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大师呜咽道,〃我不是天才。我不是智者。我只是一个演员。〃
〃谁是图帕克·索利?真正的图帕克·索利?〃
他得到的回答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没有图帕克·索利,〃哈里说道,〃从来就没有。这是一个骗局,你被蒙骗了,埃德温。我只是被雇来扮演一个傀儡,而那只是因为你的老板开始为接受采访付钱。我被雇来应付媒体,去接受采访,帮着兜售那本书,给读者提供一个恭维奉承的着落点。图帕克·索利根本不存在。他只是一个角色,一个我被雇来扮演的角色。〃
〃谁,哈里?谁雇佣的你?〃
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住在天堂沼地的家伙。一个名叫麦克格瑞利的家伙。杰克·麦克格瑞利。〃
〃他现在在哪儿?这个麦克格瑞利先生,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据我所知,他仍在天堂沼地。〃
第四十四章
梅·瓦泽希尔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棉花糖〃,她像秋日暖风中的薄纱一样从一个松散团体飘向另一个松散团体,最终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幸福女修道院〃(奥奈达社团,第107分会)安定下来。在这里,她身边围绕着的都是同她一样充满爱心的人。
第42节:世界末日……我们熟知的那个世界(19)
然后,有一天,一封信不期而至。它就像是一块穿破彩色玻璃窗的石头,在至福与幸福的引导下偷偷潜入,信封上是用一种不稳定却很坚定的笔迹写成的大大的〃荣耀归于图帕克·索利!〃。
在信封里面,笔迹依然不稳定,但表达的情感却绝非如此。这是一封醒目而清晰的短信,在信纸的上方,埃德温用斗大的大写字母潦草地写下了:至梅的宣言。下文是:
我现在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是抽了太多的烟,或是化了太浓的妆,或是吃了太多的垃圾食品。问题要比那些严重得多。图帕克·索利整个哲学的中心缺陷是:他不理解欢乐的真实本质。
欢乐不是一种存在状态,梅。它是一种活动。欢乐是动词,不是名词。它不是脱离我们的行为而独立存在的。欢乐应该是短暂易逝的,因为它从未想要成为永久。mono…no…aware,梅。〃万物的悲哀〃。悲哀孕育了一切,甚至欢乐本身。没有它,欢乐就无法存在。
欢乐是我们的行为。欢乐是雨中的裸舞。欢乐是享乐,是荒唐,它夹杂着欲望和悲哀。至福却不是。至福是我们死后所到达的所在。
我要走了。我正向南进发,走向沙漠,走向最后的对抗。我要去将我们所有人从幸福中拯救出来。我要把欢乐、痛苦和生活中的带有犯罪感的欢愉恢复到它们的正确位置。
我要去拯救世界了,梅……然后,我会回来找你。
在信纸的下方,配以强有力的下划线和感叹号,埃德温写道:mbuki…mvuki!!
长久以来的第一次,梅开始笑了。笑声响亮,发自肺腑。一种深切的、涤荡灵魂的笑。mbuki…mvuki,是的。梅非常了解那个词;那是她的难译词之一,一个班图词汇,意思是〃本能地脱掉自己的衣物在欢乐中裸舞〃。那是一个行为动词,一个随心所欲的词,一个狂欢的词。
于是,当埃德温准备发起至福与邪恶之间的最后决战时,梅·瓦泽希尔收拾起她的东西,迈着重新恢复了活力的脚步走出了花园并跨出了幸福之门。
她再也没有回头。
第43节:末日之役(1)
第三部分 末日之役
第四十五章
在图帕克·索利少了一根手指出现在公众面前之后,他那遍及全国的、虔诚的追随者们便也开始将自己的食指做了切除手术。这被认为是〃奉献的标志〃,是〃忠诚的象征〃。图帕克本人不是写过用来指月亮的那根手指也被用来挖鼻孔吗?而现在,他,伟大的导师,已经把他的手指从这个等式中彻底清除了。这被当做一个标志,标志着从此以后将不再有〃我〃和〃你〃,不再有中介,不再有用来〃指〃的〃手指〃了。只有对真理纯粹的、直接的体验,向启蒙的直接飞跃。这就像佛教中〃以心传心〃的某种显应。
这些都不是图帕克的解释。一个由学者和评论员组成的、虽极具寄生性、但却非常兴旺的团体已经在他周围形成,他们抱定决心要阐释、说明他每一个举动。他已经厌倦了继续扮演〃大师〃这个角色,于是他便开始筹划自己的出逃。
第二天早晨,图帕克开始整理他的包裹。他没有太多的财物,至少都能装进飞机座位上方那个标准的行李箱:他那件未经漂白的纯棉白袍令他长了湿疹,而浴室里那套纯金洁具又无论如何取不下来。相反,他把一些纪念品、几大沓未作标记的钞票和一张好莱坞名人住址地图(〃明星出来闪光的地方!〃)放进了他的手提箱。这是一个孤寂的告别……他有很多信徒,但没有真正的朋友……(我们现在所知的这个)哈里最后一次孤独地走过这个山庄。〃我甚至从未进过那个小镇,〃他说道,〃而我却拥有这个该死的地方。〃
第四十六章
埃德温马上开始行动。
车篷敞开,马达轰鸣,高速公路的点状车道分界线像用金色油漆标成的莫尔斯电码一样飞速掠过,像是一排砖块在吸引着他。坐在埃德温旁边的是这辆敞篷车的主人。〃叫我利昂。〃他曾豪爽地说道。埃德温点了点头,〃随您怎么说,米德先生。〃
在车的后座下面藏着一位情绪烦躁、历经埃德温多年的蔑视和匪徒多次取其性命的尝试而幸存下来的〃笨蛋先生〃,它现在正哀怨地咆哮着。而四肢摊开地坐在后座上面的正是道德先生。他一同前来,希望找到一个机会去〃把那个制造图帕克·索利的人砸死〃。(〃把这个叫麦克格瑞利的家伙肢解……慢慢地肢解……并不完全违背道德。〃较早前道德先生曾经特别指出。对此,埃德温答道:〃我们不是要肢解什么人,至少,如果他合作的话。〃)
第四十七章
天堂沼地的骄傲就是它的图书馆。建于这个城镇的辉煌时期,在盐矿破产之前,这个有着目中无人般的绿色铜制穹顶的图书馆就一直是整个县的标志性建筑。这个城镇的诨名也得自于它:翡翠城。尽管实际上,它还算不上是一个城市,而且屋顶本身的建筑材料也是铜,不是翡翠。这个图书馆已经成了这个城镇的某种商标,当市政厅和神学院建起时,人们决定也用绿铜来建造它们的屋顶,以迎接一八九七年夏季的国庆。只是问题是,新建的绿铜屋顶是一种明亮的、同一分硬币相似的褐色,而不是古旧建筑的那种庄严、历经岁月的绿色。这在市议会的成员中引起了一片恐慌。他们几个月以来一致举荐天堂沼地,就是因为它那远近驰名的〃雄伟的绿顶建筑〃。
当人们得知酸性物质将会加速老化过程、而人尿又正好具有适当的酸碱平衡度时,就在庆典游行的前夕进行了一次英勇的尝试。坚毅的人们(既有劳工也有商人),都加入到这个队伍……并且在酒馆储量丰富(由陈年山毛榉酒桶贮藏)的淡啤酒的增援之下……开始了一轮马拉松式的排尿过程。果然,这些铜变成了一种适当而高贵的绿色,而七月四日的狂欢如期举行了。欢乐的人群聚集在主干道的两侧赞美着天堂沼地由尿浸泡的屋顶,未来像隐隐发光的海市蜃楼一样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充满诱人的魅力且近在眼前。
唉,一八九七年那个辉煌的夏季一去不复返了。随着盐矿的衰竭,实业泡沫破灭了,伯顿铁路也被关闭。
天堂沼地的市议会在无人真正留意到的状态下解散了,就像是一个泥坑在你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干涸了一样。县接管了这个城镇的财政,定期的教堂礼拜差不多消失了,一群耍蛇的和饶舌的浸信会教徒搬了进来,他们追踪着沉闷地区的沉闷生活的足迹在天堂沼地发现了渴望精神生活的人们。即便满足不了这个需求,至少也算有了朴素的娱乐。
如今,天堂沼地的主干道宽阔而荒凉,遗留下了一些用木板封起来的店铺和空荡荡的停车场。杂草在人行道的罅隙中生长,讨厌的狗因日晒而昏沉沉地躺在道路中央。
〃上帝呀,〃当埃德温将车速放慢时,道德先生说道,〃这是一座鬼城。〃
不完全是。一两个店铺仍在营业,它们之间有一个积满尘土、被太阳晒褪了色的加油站,它还有一个生锈的、歪斜着的、被风吹得吱嘎乱响的招牌。
米德先生走向柜台,露出他最诚挚的城里人的笑容,说道:〃嗨,朋友。我们正在找我在大学时的一个老同学。一个叫麦克格瑞利的家伙。你是否碰巧知道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他?〃
第44节:末日之役(2)
这个男人的眼睛马上怀疑地眯了起来,〃你是说,大学?〃
〃没错。我们两个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真的?那你到底有多大年纪?你瞧,老杰克至少有八十岁了。他在大萧条时期长大,战争时在海外服过役。参加过诺曼底登陆……是登陆的第一批人。被击中了三次,但他们把他修补好并送了回来,帮着解放欧洲,这就是他。那么,当杰克在诺曼底的海滩上冲锋陷阵的时候你不会是和他在一起吧,是吗?〃
〃哦,我说过是我的同学吗?〃米德先生笑着掩饰自己的错误,〃我是说他是我父亲的同学。在战争中他们一起作战。英雄,他们两个都是。〃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到这时,这个男人的眼睛已不是像太阳强光下的那种半眯了,而是眯成了非常细的一条缝。〃因为这里盛传杰克是被开除军籍的,是因为从军官小卖部往外走私物资而被开除的。因为他的黑市交易而在监狱中蹲了七个月,很不名誉地退役了。所以他不是你想要找的那个杰克·麦克格瑞利吧,对吗?〃
米德先生向前探着身子,他的声音沙哑且颇具克林顿的风范,〃他也许犯过一些错误,但对我来说,杰克永远都是英雄。〃
被这两个人撇在一边的埃德温叹息着去看那些堆在收款机(那是一台各位数字是从各自分开的条形孔里蹦出来的老式收款机)周围的糖块和小装饰品展览。而就在那儿,在埃德温的面前,在那些碎糖块和塑料风车旁边的纸盒里,有一把供出售的纸贴。雏菊纸贴。每张10美分。
〃我不常见到杰克。他从未到这儿来过。〃
埃德温的眼光从雏菊纸贴的盒子上抬起来,〃杰克·麦克格瑞利经常来这儿,〃埃德温说道,〃他到处溜达,他在过道里到处瞧,不久前他还买了一把这样的纸贴。〃
柜台后面的那个男人停止了说话。他转过身看着埃德温,〃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小花的?〃
〃他在哪儿?〃埃德温说道。
〃你知道,〃这个人说道,〃我不是特别喜欢杰克。没人喜欢他。但我们让着他,一直都是,永远都是,而他应该享受到比几个油嘴滑舌的收债人鬼鬼祟祟地来找他更好的待遇。我的柜台下面有一把双筒高效20口径短枪。如果你们这些小子现在不马上离开我的店,我会因非法闯入而朝你们开枪。〃他特别强调了〃会〃字。
〃好,好。〃米德先生说道,他们忿忿然地出来,那扇纱门在他们身后砰地关上了。
〃现在去哪儿?〃米德先生问道。
〃图书馆。〃埃德温说道。
这座由富丽堂皇的维多利亚晚期砂岩建造的图书馆仍是这个县最引人注目的建筑,尽管它那曾经很壮观的广场已经退化成为围绕着多年没有水的喷泉的斑驳的褐色草坪了。
里面,充满了灰尘和黑暗,同外面酷热的阳光相比,这里即便不算阴凉,但至少也少了一些暑气。图书管理员是一个多少带有一些火药味的薄嘴唇高个女人,她正躲在一摞旧书后面,看来只能将她引出来了。
〃喂,有人吗?〃
〃图书馆关门了。〃她说道。
〃但外面的牌子写着开门呀。〃
〃它总是那么写的,〃她不耐烦地说道,〃那无所谓,因为已经关门了。只在上午开放,所有人都知道。〃
〃我们在找杰克·麦克格瑞利。〃米德先生说道。
听到这句话,她的表情有所改变,从严厉的反对到狡黠的好奇。〃麦克格瑞利先生?怎么,他有麻烦了?〃
第45节:末日之役(3)
〃可能是吧。〃埃德温说道。
她的表情愉快起来,差一点就要高兴地拍起手来。
〃他是一个不可信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喔,快餐店的艾格尼丝说看见他直接从罐头里挖沙丁鱼吃。你能想象出会有这种事吗!她说她看见他带着自己的开罐头刀进店。〃
〃我们想要找到他,我们认为你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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