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苏真的沉月陨星十九剑,绝情婆婆的大空十三斩,还是燃灯居士的穿花绕柳身法,似乎都能够从中看到一丝天道星图的影子。
他暗自心折,思忖道:“我只是依靠前人所留的星图才悟出其中的奥妙,可三位前辈却纯粹凭藉自身的悟性,参悟出这些招式身法。相形之下,我差得太远啦。”
他自不愿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学习良机,聚精会神的盯着三人在空中操纵的水影,将自己修炼所悟的心得与其一一印证,委实获益匪浅。
百招一过,三大高手终是渐渐分出高低上下来。
十招之中,往往有七招是绝情婆婆与燃灯居士联手对付苏真。表面看来似乎激战正酣难分轩轾,但内行人已经足以从中瞧出端倪。
倘若燃灯居士与绝情婆婆乾脆联手应对苏真,恐怕局势又是另一番天地。但这两人自恃身分,又同样的傲骨铮铮,根本不屑此举。不仅不会同心协力,反而不时相互对攻,让苏真得以喘息,白捡便宜。
众人不禁大呼过瘾,甚至隐约感觉只需观得此战,此届蓬莱仙会已经不虚此行。
蓦然飞瀑“哗啦”一响,打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道:“有趣,有趣,我老人家也要来玩玩!”
石矶娘娘“呀”道:“这不是曾山么,他没待在叠翠谷,何时跑到这儿来了?”
晏殊道:“不用问,一定是他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到蓬莱仙会上耍宝来了。”
曾山从飞瀑里一跃而出,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自己加入,纵身闪到三道水影当中,二十二字拳一起轰出,居然是要以一敌三。
苏真手下一收,冷冷道:“曾老头,你陪他们玩罢,老夫可不想占这便宜。”
曾山见燃灯居士与绝情婆婆也收手不战,苦着脸央求道:“你们三个行行好,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才偷偷溜出来一回,稍后就要赶回翠霞。机会难得啊,你们就陪我耍玩上一会儿,如何?”
那样子,就像贪玩的孩童面对玩伴,半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分。
燃灯居士道:“曾师叔,这恐怕不行。咱们三个断没围攻您一人的道理。”
曾山一拍脑袋,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不就是不想以多欺少,丢了面子么,我老人家有办法。”他双目微合,嘴里念念有词,叫了声:“我分、我再分!”身形一晃,竟又闪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曾山,笑嘻嘻的站在众人眼前。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真道:“幻影分神大法?曾老头,亏你想得出来。”曾山得意洋洋道:“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他话音刚落,突然叫道:“废话少说,看打!”
三道身影也分不出哪条是真身,哪条是分身,分别对上一道水影。
苏真等人情知曾山看上去稀里糊涂为老不尊,可在修为上着实有惊人天分,已然跨入散仙行列,无人敢低估。三人甫遇大敌,均是振作十分的精神,驱动各自水影应战,谁也不肯落了下风丢了颜面。
曾山手舞足蹈,三道身影纵横交错,一面激战,一面不停叫道:“有趣,有趣,我打,我再打你一拳!”
他确是在翠霞后山闷坏了,此时撞见三个天陆顶尖的正魔高手,正可放开手脚,尽情一战。
可惜,那三道水影终非真人,才打了十馀个回合,燃灯居士的红色水影便“砰”的一响率先震碎。
曾山的一条分身“哎哟”一声,道:“糟糕,没得玩啦!”随即眼珠一转盯上燃灯居士本人,笑道:“水捏的假人儿斗得不过瘾,还是换作真人更加合适!”
他二话不说俯冲而下,一式“山”字诀石破天惊,直轰燃灯居士头顶。燃灯居士迫不得已,只得闪身退让锋芒。
曾山不依不饶,第二式后招跟着杀到。
燃灯居士闪避不及,惟有双掌推出,“轰”的硬接下一拳。曾山的身形,居然在激荡迸散的罡风里觑得一丝缝隙,欺身进来,手肘一顶击向燃灯居士左肋。
燃灯居士吓了一跳,暗道:“这老头的招式好生精妙,我竟连他是如何避过掌风钻了进来的都不晓得!”
可这时候,他也没空去细究,也学曾山的模样将左臂手肘一沉,“砰”的两厢相撞,直觉一股酸麻由肘部窜到肩头,胸口郁闷难当。赶紧脚下步履错动,远远闪开。
那边绝情婆婆驱动的水影也紧接着爆裂,曾山依样画葫芦,直奔真人而去,又与绝情婆婆战得难解难分。
可他还不满意,瞅着苏真的那道黑色水影,横看竖看的不顺眼,嘀咕道:“你怎么还没破,我老人家再轰你一拳,又轰你两拳!”
说着,二十二字拳崩山穿石,朝着黑色水影猛攻过去。
苏真虽处下风,脸上依旧不见变色,双手催动真气,操控水影与曾山周旋。他自知如今曾山臻至散仙境界,功力上当世堪称无伦,绝不可硬撼。故此只以巧妙身法与灵动剑招游斗,一时让曾老头也奈何不得。
曾山十成的精力里,倒有近一半用在了苏真身上,可不管怎么变化招式,对方的水影飘来荡去,犹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就是不沉。
四个人打得过瘾,周围的观众看得也痛快。尤其是如曾山这般的散仙,几乎绝迹於天陆凡尘,多是退隐到海外仙山上闭关修炼,抵御天地大劫去了。
像他这样玩世不恭、喜好热闹的人,居然能够修炼成散仙,也是异数。可更少有人明白,弃登天道而转修人间之仙,乃是曾山自己的决定。
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里流逝,渡船去了又回,载来新的又一批宾客。翠霞六仙中的淡怒真人与数名门下弟子也在其中。
他遥遥见得曾山大展神威,独斗当世正魔两道的三大顶尖高手,不禁大是惊讶,躬身问安后,沉声道:“曾师叔,你老人家怎会来了这里?”
曾山见着终日黑着脸的淡怒真人也是头大,咕哝道:“你们来得,我老人家就来不得么?这才多一会儿,便来催命?”
淡怒真人一怔,浑不知曾山这话是何意思,怎么自己问候一声,也成了“催命”?他道:“弟子岂敢催促您老人家。只是见你突然出现在此处,有些好奇罢了。”
曾山真身一晃,将底下的两道分身尽数收了,老大不开心道:“没劲,没劲,你一来就是扫兴。我老人家这就回去,你可莫要告诉淡一那老牛鼻子我有来过。”
说着,曾山又朝苏真、燃灯居士和绝情婆婆道:“咱们今日就打到这儿,等我老人家得空再来找你们玩儿。嘿,或者你们也可到翠霞后山来找我,只需在叠翠谷前叫上一声「曾老头」,我不消片刻便会赶来。”
绝情婆婆等人虽然表面浑若无事,暗地里无不在努力调匀真气,平复呼吸。
就连苏真也暗呼侥幸,要是曾山晚收手一会儿,自己操控的水影,说不定也要爆裂当场。
曾山又笑嘻嘻朝毕虎望了眼,道:“毕老贼,你刚才打从那位漂亮姑娘的腰上偷了件什么宝贝,为何不拿来让我老人家欣赏欣赏?”
阮秋波下意识低头一瞧,腰上系着的通灵宝玉已然不见。
毕虎脸色大变,暗叫一声“惨了”,果然耳朵立时被人拎着,石矶娘娘柳眉倒竖,怒声道:“毕虎,老娘先前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毕虎叫疼道:“我没偷!”
石矶娘娘怒道:“那人家阮仙子身上的宝玉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自己会长脚跑了?”
毕虎一指阮秋波脚下,道:“你瞧,那不是在地上好好躺着吗?”
阮秋波俯身微移裙裾,果见自己的通灵宝玉坠在云端里,闪闪亮着柔和光芒。她明白这定是毕虎动了手脚,口中也不说破,珍重的收起宝玉道:“哎呀,果然掉在了地上。”将它藏到袖口里,说什么也不敢再挂在纤腰上了。
好戏还没算完,众人得曾山提醒,立时醒悟过来各自摸袖掏怀,点数身上的宝贝。
於是,接二连三有人惊叫出来。
“我的「百生丹」呢?”
“毕虎,你把老夫的冰龙锥藏到哪里去了?”
“毕老贼,快把老子的千机瞳交出来!”
毕虎垂头丧气,连声道:“都别找我,都别找我,说不定全都掉在地上了!”
当下众人也顾不得和毕虎算帐,纷纷俯下身子,埋头寻找自己不见了的宝贝。一时间熙熙攘攘,乱得不可开交。毕虎乘机挤出人群,回头望见曾山好整以暇的瞅着自己,恨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曾老头,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哎哟!”却是耳朵又被石矶娘娘拧成麻花。
曾山得意的笑道:“毕老贼,就怕你不来找我玩儿。我老人家走咯!”哧溜钻进飞瀑,一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不知谁叫了声:“赶路吧,苏老魔他们全都走远了。”
果然,哪里还能找到苏真等人的踪影。
第四章三生
众人热热闹闹出了重阳谷,经百曲湾,穿凌霄楼,前方一峰兀立,云层里赤橙黄绿青蓝紫诸光流闪,彷佛披万丈霞光。
峰顶笼罩於一团祥和绚烂的蓝色弧光之中,隐隐升腾起五颜六色的光岚。
一行行仙界灵鸟比翼飞翔,出没於云峰之间。
一匹虹彩从峰顶滚滚飞落,犹如瀑布直坠凡尘。那虹彩之上,竟有三、五座形状式样各不相同的飞桥凌驾,依稀见有人往来其上。
弥漫的云岚中,各式造型奇巧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竹林摇曳,流水潺潺;松涛阵阵,枫叶飘舞。
自下往上仰视,峰高万仞几不见顶,云径通幽,光怪陆离。
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惊叹赞美之声,尽皆心旷神怡,浑然忘我,有人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忘记了继续登山。而从他处进入蓬莱仙山的宾客,通过旁的路径,最后也会聚到此处,山脚下的人已过数百之众。
谈禹一眼瞧见了商杰与雷公夫妇,上前拱手见礼。几人在云林禅寺曾有联手抗敌的旧谊,故此今日相见也分外熟稔。
谈禹随口问及冥轮老祖年旃的行踪,雷公说道:“老祖一贯喜欢独往独来,也许早已到了蓬莱仙山,说不定正在到处找寻红袍老妖呢。”
那边守残真人、屈痕也见着了晚一步到得思微峰下的碧落剑派掌门停云真人,也聚成一团低低交谈,谈笑寒暄。
阮秋波耐心守候了一会儿,才说道:“诸位仙友,眼前便是仙山的主峰思微峰。敝掌门与诸位长老,正在峰顶的「停仙水榭」恭候诸位大驾,请了——”
众人这才想起赶路,卫惊蛰迫不及待的问道:“阮姐姐,咱们待会儿要过头顶上那几座桥么,蛰儿好想走上一走。”
阮秋波微笑道:“小弟弟放心,这几座飞桥我们稍后都要经过。只有环山而上,咱们最后才能抵达峰顶的停仙水榭。”
卫惊蛰欢呼雀跃道:“太好了,待会儿我一定要在桥上来回多走几次!”
谈禹一笑,低声问道:“盛兄,适才我有一处疑惑,想请教於你。这蓬莱仙阁筑於云端之上,远离浩海,哪里来的水?我们经过重阳谷时,见那道瀑布飞流直下,里面分明实打实的都是真水啊。”
盛年道:“我也想过,估计是云峰之上另有若干大型的云团,因常年处於冷暖云团对冲里化解成水滚滚洒落,就和咱们平日里看见老天下雨是差不多的道理吧。”
桑土公插嘴道:“难……难怪呢,我……我也好奇得很。原来是……是这么回事,说穿了也……也不稀奇。”
盛年道:“世事莫不如此,有时候咱们身陷迷局之中不能自拔。可超脱一看,其实道理也都会变得十分简单。”
他说完这话,自己心里也是一动,思忖道:“眼下种种悬案深藏迷雾之中,看似毫无头绪,可真正的谜底或许也是这般,往往万流归源,却经诸般的演绎巧合,才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
众人环绕着云道往峰上前行,走了五、六里地前方出现一道悬崖,与对岸相距二十馀丈,中间一道五彩缤纷的虹岚滚滚翻腾,只有一座飞桥相贯。
卫惊蛰与农冰衣走到桥上,周围彩色烟雾弥漫,飞桥两侧的虹岚里,不停跃动出一簇簇奼紫嫣红的流火,迸射到五六丈的半空,一闪一黯,恰如烟花,把每个人的脸庞也映射得五光十色。然后再冉冉飘落,坠入五彩斑斓的虹岚之中。
农冰衣好奇心大起,笑道:“本姑娘倒要看看,这些窜出来的流火到底是什么做的?”飞身而起,娇躯在空中轻盈一折,探手想抓住一枚正在徐徐落下的流火。孰知手中一空,微微感到灼热,一缕缕彩烟从指缝里溢出。农冰衣飘身回落桥上,有点失望的说道:“原来不是真的烟火。”
阮秋波笑着解释道:“农姑娘,这些流火看似像烟花,其实也都是虹岚之下的五色云气所凝,你用手去抓它,可得小心烫伤。”
农冰衣摇摇头,道:“不怎么烫手啊?”
说着举手又打量手掌,也未见留下什么痕迹。
阮秋波笑道:“你抓着的已是从高空落下,热气在空中已迅速冷却,自然不甚烫手。若是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