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嗨，怎么说呢……那么点儿钱也值当得你一管。”舒扬支吾着，心说那不是整个给麦当劳和服装店添砖加瓦呢吗。
“别回避问题啊，我可跟你说正经的哪。”
“我也是说正经的……你瞧，我打算吧哈……以后收入高了，多攒点儿，咱也好赶紧办事儿……”
“没错呀，我也是这意思，不矛盾哪。既是要办事，谁攒还不一样，反正除了你我也嫁不出去了。”
“那哪能呢，应该说要不是我手疾眼快，你早让人摘跑了。不信，要真把我辞了立马门口排大队呀。”
“呸！什么意思呀你！是你想把我辞了吧。告诉你，没那么容易，别打算怎么还没怎么着哪就要当陈世美，想都甭想你！！”
“什么？陈世美？！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噢，你是秦湘莲。挨得上吗……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啊……别生气啊……说老实话，你可不是什么能攒钱的主儿……”
“所以才更得磨练呀。我看出来了，自个儿里外也就一家庭主妇的命了，不练练也不行吗不是。”
多事之春（14）
那你早干吗去了？怎么不拿自个儿钱练哪。舒扬心说，嘴上却没了词儿。
“说……怎么着。”李丽媛有点儿不耐烦地叩起了桌子。
“嗨，能怎么着哇，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成了吧。”
“还是的。写个字据吧。”
“啊？字据？！什么字据？”
“噢，你当这儿跟你闹着玩哪。空嘴说白话能成么！”她边说边麻利地在桌上腾出一块地方，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
“真……写呀。”
“废话，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你以为什么都是闹着玩哪！”她的目光有点儿调皮，实在让人看不出真假。
“这……这这……还真不会写这个……”
“少装蒜啊你，全院都知道你舒某人笔杆子，准作家，一个字据不会写，谁信哪。”
“写什么呀，你说！怎么写！有什么用！？”舒扬有点儿耐不住性子了：“我陈世美，秦湘莲有你这样儿的么！？”
“秦湘莲什么样我不管，反正我就这样。你写不写……”眼睛里调皮的神色没了。舒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天使般的丽媛怎么一下子变成徐鹏飞了。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也许她在开玩笑，考验自己的诚意。她干得出来，装得跟真的似的。记得有一回，她*到了高潮，兴奋得疯了似的，可突然就不动了，缠在他身上的手脚软塌塌瘫开，整个人死了一样躺在那儿，四肢发凉，挠脚心都没反应。可把他吓坏了。那是在她家，趁着她父母带她弟回老家探亲的空挡。那也是他第一次领教女性的高潮。可突然的变故把那点儿得意那点儿*一下子全冲没了。他号脉，挺快挺有劲的。拍她，不动。翻眼皮，瞳孔有点儿大。胳肢，也没反应。最后终于下决心叫救护车。刚拿起话筒拨完号，背后伸过一只手把插簧按了，紧接着“啊”的一声大叫，他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她就站在身后，鲜活鲜活的，*裸的，倒给他吓个半死。后来她说就想吓唬吓唬他，看他是不是那种畏罪潜逃的伪君子。“哎哟我的妈呀，您以后能不能换换考验方式。这一惊一乍的，别说，装得还真像，你怎么一点儿痒痒肉都没有哇。”似这样假戏真做的玩笑还开过几次，每次都能让他信以为真。他记得还说过她应该去当演员一类的话。如此看来，今儿这出也八成是。真是的，上那么多回当还接着上当。他摇摇头笑了，心里又自得起来了。不行，不能道破，那她该觉着不好玩了。好哇，你不是想玩吗，咱就假戏真做着！
想到这儿，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好，写。写就写！”拿过笔和本子：“怎么着，是您口述我记录还是自由撰稿？”
“嗯……你记录吧：我，舒扬，从到麦伍德公司工作当日起，工资都交李丽媛保管……”
“等等等等，应该是每月工资除七百七十六元以外的部分，您不能让我喝西北风啊。”
“行行行，啊……交李丽媛保管，支配和使用权归李丽媛。”
“等一下……我觉得还是写由双方共同支配使用好一点儿，您也不能把我摘出去呀。”
“别废话，写不写你！”她用指尖点桌子。
“好好好！写……写！”舒扬暗地里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太长了，她怎么还不漏兜啊。
“签字！还有日期。”她又看了一遍，把本子收进包里，很满意地拍了拍，“注意执行啊。”
“呵……跟真的似的。”他点着一根烟。
“你当是假的呢。”她瞪他一眼，瞪得他心里“咯噔”一下。
多事之春（15）
那以后，她就出差了。他始终没听她再提过那个所谓“字据”的事，也一直为其真假惴惴着。后来也想开了，不就是钱么，早晚也是一家人，谁拿着不一样。真要是她攒不住花了，自己倒有了茬儿，也算不上多被动。这还得是她当真，要还跟以前似的瞎逗拿他开涮呢，那自己不就更庸人自扰了么。
他为这结论感到轻松，同时也为之前的紧张好笑。真是的，至于吗舒某人，也太小家子气了。
正式开始上班后，他的心情更好了……这环境简直太牛X了！往那儿一坐，似乎椅子都比技源的软乎些。就这么坐着一月四千块！嘿！！
当知道手头那部电话可以随便打长途的时候，他更兴奋了，早几年来多好，给天南地北的同学打打电话，也不至于像现在似的音训全无。
第一个星期，头两天是培训，专门面对新员工，把公司组织结构、人员、职能、产品、历史、规章制度等等都系统地听了一遍，虽然显得有点儿填鸭，但还是记住了不少东西。来自各地的同事也认识了不少，依他看尽非等闲之辈。中午不用掏钱下饭馆吃席，一回来就见桌子上崭新一盒名片和一堆高档文具。“我帮你领的。”迟琼冲他笑笑。他俩背靠背，中间的空隙一米来宽，没有屏障，一侧身就能开小会，还谁都听不见。起身五步就是新近添置的引水机，十步就是传真机，二十步就是复印机，用不着找谁签字同意，随便复印随便发传真。“电脑帮你申请了，可能得多等一段。那边那台是公用的，你先使着。”迟琼说。“其实说是公用，你不来也没什么人使。”“那还申请什么呀，就使它得了。”“别呀，老板给你申请的可是笔记本。”他没敢惊叹出来，生怕让人看扁了，酝酿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点点头，自己觉得够深沉了，也不知道迟琼看没看见。
培训结束，张青给了他一大摞资料样本，说是先熟悉一下产品，以后他的主要工作是做经销商的技术支持。
三天资料看下来，他发现所谓“技术”跟面试时候考的那些不大一样，跟在技源搞的就更挨不上，全是电子的，什么语句了，集成块了，印刷电路板了，温控回路压力传感了，跟学校里学的与或非汇编那套倒有点儿沾边，心里不禁紧张起来。迟琼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密地传进耳鼓。小姑娘声音挺甜的，怎么就跟韩松掰了呢。好在资料写得比较清楚，什么触发器定时系统堆栈原则，看着看着就能回忆起好多，也就慢慢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特点和奥妙。
“绝！真挺绝的！”
“啊？……你说什么呢？”迟琼问。
“噢，说产品，有点儿意思。”
“哦……是，咱们产品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想要一气都看懂也不是容易事。他把资料带回家看，父母见了还挺高兴，觉得儿子对新工作满投入。妹妹去学校了，没人反对他抽烟，倒也看得自在。
第二周，张青又仍给他一堆：“这是科瑞产品的资料，也看看。今年咱们工作的一个重点就是对科瑞经销商筛选改造，为两大经销网络合并做好产品上的准备。三亚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鼓励科瑞和麦伍德的经销商销售科瑞和麦伍德的所有产品。三亚会议你也没去，小迟抽空给他讲讲会上的事儿。”
“包括轶事么？”
“啊？……你说那个呀……包括，当然包括了。”张青笑着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又拉着皮箱走了，说礼拜五回来。
多事之春（16）
“哎，你见得着小古吗？”迟琼追着问。
“见不着，她不是在成都那边休假呢吗。我去上海。”
“噢……对了。”迟琼拍拍脑门，自己给订的机票自己都忘了。
“怎么了，有事儿？”张青问。“有事儿给她打手机。”
“没事没事。我本来想让你给她带封信的。三亚酒店来的，怕等她回来耽误了。”
等张青走了，舒扬说：“我看你们干群关系搞得很融洽吗。”
“嗨，这一听就典型国营单位来的，还军民鱼水情呢。我们平常都挺随便的。张青你看我叫他老板么，你也别老张先生张先生的，他听着反倒不自然了，其实他比你还小呢……”
就这样，趁老板不在，迟琼楼上楼下里里外外地给他好好上了几天课，把部门、关系、掌故说了个清透，当然也包括三亚的“轶事”。
“行！收获很大。比培训收获大。”
“外企说复杂复杂，说简单其实也特别简单。”迟琼对当先生的感觉十分逸然，“把活儿干好就全都齐了。我听说国营单位可复杂了。”
“也不是。就是人多，年龄层次太多，不像这儿，青一色年轻人。怎么，你没干过国营？”
“啊。我原来在一香港公司，然后就上这儿来了。”
“香港公司不好么？”
“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好。可有什么办法，已经来了。不过这儿有一个好处至少，培训多，麦伍德挺重视这个的，真要是呆长了能学着不少东西呢。”
“有培训外语的么？”
“有哇。嗨，其实没太大必要。”
星期五张青一回来就给他安排了两周四站地的出差。一是去广州参加丁正己给经销商做的一个产品培训，两天；再去上海科瑞的新厂做个产品推广计划，到时候他也会去。后一周先上西安参加王跃组织的“七城市发布会”的第一站，再由西安到湛江参加科瑞另一个分厂的新产品培训。全程飞机。
这下可忙坏了舒扬，又订机票又借钱。迟琼手把手教他怎么做。星期天又赶着买了个以前从没用过的拉杆箱。好在第一站吃住都和丁正己一起，两天时间摸清了路子。上海的推广计划做得也满成功，张青嘴上不说，心里觉得这个新部下挺有主意也挺拿得出手的。在西安，他结识了王跃，颇有一见如故的意思，两次闲聊下来就被夸成有才气。在湛江，则第一次见到了休假归来被派去给当地一家重要经销商做门市设计的古香君。
14灭顶之灾
“你瞧，咱都弄反了。本来该我劝你的，倒反成了你劝我了。”梅副总说得很真挚，也很无奈。“没什么，都已经站在一条船上了，老曾怎么说也是一把手，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曲锋也有点无奈。
收购工厂出产品的计划在月宫高层得到一致认同后，梅副总立刻着手寻找收购对象，可一直也没合适的。这点上，她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倒有几家愿意卖，可在她这儿就通不过，回来和曾、曲一议也是不行。恰在此时，杨江又传话回来，说设计院说了，搞配方技改必须走正规渠道，无疑又给整个计划增加了难度。偏赶上原来为新建买的那块地一时间又做不出个好价钱，银行还暂时冻结地产抵押贷款，那块地反倒成了累赘。把个曾子辉急得团团转，最后竟想出让曲锋出面联络卖地给北龙集团的主意，被曲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已经离开北龙，而且据他所知，北龙近期也没有投资地产项目的计划。
多事之春（17）
曲锋说的是真的，只不过梁超还没有明确同意他的辞呈。他心里也在窝火……手里那些原始股变不成钱。梁超的新秘书解释说：所谓“由公司购回”是针对于公司遣散或解雇员工时的做法，不适用于主动辞职；而“补齐市价购出”也因为市价波动大而暂缓执行。不是说不能执行，而是暂缓。秘书还补充说：这并不影响他此时离开公司，一旦恢复执行，公司会通知他，他也可以留一个空账号，授权给北龙，由北龙方面届时通过银行通知需汇入的款额，再在银行监督下完成购进并自动取消对北龙的授权，称这样到时候原始股的红利会有所提高，还要更合算些。他将信将疑，可别无选择，只好接受，但要求将所持原始股的抵押权授予他个人，盘算着万一不行还能押出些款子来。
照目前形势，经与曾、梅二人讨论，他同意利用现有地皮做文章的办法，但不赞成原先的办公楼或者厂房的构想，主张搞成小型服务设施，集餐饮住宿于一体。这是开发区目前比较需要的东西，如果顺利，也够得上下手早，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