性快感,许多人都把一种补偿性的性生活视为令人满意的婚姻的一个根本要求。今天,结婚5年后有婚外性接触的女人实际上与男人的比例相同。虽然仍然存在着双重标准,但女人却不再容忍这样的观点了,即男人需要多样化,理当婚外冒险,而她们却不应该那样做
从这样一项在一个单一国家的有限人数内进行的调查研究中,我们能搜集多少关于一般社会变化的资料呢?我认为,我们基本上能够为这项研究获得我们所需要的资料。无可争议的是;卢宾勾画的这种发展;从广义上说,在大多数西方社会里普遍发生——而在某种程度上,在世界的其他地区也同样发生。当然,不同的国家之间、亚文化和社会—经济层面之间都要有很大的差异。比如,有些群体与所描写的这些变化无关,或主动抵制这些变化。有些社会比另一些社会拥有更长的性容忍的历史,它们所经历的变化也许不会像在美国那样激进。然而,在许多国家,抵制压抑性的性价值背景的这种转化正在发生,这些性价值比标志着几十年前的美国社会之特点的那些性价值更令人窒息。对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的人们来说,尤其是对女人来说,现在发生的变化是戏剧性的和颠覆性的。
异性恋、同性恋
卢宾的研究仅只涉及异性活动。她决定排除同性恋,这很奇怪。就事实而言,如金赛已经表明的,相当高的比例的男人,和相当比例的女人,在其一生中的某段时间里都参与过同性恋行为。金赛发现,只有50%的美国男人“专门参与异性活动”,即是说,既不参与同性恋活动,也没有同性恋的欲望。18%专门参与同性恋活动,或坚持双性活动。在妇女中,2%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者,13%参与某种形式的同性恋活动,还有15%据说有同性恋冲动,但没有付诸行动。阿尔弗列德·C金赛等:《人类男性的性行为》,桑德斯出版社,费城,1948;《人类女性的性行为》,桑德斯出版社,费城,1953。
金赛的发现在当时惊动了迷惑不解的大众。然而,在过去的1/4世纪里,各种变化对同性恋的影响与对异性活动的影响一样大。甚至在金赛的巨著面世之时,同性恋在临床文献中仍然被视为病理学上的问题,某种形式的性心理紊乱,和一系列其他的病症——恋物癖、窥淫癖、易装癖、男性涩情狂、女性涩情狂等等。它仍然被许多异性恋者视为性变态——即是说,视为特别非自然的,应该受到道德谴责的。然而,“性变态”这个术语本身现在似乎从临床精神病学中完全消失了,许多人对同性恋的反感已经失去了医学职业的潜在支持。
同性恋的“出世”是一个非常真实的过程,在一般的性生活中发生了重要影响。它以自我描写的“男同性恋”的流行为标志,依据这样一个反射性过程,一种社会现象可以通过集体参与而被占用和改造。当然,“男同性恋”意味着色彩、开放和合法性,是发自曾经由许多实践同性恋和大多数实践异性恋的个人所持的同性恋形象的一声呼喊。在美国城市和欧洲的许多城市地区出现的男同性恋文化社区为同性恋提供了一个新的公共面貌。然而,在比较私下的个人层面上,“男同性恋”这个术语也带有越来越广泛的性指涉,即把性作为自我的性质或属性。一个人“具有”一种性征,男同性恋或相反,这可以反射地加以掌握、质疑和展开。
因此,性成为自由流动的东西:“男同性恋”是一个人可以“成为”的东西,“发现自己已经是的东西”,与此同时,性本身对许多客体开放。于是,1990年发表的《金赛研究所的新性学报告》描写了一位65岁男人的情况,在长达45年的幸福婚姻之后,妻子去世了。在妻子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爱上了一个男人。据他自己所说,他以前从未对一个男人产生性吸引,或幻想过同性恋行为。这样一个人现在公开改变了他的性取向,尽管他面对着“如何对孩子们说”的问题。琼·M雷尼施和鲁思·比兹雷:《金赛研究所的新性学报告》,第143页,企鹅丛书,哈蒙兹沃斯,1990。几年前他能够想到会如此改变“性”生活的可能性吗?他完全与格拉海姆一样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关系”概念在男同性恋的亚文化中与在大多数异性恋人口中一样出现了。男同性恋通常拥有多个性搭档,与某人的接触也许仅只昙花一现——从艾滋病到来之前的浴室文化中可见其一斑,艾滋病的到来导致了浴室文化的实际消失。在70年代末进行的一次研究中,美国大约600名男同性恋者回答了他们共有多少性搭档的问题:大约40%的人说在500名以上。琼·M雷尼施和鲁思·比兹雷:《金赛研究所的新性学报告》;第144页;企鹅丛书;哈蒙兹沃斯;1990。
我们似乎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蔓延的男性性活动的社会宇宙,在这里,一夜的风流变成了任意的10分钟的交配。事实上,绝大部分男同性恋者和大多数女同性恋者在任何特定时间内只与一个搭档有同居的关系。上引的研究表明,大多数人至少在两年以上的时间里与一个主要搭档保持关系。金赛研究所于80年代初基于对几百名男同性恋者的采访所做的一项研究表明,实际上,所有男同性恋者在特定时期至少能保持一年的稳定关系。琼·M雷尼施和鲁思·比兹雷:《金赛研究所的新性学报告》;第145页;企鹅丛书;哈蒙兹沃斯;1990。男女同性恋者比大多数异性恋者较早地发展关系,这里“关系”一词的意思是指现在用指个人生活时的意思。他们必须在没有传统上确立的婚姻框架的情况下、在搭档之间相对平等的条件下“相处”。
“性”在今天得以被发现、开发和用于不同生活方式的发展。它已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拥有”或培养的东西,而不再是被个人视为注定的事物状态而接受的自然条件。在一种可以被调查的意义上,性似乎发挥着自我的一种可锻性功能,是身体、自我认同和社会准则的一个基本接合点。
手淫的情况最充分地展示了这些变化,它曾经被视为性失败的可怕象征。手淫与同性恋一样也公开“出世”了。金赛报告发现,90%的男人和40%的女人,在其生活的某个阶段都有过手淫的经历。新近调查的数字表明,其比例在男人中达到100%,在女人中达到70%。同样重要的是:手淫被广泛推荐为性快感的主要来源,人们积极鼓励把手淫作为改进两性性反应的模式。W。H。马斯特尔和V。E。约翰逊:《人的性反应》,利特尔、布朗出版公司,波士顿;1966。
上述变化以哪些方式比较经常地与个人生活的转变相互作用?过去几十年中的变化何以与对性行为的比较长期的影响相关?回答这些问题就是研究“性”的缘起,“性”是什么?它何以成为个人所“拥有”的东西?这些问题将是本书所关注的问题。但是,一部特殊的著作近年来一直主导着关于这些问题的思考,我们可以通过对这部著作的批评评价开始探讨这些问题:这就是米歇尔·福柯讲述的性史。
为防止可能的误解,姑且强调指出:全面接触福柯的思想在本书研究中是不合时宜的。我也不想做这样的尝试。福柯卓越的创新以前人所未想到的方式提出了一些关键问题。然而,在我看来,他的著述在他所精雕细琢的哲学观点和公开提出或暗示的一些历史主张上,也有严重缺点。福柯的崇拜者将会失望:我不会详尽论证这些主张。然而,我与福柯的区别显见于我所提出的论点中;我把他的著作主要用作澄清这些论点的陪衬。
福柯论性
在《性史》中,福柯着手攻击他所称之的“压抑假说”《性史》共三卷,卷1是《导论》,鹈鹕丛书,哈蒙兹沃斯;1981。这里的讨论主要同卷1相关。这一著名提法。根据这一观点,现代体制迫使我们因为享用它提供的利益而付出代价——增长着的压抑。文明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