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道关卡是上市公司的验证。研究它们的公开信息,不明确的地方还要给它们打电话和实地调研,鉴定那些资产是不是完整或者有效。
我对资产鉴定比较苛刻。有些公司的账面资产我绝对不认同。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台电脑,账面资产上有,但是实际上这台电脑可能是386的,那其实应该是无效的。我认为能带来增值的东西才能叫资产;不能给你带来增值的这种账面资产,它不能叫资产。比如汽车,我自己把它定义为耐用消费品,而不是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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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基金经理面对面(4)
简乐: 几种信息获得的方式,您更看重哪一种?是研究的信息还是您实际调查的信息?
施永辉: 不可偏颇。要做比较的话,我更相信研究员一些。因为经过我们的扣分制(基准分值是一样的,如果某个研究员多次判断失误,他的分数就降下来了,直到换人)筛选下来的研究员,都应该是专家,他们选的股票,应当不会输于指数。当然我并不奢望他去发现黑马,我相信黑马现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简乐: 您和研究员之间怎样进行互动?
施永辉: 和公司的研究员之间有晨会交流,面对面沟通的机会很多。和券商研究员就打电话联系。我对研究员的判断也有一个经验的集合,也知道研究员的各自强项。当然这中间也会出现买了一只股票后亏损的情况,这是很正常的,只要赚的比亏的多就行,更进一步说就是,亏的时候自己要控制风险,但赚的时候要充分赚到。
我不是那种追求完美的人,但是我会追求尽量降低失误。
简乐: 这跟您个人的投资理念相关还是跟您管理的这只基金的风格相关?
施永辉: 两个都有吧。这个行业已经进入输家的游戏,不是靠进攻赢的。之前是可以进攻的,比如说别人认知不清楚,你对行业对公司很清楚,你就可以去进攻。就像打球一样,靠进攻赢的,就叫赢家的游戏,靠你不失误对方失误,也可以得分,这就叫输家的游戏。现在就是要减少失误。
为什么要用研究员?就是要减少个人的失误,因为那毕竟是持有人的钱。你本来在管理的时候就有一些个人的偏好,如果在个股选择上还带个人偏好,就会使风险暴露太大。
同时,现在是机构博弈的时代。机构博弈,毛利就会降低,信息的有效性程度会高,不要担心外部研究会犯错,相反你自己研究就更容易犯错,而不是别人会犯错。
简乐: 您有一个观点很有意思,您说〃现在基金经理的精力正在从信息的调研转向真伪的判断,投资的瓶颈也正在向信息处理的速度和鉴别能力转移〃。您怎样鉴别信息的真伪和价值?
施永辉: 这可能与我的经历有关吧。我以前是学信息情报的,它的基本研究方法是你不要管过程,你只要最后能得出信息怎样输入输出,你能模拟出来它会产生什么结构就行了。如果你能完成这么一个逆运算的过程,你就基本上完成了对于信息的一个把握。
简乐: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逻辑的把握?
施永辉: 是的。举个例子,曾经有一个煤炭研究员,我采纳了她的行业研究观点,但最后的结论是我自己的。她的逻辑出了问题,按照她的逻辑,结论是我应该选择在山西那边投资,而不是选择在山东或者天津,这个结论是错误的。
但我对这个研究员还是给了很高的评价。她对行业的认知还是比较深的,所出的问题只是与她对具体上市公司做得不细有关系。
简乐: 除了方法论以外,您认为从整体上来看,在信息研究上要做到领先的要素是什么? 施永辉: 〃以正合,以奇胜〃,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大的东西你不能输给别人,然后你在一些细节上做得比人家好,这样才能超越别人。这个细节可能是你经过研究之后提炼出来的一个行业的特点,这就是一个特殊的参数。一些共性的东西,我们有一套程序和制度,保证了不会出大的纰漏。
简乐: 您在三家公司都做过研究员,您觉得您的研究理念和研究能力有怎么样一个增长?
施永辉: 每一次都像蜕一层皮,痛苦完了发现自己没变弱小,竟然比以前强大了。从行业到公司到宏观金融工程研究,我比较完整地经历了研究领域中的各个环节。
简乐: 在我们常人看来,做证券研究是一项枯燥而艰苦的工作。怎样才能完成这种化蛹为蝶的蜕变?对于有志做证券研究的后来者,您有什么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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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基金经理面对面(5)
施永辉: 做证券研究是一个有挑战性的工作,虽然艰苦但很有趣。如何成为一个好的研究员我没什么发言权,每个人的起点、角度都不一样,因此我本人不能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就自己的经历供大家参考吧。回过头看,我发现工作热情是最重要的,只要肯钻研,踏踏实实从了解企业本身开始,才能找到投资的本源和观察问题的合适角度。其次要有开放的心态,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和技能,扬弃自我才能进步。最后,当然还要看看运气,其实运气也是一个人重要的竞争力,这也是投资世界不确定的魅力之一。
对于后来的人来说,你首先要有思想准备,证券业能够活下来获取正果的估计不到10%;你不一定属于剩下的那部分,所以你必须有一个客观的心态,这样你的投资方法才能正确。不经历痛苦很难成长为一棵大树。目前年轻人的知识素质要比我们好,但他们需要磨炼自己的意志,不断训练自我,让自己投资成功的个别事件可以复制到以后。
股票·农产品·太阳黑子
简乐: 您怎么看待基金经理这个工作?
施永辉: 我觉得它应该算是服务业。别人把钱拿给我们,我们替人来做金融服务而已。
简乐: 平常您都是见客户经理,如果让您直接面对咱们的基民,最想说什么?
施永辉: 三句话:
投机需要天赋,投资只需要勤奋就够了。不要去做投机的事。比如说有些人很喜欢拿基金做波段或者什么。这样并不好。
一定要研究你投资的目标。对自己要赚多少钱、赚了钱做什么用要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百战百胜〃。不要希求所有的投资百战百胜,其实不输就是赢。如果你不知道你为啥挣的钱,你将来一定会还回去的。虽然说的有点狠,但确实是事实。
简乐: 您的教育背景比较有意思:本科学地球物理,研究生学科技情报,现在做金融投资。这三样东西有联系吗?
施永辉: 它们的方法论其实是一样的。自然科学包括物理、化学,物理要搞清楚能量转化的方法,化学要搞清分子变化,而金融与信息传递速度、信息处理的滞后感应有关系。
有了这种跨行业的认知能力,进行行业比较的时候就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东西有先后,当一个因素出现之后哪些行业会先体现出来,哪些行业会慢一点。比如说通货膨胀,初期原材料最先受益,因为如果后面要生产,那么就一定要先去进原材料。所以说2007年行情的两大主题就是资源加资产。
简乐: 证券投资是怎样一门科学?
施永辉: 证券投资从来都不是科学。但它也是可以证伪的,比如说你自己的判断,如果错了马上就可以看得到。不像在其他领域,要用很多年才能证明自己的对错。
简乐: 您做过较长时间的资源环境研究,一定对自然有着特别的感情。
施永辉: 我喜欢登雪山,2004年登过5025米的四姑娘山。平时去上市公司看矿,五六百米、上千米的井也下去过。
而且在大自然中我学会了一个很重要的方法:将古论今或者将今论古,这是一种反演方法。比如看地质,可以由当前的一块岩石想象若干年的地质环境演化,组成一个情景分析。但是我们知道会有多种方式得到同样的结果,所以要反演当时最准确的情况很难。
简乐: 在您的思维轨道中,您学的地球物理和您做的基金也能挂起勾来吗?
施永辉: 当然。我感觉地球是一个有机体,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地球有情绪。大家也都知道太阳有一个黑子活动周期。从2007年7月31日起,上一轮太阳黑子活动周期结束了,新一轮周期开始,这个时候气候会发生变化,对农产品一定有影响。2006年很多人推荐农产品,其深层原因可能就在这里。黑子活动周期变化,有可能会有极端灾害气候发生,农产品的供给就会受影响,农产品价格变化就会影响物价指数,CPI一定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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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基金经理面对面(6)
简乐: 您现在还有时间看书吗?
施永辉: 看得多了,证券投资的、杂七杂八的看太多了。
简乐: 那您推荐一本您看得最多的、您觉得最有用的证券投资方面的书。
施永辉: 伯顿·麦基尔的《漫步华尔街》和彼得·林奇的《战胜华尔街》。这两本书的观点实际上是矛盾的,但都不无道理。还有一本是《巴菲特传记》。
简乐: 您喜欢看什么样的杂书?
施永辉: 历史的、哲学的、人文的,包括道教、佛教经典;小说也爱看,逻辑推理的小说,像丹·布朗的书;还有《盗墓笔记》、《传古奇书》之类的;有些情节紧张的连续剧……比如《狄公案》也不错。还喜欢打游戏,《帝国时代》、《文明Ⅲ》,但是现在都没有时间打了,做了基金经理以后纯休闲的时间太少了。
简乐: 您的幸福观?
施永辉: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任何一个有见解的认识都会很快被认同;但也是一个很悲惨的时代,你任何的认同,也会很快过时。就像超男超女,他们的价值马上会被实现,但折旧也会很快。在这样一个极速时代,幸福与否要跟自己比,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Δ(数学符号,戴尔塔),你只能跟你自己的过去比,你才会有幸福感。
简乐: 您生活当中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施永辉: 有一些特别好的朋友,大家比较融洽,你说话有人能听得懂。
采访后记
采访一个从业时间超过10年的证券业人士,他的经历本身就是一段值得好好玩味的历史。
施永辉:
中国科技大学地球科学和空间科学系85级地球物理专业。
中科院资源环境信息中心科技情报专业93级硕士研究生,科技情报专业,研究全球变化,监制中国地球科学家数据库。
他的教育背景和他后来的工作唯一有直接关联的是IT。
1990年,他在中科院做研究时用起了万维网,应该是中国第一批使用互联网和电子邮件的人。2000年,他成为当年全球互联网热潮当中中国〃深圳站〃的风云人物。他当时负责国通(后来的招商证券)的IT小组,做电子商务和互联网的研究,推荐网络股。
2000年,IT泡沫破灭。一场风云烟消云散。
他从总经理助理做回一个普通研究员,再从普通研究员做到高级研究员,投资部副总监,基金经理助理,再到基金经理。
行业里头高高低低,各个层面都做过了。他说:这些起伏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我们这些人的生存能力和对世界的认知能力是受过科学训练的,很严格。类推到投资的时候,我会严格把握分寸:掌握风险和收益的匹配。如果有些时候我挣了钱,但是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挣的,那这种方法下回就可能是让我亏大钱的方法。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大成蓝筹稳健一直表现平平,几乎不被人重视。2006年8月的分红甚至碰上了四祸同行的〃黑色星期一〃,他被人戏称〃残疾人基金经理〃,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在〃明星〃与〃残疾〃基金经理之间,他更想做名副其实的稳健基金经理。
〃市场如大海。你站在大海边,看远一点,它是平面的,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你一旦进入大海,你就会发现,波澜壮阔,步履踉跄,所以很多人在市场里就会不由自主随着大海波动。但是如果你自己比较强的话,是一艘航空母舰,一般的波和浪,你也不会太在乎了。而要成为一艘航空母舰,唯一的办法是提升驾驭自己的能力。 〃
说起投资,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都是他信手拈来的喻体。
他热爱大自然,感受大自然,采访中我记忆最深的一句话是:地球有情绪。他把这种感受和更深更广的生命周期、社会生产、投资热点结合起来。他的教育背景无时无刻不渗透在他基金管理的方方面面,修炼自成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