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静闲师父,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凭证吗?」
静闲微笑道:「师尊也恐诸位不敢轻信,特让贫尼带来一件静斋师妹的信物,交与丁小当施主。」
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交到丁原手中。
丁原一看,正是当年曾山心血来潮,赠送给姬雪雁护身的那枚玉符。
静闲道:「师尊说,多亏有此符的保护,静斋师妹在丹鼎爆炸时才能躲过一劫。此番回返东海疗伤,或有两三个月就可苏醒初愈。」
丁原完全放下心来,将玉符小心收起,谢道:「有劳静闲师父传讯。」
静闲见诸事父代完毕,向着众人合十礼道:「贫尼告辞。」扬手唤过彩儿,跨上仙鹤飘然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尽头。
年旃笑道:「小子,这下你可以放下心思,陪老子去那万壑谷找绝情婆婆了吧?」
丁原回答道:「老鬼头,你怕我会食言么?我这就与你先回云梦大泽,跟老桑盛师兄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去万壑谷就是。」
安孜晴微微一笑道:「丁原,看来我们要在这儿暂别了。」
丁原不由自主望了眼安孜晴身旁的苏芷玉,问道:「不知道安阁主下一步有什么安排?」
安孜晴将丁原细小的举止尽揽心*,再看苏芷玉虽然神色平静,但眼神中分明也透着眷恋不舍,不禁暗叹一声回答道:「我见屈公子伤势颇重,所以先要将他送返越秀山,然后就准备回返南海开炉,炼制三叶奇葩。」
丁原「哦」了一声,转眼望向正在盘膝疗伤的屈箭南,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住。
他始终疑惑,为什么姬雪雁箱心要出家?在自己坠落潜龙渊后,她与屈箭南之间,究竟有了什么变故?
但是从姬雪雁到和婉,似乎她们都在小心翼翼避着什么。他有心想向屈箭南询问,然而目光一碰触到对方的脸庞,两年多前翠霞山上的一幕华刻骨铭心的往事,迅速翻涌上心头,禁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当姬雪雁在云梦大泽中绝情而去的时候,他终于了断了最后的一点希冀。纵然仍是为她关山万里,为她赴汤蹈火,却也明白,过去种种譬如昨日已死,许多事许多人,都已无法回到从前。
无弘袒怎样,往事已矣,自坠落潜龙渊的那一刻起,其心已死。而云梦邂逅,形同陌路,从此海角天涯两不相干,自己还去追问这些做什么?
这时苏芷玉轻轻道:「丁哥哥,让玉儿送你一程吧。」
丁原望着她略含羞涩的俏脸,不觉一阵茫然。
大漠风沙中的生死与共,鬼冢血战里的执手深吻,情深似海,自己又怎堪消受?
他微微颔首,向安孜晴拱手作别。
年旃识相的缩在冥轮里,远远缀在两人后面,心中嘀咕道:「这小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那边不尴不尬的悬着一个,这里又是一个!」
苏芷玉说道:「丁哥哥,你与年老前辈去万壑谷,千万多加小心,别意气用事,再与绝情婆婆起争执。原本玉儿想陪你一起去,可现在却得随阁主回返南海,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丁哥哥自己要多保重。」
一双水灵灵的黑眸中,除了殷殷关怀之情,就是浓浓眷恋之意。
丁原一颗心沉浸在苏芷玉的眼波里,莫名的心中泛起一缕不舍,故作从容的笑道:「玉儿,你在南海好生潜心修炼,等天陆的事情办好了,我就会来探望你。」
苏芷玉脸上闪过不可掩饰的喜悦光芒,深深颔首低声道:「丁哥哥,玉儿等你来,不管三年五载,还是十年百年,玉儿都会在南海等着你。」
第五章雪魄
一路御剑南行,丁原半声不吭。
他的心头不时浮现起苏芷玉临别时醉人的眼神,还有那一句守候自己的承诺。想到这些,他的思绪就犹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团,完全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年旃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嘿嘿笑道:「小子,你还在想那苏丫头?」
丁原哼道:「老鬼头,你舌头怎么变那么长?」
年旃活了两百来岁,还是头一回被人比作长舌头,大怒道:「狗屁,老子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才好心问你。嘿嘿,要不你这就转回头去找苏丫头吧,也好过数人家天天在南海边上等你。「丁原一怔,猛的醒悟道:「好你个老鬼头,居然敢偷听我跟玉儿说话。「年旃道:「老子我那是关心你,哼,换了旁人死在老子面前,我都不会眨下眼。」
丁原听他说得当真,冒起来的火气也消了,悠然道:「那也未必,屈箭南他们不就是你给救上来的么?」
年旃回道:「那也是老子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姓屈的小白脸跟那天一阁的女娃儿,与老子有什么关系?要是从前,这些正道人物别说要老子去救,不顺手宰了,已算慈悲为怀了。」
丁原微笑道:「老鬼头,你是不是转了性了,还是在潜龙渊里待得太久,把你以前的戾气都给磨掉了?要是让别人驰说冥轮老祖年旃,居然自觉自愿出手救了正道弟子,十个人有九个要把脑袋想破。」
年旃出奇的沉默半晌,才哺哺道:「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自从遇着您这小子,老子就没一件事是按照以往本性做的。不过奇怪的是,现在这么搅和,感觉也还不错,奶奶的,真是邪门了!」
两人说说吵吵,丁原也放下思绪,结伴回返了云梦大泽。
短短几日,重见大泽,但丁原已不再有初来时候的心情。
这几天对他而言,发生的事情也着实太多了一些,而漫漫前方,不晓得老天又有怎样的安排在等待着他。
三日后,绛禹兰如期盛开,可盛年不知为何,始终不见到来。
众人又耐心等了几日,仍不见其踪影,于是在草庐中留下一张字条′相偕御剑西行。
虽已早春,天陆南方嫩芽新爆,水暖花开,一派明媚绮位于凉州极北的大雪山万壑谷,依然是冰封天地、银装素里。
绝情婆婆成名两甲子有余,雄踞天陆魔道十大高手宝座,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但万壑谷一脉人丁非常单薄,满门上下不过二十多人,或老或少都是女子。
绝情婆婆名头虽响,可因僻居西域苦寒之地,生性孤傲也少有与人交往。因此,她的大寿也鲜有宾客盈门,丁原等人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客人。
众人抵达时,离绝情婆婆的寿辰还有两日,万壑谷内一如往常,也见不到增添了多少喜庆气氛,比起当年越秀剑派掌门屈痕的大寿,实在冷清太多。
那晏殊原是绝情婆婆的锺爱弟子,经她一番通禀引见,众人很快便得到绝情婆婆的召见。
丁原原本以泻,依照年旃等人的介绍,绝情婆婆多半也是那种白发苍苍、鸠面凶相的老婆子形象。待真个见着,才晓得大错特错。
他与桑土公、年旃,随着晏殊走入客厅,只见正中主座上已端座着一位中年美妇。这妇人眉目如画,一袭白衣,眉宇问蕴着一层淡淡煞气,看上去竟似比晏殊更加年轻。
在她身后,侍立着两名女弟子,一抱宝刀,一捧古筝,一眼望上去,就知道修为还在晏殊之上,足可与天陆九妖中人一抗。
入座之后,晏殊将众人一一向绝情婆婆介绍。
轮到年旃时,老鬼头从冥轮里钻出,哈哈一笑道:「绝情婆婆,咱们两个可也有一百二十来年没见了吧。你居然越活越年轻了,怎变得像个大姑娘似的?」
绝情婆婆淡淡道:「年老祖,听说你被翠霞派幽禁了九十余年,别的也没什么,这张嘴倒也乖巧了不少。咱们两个,虽说并列魔道十大高手百多年,可说到交情,只怕比纸还薄。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你不远万里来到万壑谷,绝不单单侍为了给老身祝寿这么简单的吧?」
年旃看绝情婆婆张嘴就直逼自己的来意,心道这老婆子真不好糊弄,自己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她已一副要把话说穿说透的样子。事既如此,索性开门见山把话挑明,拐弯抹角原本就不是他年旃的性格。
年旃颔首道:「绝情婆婆,你算说对了。老夫这回上万壑谷找你来,还真是有事。」
绝情婆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嘿嘿笑道:「年老祖,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想求我的雪魄梅心,好重塑肉身?」
年旃回答道:「正是,老夫当年肉身在翠霞毁去,如今只能藏身冥轮之中。倘若你能借一枚雪魄梅心与老夫,日后老夫也必有厚报!」
绝情婆婆凿道:「果真是这样,年老祖,着实委屈你低声下气,前来讨求雪魄梅心。可惜,这东西是本谷至宝,只有我的门人可求。原本,看在小徒引见,还有你远来相求的面上,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惟独这一件,我劝你赶紧断了这份痴心妄想,另谋他策,不要在这里白费唇舌。」
晏殊急忙跪下道:「师父,年老祖对弟子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与丁小哥出手击退碧落七子,弟子如今就见不着您老人家了,那绛禹兰更是要被碧落剑派的无耻之徒夺走。弟子也明白雪魄梅心珍贵万分,乃本谷第一至宝,可毕竟谷中长有三株,若能取其一赠予年老祖,何啻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绝情婆婆摇头道:「傻徒儿,你懂什么?年旃救你,只因有求于我,分明就没存什么好心。雪魄梅心的确有三株,可本谷历代的规矩你也该明白,非为本谷弟子,任是谁来都莫想讨到一点半枝。」
丁原起身拱手道:「婆婆,我等也晓得,这雪魄梅心乃天地罕见的仙宝,非不得已,也不会来求。只要你放下一句话来,如何才肯答应,纵然赴汤蹈火,丁某也势必为婆婆办到!」
绝情婆婆悠然道:「我万壑谷尽管荒僻,可也算衣食无忧,太平无事。老身本人,更没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需要托付给旁人!丁公子,你多说无用,不管什么样的条件,老身也不可能松口破例。倘若没有其他事,就让晏殊陪着你们在万壑谷逛上几天,等喝过老身的寿宴喜酒,再走不迟。」
晏殊跪在地上没动,刚出声哀求道:「师父!」
绝情婆婆已截下晏殊的话道:「晏殊,师父已经很各气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身怎能容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继续在谷中逗留?」
年旃丁原闻言双双色变,连桑土公都忍不住结结巴巴道:「绝……绝情……婆婆,你……你不欢迎我……我们,便……直截了当的说,何……何必指桑骂槐?」
绝情婆婆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桑土公,老身与晏殊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资格了?你们几个爱留不留,恕老身没空闲奉陪。」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丁原怒气一起就欲发作,但想到盛年的嘱咐叮咛,又强耐着性子道:「婆婆,我等这般空手登门求药,的确很是唐突。只因为雪魄梅心是无二仙宝,一时半刻,我们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比拟。往后婆婆凡有差遣,丁某万死不辞。但请婆婆看在年旃肉身尽毁,元神无依的份上,慈悲为怀,慷慨援手。」
他说着,深深一揖到地,心中思量道:「昔年苏大叔与水婶婶为医治我的走火入魔之症,不惜踏上天一阁,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我今日为这老鬼头,向绝情婆婆拜上一拜,又能算什么?」
岂知绝情婆婆毫不领情,冷冷道:「丁公子,你可晓得旁人是如何称呼老身的?」
丁原心头一沉,徐徐道:「绝情婆婆!」
绝情婆婆轻哼一声道:「老身即以绝情为号,又哪来慈悲之心?况且年旃与我,非亲非故,老身又凭什么破坏本谷规矩,送他雪魄梅心?」
丁原朗声道:「绝情非无情,只因曾为情伤,故此不敢言情!丁原虽然年少无知,但也相信婆婆绝非真正无情之人,不然晏仙子也不会对婆婆百般尊崇敬爱。」
绝情婆婆清澈半闭的眼眸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森寒的冷光,利刃一般落在丁原脸上,彷佛要穿透到他的心底。
丁原肃然不动,不卑不亢对视着她,两对目光对峙了不知多久,厅中鸦雀无声,连年旃都按耐性子,望着这一老一少。
晏殊大着胆子,轻轻唤道:「师父!」
绝情婆婆这才哼了一声,收回目光,恢复冷傲神情说道:「丁公子,你年纪轻轻,又能懂得什么?不管你们怎么说,老身都不可能改变心意,诸位还是请回吧。」
年旃忍无可忍,怒喝道:「老婆子,老子与丁原好话说尽,你也不肯有半步退让,难道真当老子转性成了滥好人不成?不是老子听人劝告才登门相求,早就杀进谷中让你鸡犬不宁!你以为就凭你的狗屁大空十三斩,真能挡住老子的冥轮?」
绝情婆婆寒眉一扬,冷然道:「年旃,你终究还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软的不成想夹硬的,老身一样奉陪!昔年蓬莱仙会上,你我未曾交手,可你的冥轮还真不放在老身眼里。也罢,只要你能赢得过老身一招半式,万壑谷中所有一切任你攫取。可要是输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