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能再活着回来。
最后轮到阿牛,他刚跨出门,却听见背后一声比蚊子还轻的呼唤道:“阿牛!”
阿牛一怔,回过头来只见秦柔手执自己的丝巾站在门边,温柔羞涩的目光从他的脸膛上一扫而过,迅速垂下了头道:“你的丝巾能先让我保管么?”
阿牛心中奇怪,暗想一条丝巾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还需跟自己说么?茫然点头道:“行!”
秦柔嫣然一笑,耳朵已红若朝霞,再轻声道:“你和丁公子都要小心些。”柴门渐渐关上,秦柔的俏脸消失在门后。
阿牛直等门完全合上也没回过神,脸上忽而微笑,忽而迷茫。忽然背后有人叫道:“罗公子,我们该走啦。”却是那大洪。
一行人连带丁原、阿牛在里边共是十四个,由尚志在前领路直奔前厅。尚志等人对于镖局里的一草一木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前厅所在。路上碰到几个天雷山庄的护卫,该着他们倒霉先成了众人的餐前小点。
丁原逮了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汉子盘问了几句,晓得雷远与几个山庄院主以及山庄几个位列院主的大头目果真都在前厅,说是正招待一位雷威的老友,究竟是谁这个小头目就说不上来了。
丁原一拳把他打昏,对尚志说道:“尚大叔,既然天雷山庄的头目都聚集在前厅,我和阿牛便先进去打前站,你带镖局的兄弟们将外围的那些喽罗肃清,再到前厅与我们汇合。”
尚志一阵犹豫,丁原已明其意,傲然微笑道:“大叔放心,就那几个杂碎还不放在我和阿牛的心上。”
尚志感觉到丁原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却还是关切的嘱咐道:“两位小心,他们人多势众又阴险狡诈,万万不要大意。”
当下两拨人分头行动,丁原与阿牛在大洪的引路下绕到前厅的正门。这个功夫后院响起喊杀声,自是尚志等人动手了。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从前厅快步而出,站在门口朝一旁的护卫叫道:“快去查一下,后面出了什么事?”
却听有人冷笑道:“不必查了,告诉雷远,债主上门来了。”
第五章驱敌
这妇人是天雷山庄八大院主之一,因其夫葛刚亦为山庄院主,故此别人都称她作“葛夫人”。她自幼追随凉州乱雪峰冰真人学艺,后因与门下师兄发生私情而双双叛逃,投入了天雷山庄。
不想没过两年葛夫人便与葛刚奸情火热,不可收拾。于是葛刚设计害死其师兄,葛夫人竟连一滴眼泪也没落就欣然投入现任夫婿的怀抱。这事若发生在其他地方必为人不齿,但在天雷山庄里却属司空见惯,不少人还私下里艳羡葛刚艳福不浅,老来娶了一房娇妻。
葛夫人年轻时也确算是惹火的尤物,杏目柳眉,娇小玲珑而风情万种。可惜岁月无情,眼见是五十多的老妇人了却偏偏还要做少女打扮,一层粉底在脸上涂的比窗户纸还厚却也掩不住眼角额头的皱纹。一身五彩斑斓的紧身衣裳更是将她日渐臃肿的体态衬托的“曲线玲珑”,一摇三晃。
日子久了葛刚难免生出墙外摘花的贰心,可经不住河东狮吼的一哭二闹,更怕她拿着这些事情去找雷威哭诉,头大之下忍不住懊悔自己当年又是何苦?
这回雷远到衡城府寻仇原没带着葛夫人,可她一听说葛刚要来便又找到雷威哭闹。那雷威早年也人老心不老,暗地里分了葛刚一羹,如今面对旧情也硬不起来,只好答应葛夫人也随着葛刚来衡城府。
一路葛刚见别人花天酒地好不快活,自己娇妻在侧却只能望洋兴叹,苦不堪言。这葛夫人倒在无意中为世间消除了不少的罪孽,却是她自己也没想到。
却说雷远正在关洛镖局的前厅设宴招待天陆九妖之一的神鸦上人,推杯换盏之际后院却响起隐约的喊杀,惊疑之下便命葛夫人遣人去打探。葛夫人刚到门口吩咐下去,就听见有人回答道:“不必查了,告诉雷远,债主上门来了。”
葛夫人一惊,朝说话方向瞧去,门前已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手上吊着绷带,多少有些眼熟,应是镖局里的伙计。可是前头两个少年葛夫人无丝毫的印象,也不晓得是打哪里钻出来的?
她见方才说话的少年身材修长,眉清目秀,虽然衣着朴素但器宇不凡,倒似个世家子弟。顿时眼睛一亮也不计较对方言出无状,妩媚一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不晓得你们又是哪门子债主?”
丁原见她徐娘半老尤自卖弄风骚,心头不禁生起厌恶,冷冷道:“叫雷远出来,小爷没空和你这妇人一般见识。”
“吆,好大的口气啊,”葛夫人摇摆水桶粗细的腰肢,“花枝”乱颤的走到丁原跟前笑道:“却不晓得小兄弟高姓大名,找我们二庄主讨什么债啊?”
一股浓郁的香风钻入丁原的鼻中,初不觉得什么,可没片刻脑袋里就是一晕,体内真气受那迷香刺激迅速生起,浩荡如长川大流,瞬间将毒气逼出体外。丁原一个疏忽险些中了葛夫人的诡计,心头怒气顿起,喝道:“好毒妇,敢用奸计害我!”右拳挥起,宛如裂石崩云,一式二十二字拳中的“正”字拳直轰葛夫人面门。
葛夫人暗地施展“乱花迷眼香”原本以为丁原会闻风而倒,令自己手到擒来。岂知眼前少年非但没有倒下去,反而生龙活虎朝自己打出威猛无伦的一拳,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她哪里晓得丁原年纪虽轻,可仙家修为已在己之上,更兼得体内有九转金丹与无忧丹护法,早是万毒不侵。这乱花迷眼香虽是厉害,却也伤不到丁原分毫。
葛夫人促不及防下惟有闪身飞退,堪堪躲过,那丁原的拳头最近时距离她最是自诩的鼻尖仅差了半寸,顿时惊得她一身的冷汗。可那罡风激荡岂是易与?脸上开花的厄运暂且是逃过了,头顶诸多的发饰却在拳风里一一断裂,丁零当啷的落下。葛夫人满头长发立时散落,直披到腰间,远一看便如女鬼一般。
没等她喘息定神,丁原左掌立起如刀,“正”字诀的第二式变化如鬼斧神工,当头劈下。铁掌虽未杀到,可那漫天的罡风已激的葛夫人发丝寸断,犹如柳絮横飞。
葛夫人吓得心神俱丧,暗道:“这个小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恁的厉害!老娘一个托大便要栽在他的手中。”当下也来不及祭出腰间冷霜双刃,只得奋起全身的功力双掌一翻硬架出去。
在她心目中尽管已认得丁原厉害,可终究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那真气修为亦远逊自己。满以为自己双掌封出定可震的丁原少说横飞数尺,哪里料想“蓬”的一声接下,只觉得对方掌上传来醇厚无比,偏浩荡如川的浑厚掌劲,迫得她体内真气倒转,反噬丹田,脚下更是如无根之浮萍连连踉跄而退。
这下葛夫人魂飞魄散算是真领教了丁原的厉害,她的双掌几乎麻木,胸口真气积郁如鼓胀的气团不得舒解,激得喉咙口一热,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此刻的她乱发飞舞,衣裳带血,面目狰狞之下再无半点风韵可言。
阿牛在后为丁原压阵心中也是诧异,他尽管和丁原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可除了剑会上见丁原祭起玄金飞蜈的冷光伤了巫挺,就没真见丁原出手对敌过。如今看丁原一套拳法用的纵横跌宕,只两拳半招就把葛夫人打得狼狈不堪,心中不禁无限欢喜,同时也暗道:“原来丁小哥果真了得,看来我也要更加努力了!”
大洪更是看的心旷神怡,扬眉吐气,要不是手伤了早就拼命鼓掌,就是这样也把喉咙给叫破了。
丁原恼葛夫人阴险歹毒,出手更不容情,他右拳再次挥出,当胸直捣中宫。这“正”字诀五式拳招全是直来直往,大开大阖,是拳法中变化最少的几式之一。但刚猛正气,深得“正”字内意,最适合在对付修为相若或有不及之对手时大力强攻,取得速胜。
葛夫人原非庸手,身为天雷山庄八大院主之一自有不凡艺业在身,正常情形底下施展出冷霜双刃与丁原缠斗上十几个照面也不是不能。可上手暗算不成被丁原反客为主,顿时乱了阵脚。
忽听脑后响起尖锐刺耳的呼啸,一团金光挟着滚荡杀气而来。葛夫人心中一喜,虽未回头却也晓得是夫君葛刚的“烽火双轮”前来助阵。
丁原面对厅门自是看个真切,见里面一左一右飞出两道弧光,一对直径在两尺八分的金轮耀着团团火焰声势惊人的朝自己撞来。这金轮外沿尽是锋利的锯齿,里档倒有三个可容一手端握的把手,在空中飞速转动。
可要丁原前功尽弃,舍下葛夫人去应付烽火双轮又如何能够?他刚要祭起背后雪原剑应阵,却听身后头的阿牛叫道:“丁小哥,我来!”
话音未落,古朴无华的沉金剑亮鞘而出,阿牛念动真言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飞光自丁原头顶掠过。原来他虽关注着丁原的战局,更留心周围有人会加以暗算,故此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若说阿牛平日浑浑噩噩或许是真的,但每遇要紧关头他必全神贯注,本色尽显。
但听“当、当”两响,空中爆开两团耀眼的金光,那沉金古剑在阿牛驱动下势如破竹,连挑烽火双轮。只见得火星四溅,乱风迭起,烽火双轮发出呜咽之声徐徐倒飞,不仅光华黯淡,那唬人的火焰更是踪影皆无。
阿牛破了葛刚的双轮去势不休,剑化作人,人直如剑,如经天长虹直挂葛刚的头顶。
这葛刚的双脚刚落到门口,就见到自己的烽火双轮被阿牛挑飞,气机感应之下心头如遭重锤,尚未缓过这口气来头顶心上剑气纵横,竟是阿牛杀到。
好在他的修为比其妻高出不少,双手一翻竟从腰后又取出两只烽火金轮,奋起全身修为硬接阿牛来剑。
“当”的闷响,葛刚受不住阿牛御剑的巨大冲击,朝后连退九步,脚下的青砖竟碎成齑粉。饶是这样,他的眼前也是一黑,险些双轮脱手。他可不晓得,阿牛的修为尚在丁原之上,单论浑厚沉稳怕尤有过之。这下硬拼,果没讨得好去。
阿牛也是身形一震,人在空中脚踩平步,稳稳飘起,正让过从被后射来的另两只金轮。
葛刚将双轮收回手中低头扫了眼,不由心下大痛,原来这烽火四轮上锯齿断裂无数,灵性也是大损,“无妄真火”的威力几乎折去了一半。
还没等他叫骂,那边传来葛夫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团肉影正朝自己的怀里撞来。却是丁原得阿牛拦截下葛刚,心无旁骛之下一连将“正”字诀后面两拳一掌如长河大浪滚滚打出,葛夫人心神失守终被丁原一拳命中,吐血飞出。
葛刚忙将夫人揽入怀中,可低头一看葛夫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已无进气了。他终究与葛夫人有三十余年的伉俪之情,眼见到妻子殒命怀中,忍不住仰天长啸,瞠目恨视丁原道:“小鬼,我与你拼了!”
激怒下再管不得许多,口中真言念动,背后亮起一道冲天金光,手中腰间,七只烽火金轮腾宵飞起,在半空里载浮载沉,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一时间狂风大作,血腥扑鼻,天上的日头也被这金轮遮住半边,发出血红的光彩。
这“七星冲宵”葛刚已多年不用,近年更是少有出动五轮以上的情况。但妻子横死眼前,金轮又受毁伤,他也被激起凶性拼得耗损二十年修为也要毙丁原于掌下。
此刻阿牛已飘然落地站在一旁,沉金古剑纳入鞘中不见。厅口又多出四个人来,当先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可体态硬朗,满脸毛发,鹰鼻狮口,穿着一身血红的长袍,正是天雷山庄的二庄主雷远。
在他身侧只站着一人,瘦小枯干的身型,尖嘴猴腮,面堂紫黑,一对小耳朵笔直的竖起,光光的脑袋上寸发不生。他身着黑色袍服,背后鼓鼓囊囊不晓得藏了什么东西,高高耸过肩膀却隐于衣裳之内。不用介绍,这自然就是神鸦上人了。
他号称天陆九妖之一,横行于汉州地界,与雷威兄弟交往数十年,堪称莫逆。那血雷锥便是他赠送给雷威的礼物,不想由此惹出连番麻烦。这回雷远到关洛镖局寻仇,他得知以后也自告奋勇的跟来助阵。
在这两人身后尤有两人,形象古怪,神情凶悍,却是天雷山庄的另两大院主武里与刁横。
暂且不说他们见得丁原掌毙葛夫人,阿牛剑挑烽火双轮心中是如何的惊讶。那七星冲宵在空中已然布成,只听葛刚大吼道:“疾!”半空喀喇喇滚动震耳雷鸣,七道金轮幻化成火焰流星,当头朝丁原砸落。
丁原初生牛犊,夷然不惧。人如黄鹤冲天而起,投入金光之中。他抱元守一,心如明镜,脑海里清晰映射出七道金轮变换万千的飞行轨迹,身形随风化蝶,施展穿花绕柳的身法,宛如浊世翩翩佳公子,穿行趋避于千层浊浪里。
“铿”的清脆一响,一缕碧光泛起,雪原竹剑在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