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不复- 第16部分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你是谁，找他干嘛？”

　　“我跟他是老乡，是住在一起的兄弟，来单位看看他咯”我笑着说。

　　“他不在自己办公室么？”他看了看我身后。

　　“那就肯定在老板房间里咯”他边说边看了看楼上。

　　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轻蔑和不屑。

　　老板的办公室在三楼，我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果然是阿浩。

　　嗬！他居然穿上西服了！而且发型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这油光锃亮的，苍蝇停上去，恐怕都得滑辟了叉。

　　不过这小子收拾收拾，还真的挺帅气的！

　　“方向，你怎么来了？！”阿浩喜出望外。

　　“我满杭州城找你呢，以为你失踪了”我笑道。

　　“哈，那你在我办公室先等会，我这还有点事儿，完了后我马上来找你”他说。

　　“没事儿，工作重要，那我下去等你啊”我点点头，往楼下走。

　　我忽然想起了阿香还在家里，就回头问他“你多久完事儿啊？晚上你回家还是继续住单位呢？”

　　“我…”阿浩犹豫了一下。

　　“张浩”我听见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他。

　　“哎，夏总，我老家的兄弟来看我”阿浩对里面说。

　　“哦？你老家的兄弟？”那女人的声音仿佛要走出门来。

　　“好，你们谈，你们谈，我先下去了”我赶紧转身就走。

　　这时门开了，女老板已经走了出来。

　　从穿着打扮来看，这是个相当干练，也相当有钱的女人。虽然四十岁左右，但依然保持着姣好的身材，而且气质很不错，皮肤也很好，身上散发着成*人的迷人香氛。

　　“夏总，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方向，跟我一块儿来杭州的”阿浩微笑着对她说。

　　夏总笑吟吟地看着我，警惕的目光渐渐变得亲切。

　　“你好，夏总”我赶紧冲她点头打招呼。

　　“你好，小方”她微笑地看着我。

　　“你们谈事儿，我先下去了”我尴尬地想跑路。

　　“小方，既然来了，那晚上我请你们兄弟俩吃个饭吧”她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居然掩口笑了起来，转身用目光去征询阿浩。

　　阿浩也微笑地看着她，两人目光无限柔情。

　　我算是明白阿浩怎么当上科长了。

　　夏总黑色的上衣几乎快被成熟和丰满撑爆，从V字形领口处看得见晶莹的肌肤和一道深不见底的*。

　　阿浩你小子迟早淹死在这沟里。

　　晚上，夏总带我们俩去了附近一家相当高档的酒楼，当她的奔驰车停在酒楼门口时，服务员百般殷勤地过来为我打开车门，我们走进酒楼，迎宾小姐躬身九十度请安。

　　我忽然明白了，阿浩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我们自己的那个窝了。

　　那天的晚餐，夏总要了两支红酒，还有一桌很丰盛的菜。硕大的盘子里有很多我从没有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家伙，阿浩介绍说那都是澳洲海鲜。

　　我礼节性地沾了两筷子，然后一直在喝酒。

　　边上有专门斟酒的侍者，不停地给我斟满，放下。我喝完，他又斟满，放下。

　　我想跟阿浩谈谈怎么处理我捡回来的那个小香的事儿。但整晚都没有机会。

　　后来，我醉了。

　　恍惚间我看到阿浩和夏总对视时的缠绵眼神，而且我感觉得到夏总有意无意地还会瞟我一眼。

　　恍惚间，我又看到了小昱，清纯可爱的小昱，她穿上了绚丽的名牌服装，骑上了漂亮的摩托，戴上了有钻石吊坠的铂金项链，但娇小的身躯却被江涛压在办公桌台子上，那龌龊的胖手揉捏挤压着她蓓蕾般的乳房。

　　小昱美丽的眼睛看着我，渐渐淡去，像划过夜空的流星，消逝了。

　　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里说过：当一个人知道了有钱的好，他才知道没有钱的不好。

　　一年前，我和阿浩失去了小昱，而今天，我知道我又将失去阿浩了。

　　我们仨，只剩下我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6节　堕落之城
喝多了，我颠三倒四。但拒绝了夏总安排车送我，独自坐公交车赶回租住的地方。

　　一路上深夏的夜风迎面吹来，我渐渐清醒，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一进院子，发现小香在院子里和房东在聊天。他们笑着，看来好像还很投机。

　　我打开房门，横着躺在床上。

　　小香发现我回来，就吐了吐舌头，和那房东打了个招呼就回屋来了。

　　房东先生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背影。

　　“方向哥哥，你回来啦？累了吧”她讨好地凑到我面前。

　　“嗯，你吃饭了么？”我问她

　　“吃过了”她回答

　　“去哪吃的？”我漫不经心地问着，脑子里还想着阿浩和夏总的事儿。

　　“嗯，房东叔叔请我吃的，在外面饭馆！”小香说

　　“哼哼，你闲不住，就爱招蜂引蝶”我皱了皱眉头。

　　“什么是招蜂引蝶啊？”她不解地问

　　没文化，真可怕，我心里骂着。

　　“招蜂引蝶的意思就是说在外面吃饭容易拉肚子”我淡淡地解释道。

　　“哦…”小香若有所思点点头。

　　一晚上，相安无事。我已渐渐习惯和一个女人和平共处一室。

　　第二天，我给阿浩的办公室挂了个电话，把小香的事情跟她说了。

　　半小时后，阿浩给房东家回了电话，让我带着小香去他们厂子看一眼。

　　我把厂子地址和阿浩的电话告诉小香，给她塞了点钱，让她自己做公交车去。

　　晚饭时间，小香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告诉我明天她就可以去厂子上班了，做零件的分类装箱工作。

　　我忽然觉得她是一个很幸运的女孩儿，总是有人愿意帮她。

　　但我为什么帮她？我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又有谁拉过我一把？

　　小香上班后，住进了女工宿舍。我让阿浩可以适当关照一下。毕竟她是个孤儿。

　　1993年的杭州，虽然国有企业仍然很强大，而且那时候下岗分流的政策还没有开始实施，所以大部分杭州人都是在国企或者国家机关工作，收入稳定而波澜不惊。但已经开始有不少人从股市赚钱、或者做服装和皮鞋生意，日用品的出口加工贸易等等。

　　于是一大批人富了起来。

　　在杭州街头，小富的人拿着大哥大，进出都打车；中富的老板开着私家车到处显掰。而大富的老板都开始投资引进大型洗浴中心、夜总会、KTV、保龄球馆、旋转迪厅等等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享乐及赚钱工具了。

　　我每天穿梭在街头巷尾，看到杭城的红灯区一天天多了起来，街上穿着时尚和暴露的漂亮女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钱人在这里挥金如土，过着夜夜笙歌，声色犬马的生活。男人有了钱就变坏，而女人变坏了就有钱，这好像已经成为这个星球的定律。

　　九十年代初期开始，人们平静的生活被财富越来越不均衡的分布和流向而打破，勤勉的社会风气被浮躁的急功近利取代，大家都在谈论如何一夜暴富，明天醒来就能过上他们今天所向往的生活。

　　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

　　一个多月之后，我去看小香，管宿舍楼的大姐告诉我，小香前几天辞职不干了。已经搬出了宿舍。

　　我脑袋发懵，怎么？好好的不干了？不干了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大姐，您知不知道她去哪了？”我笑着问管理员

　　“那我哪晓得？！”管理员斜着眼看我。

　　“大姐帮帮忙嘛，她的同宿舍或者同班组的工友可能知道，您帮我叫一下可以吗？”

　　“你还真麻烦！”她白了我一眼，抓起话筒对楼上宿舍喊话。

　　一会儿工夫，一个女工颠颠儿地下楼来。

　　“你好，我是小香的朋友，你知道小香现在去哪了吗？”我笑着问。

　　“你是？”小女工警惕地看着我。

　　“我叫方向，是小香的朋友”我笑着说。

　　“哦！听她说过的”小女工也笑了起来。

　　“小香上个礼拜就走勒，我把她的呼机号码给你咯”她说

　　好你个小香，居然刚到杭州就买上了BB机？

　　“191…呼23388”她把号码写在纸上给我。

　　“小妹妹，你们每个月工资多少钱哪？是不是很多啊哈哈”我笑着问

　　“才不是勒，少得很啊，二百都不到噢”小女工懒懒地说着。

　　“哦，好的，谢谢你啊，我走了”我挥手告别。

　　“小香经常跟我们提起你，好像很喜欢你的耶！你要对她好噢，嘻嘻…”小女工吐着舌头上楼去了。

　　一个BB机要1千块左右，小香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

　　不祥的预感又笼上心头。

　　我在电话亭连着呼了十几遍后，小香终于给我回电话了。

　　“方向哥哥”她在那边叫我，声音沙哑又疲惫。

　　“唔，不做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问她

　　“。…”

　　“你不做工了，那现在在做什么呢”我又问。

　　“…上班啊”她说。

　　“上什么班？”我追问

　　“酒店上班”她想了一下，回答道。

　　“你BB机哪来钱买的呢？”我继续追问

　　“自己挣得呗，又不是偷的，你放心吧”她故作轻松地说着。

　　“小香，如果你还回到以前还做那些事情，那我就白把你从河南带出来了”我叹了口气。

　　“。。。我挺好的，你放心吧”小香好像哭了。

　　“工厂的活儿虽然钱少点，但是挣得踏实啊”我开导她。

　　“我知道…可是我不愿意一辈子就整天在那么吵的车间、和一堆零件呆到死啊”

　　“你可以慢慢学，慢慢坐到管理岗位啊”我知道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也没有文凭，我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钱…呜呜”

　　我无语了。

　　“呜呜…我只会伺候男人，从小就是这样的…呜呜…我知道我脏，我配不上你…呜呜…方向哥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不要我…呜呜”

　　挂上电话，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小香的忧伤，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经，女人要想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只要放下尊严去取悦有钱的男人、出卖她们的肉体就可以了。而女人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花花世界，是很难把持住自己对物欲和虚荣的追求的。当她们知道很容易就能得到，那么她们就会很容易地去堕落…捅破了道德的窗户纸和薄薄的处女膜之后，就再也无所谓了…

　　我已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我只记得在很快地收拾完行李之后，给阿浩在桌上留了一封信。

　　“浩，我走了。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你还记得一年前我们俩为什么来杭州么？那是因为我们很伤心。今天，你知道为什么我独自离开这里么，也是因为我很伤心。我知道以前小昱的事情让我们都很难过，但那天我看见你也跟她走了一样的路…另外，小香辞工了，去了夜总会做了小姐，这里是她的呼机号…我把你的呼机号也留给了她。如果她求你帮忙，你能帮则帮吧，她太可怜了”。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我到了新地方会给你写信，我们永远是兄弟。　方向　1993年9月15日”

　　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美国人凯尼斯。威尔逊说过：变动的时代是充满恐惧也是充满机会的时代，你面对它们的态度将决定它们对你的意义。很可悲，大部分人都只看见时代变更所带来的物质享受，其实如果看不到它背后更多的汗水和思考。而那前面的部分是一只起舞的毒蛇，使你堕落，不能自拔。

　　孔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我固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我明白幸福只有靠自己的实力换来，走捷径的话，眼下看似很好，但往以后看，是很可怕的。

　　（第三幕完）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