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老妖眼皮更显血红,双目依旧紧闭不启,赤魄鞭发出「劈啪」鬼啸,浑身杀气充盈,团团血色魔气波浪般朝外扩散,直罩住方圆数丈。
淡言真人忽然在后低声叫道:「丁原!」
丁原脚下一停,回头微笑道:「放心吧,老道士。凭这臭蝙蝠三脚猫的本事,还伤不了我,你就在旁边歇着,看到精采的地方拍拍手就成。」
淡言真人摇摇头道:「尽量不要与他的身体兵刃接触,提防吸髓吮精大法摄你精血真元,我不想你死第二次!」
丁原微震,老道士素来惜字如金,临战时他如此叮嘱,可见红袍老妖这魔功的厉害。
他想了想,抬头笑道:「没事,我身子里的那点玩意儿,就算被他吸去,也要这老妖无福消受,吃不了兜着走。」
红袍老妖厉笑道:「那便试试!」
赤魄鞭蓦然飞起,织成大大小小虚实相间十数个圈环缠向丁原。当真是旧环未消,新圈已生,虚招如云,实式如风,一条长鞭在他手中,直如写意山水、随心泼墨,尽得天成。
丁原反手挥出雪原剑,腾起渺渺紫烟笼罩周身,护在胸前引而不发,显然是要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但见赤魄鞭灵动如飞瀑跌宕,溅起无数浪潮;雪原剑似山横亘,扼住浩荡乾坤。
动静之间不过弹指,可千百变化生之又灭,灭之复起,两人针锋相对,从第一刻便掀起滔天骇浪!
赤魄鞭一挥间,用尽九十六式变化,气势臻至颠峰,华光烈雾里煞气大炽,迫到丁原咽喉。
丁原耐心沉着守候的,却正是这最后一刻。在赤魄鞭眼见所有变化终于用尽时,雪原剑动如脱兔,青青剑尖轻盈上挑,不差毫厘的击在鞭头。
这一式中流砥柱,丁原以往用过数次,可没有一次能如今日这般完美,这般举重若轻!
「静如山岳,动似流水。」
淡言真人当日讲解要义时,只说了这八个字,但为了这八个字,多少人皓首穷经,寻之不得;多少人千锤百炼,至死未现。而今,在丁原手中,却如羚羊挂角,近乎无瑕,恍惚中剑行天意,心融道海。
红袍老妖不惊反喜,赤魄鞭「叮」的镝鸣,所有变化散尽,鞭头忽的如柳絮翻飞,缠上雪原剑身,在紫竹上连绕几圈,「啪」的收紧。
他故技重施,面上血光一涌,发动「吸髓吮精大法」,欲夺丁原体内精血。
淡言真人在旁面色微变,殊没想到两人仅交手一招,已拼出真火,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丁原复出后,尽管修为突飞猛进,而红袍老妖苦修百多年的吸髓吮精大法何等厉害,连淡怒真人都吃了大亏!
老道士刚想出手救援,忽然心头一动,思忖道:「方才丁原使出中流砥柱接下赤魄鞭,应该有后手变化弹开鞭头,避免与红袍老妖正面对撼。他让雪原仙剑被赤魄鞭缠上,竟似有意,莫非……」这么一想,又强自忍住,飞立一旁,静观其变。
却说红袍老妖见丁原的仙剑被缠住,心头一喜,魔气在丹田中逆运奔腾,如同一头魔兽张开血盆大口,贪婪的吞噬猎物。果然,从赤魄鞭上涌来浩浩荡荡一股热流,顺着红袍老妖的经脉流入体内。
红袍老妖正要炼化其中精血,却突然感觉大大的不对。
原来那道暖流钻进丹田后,竟凝成气团,不住压缩收敛,非但没有被自己的魔气炼化,,却反而转过头来,消融他几耗费三甲子才炼成的真元!
这端的如引狼入室,开门缉盗。也怪他太过自信,丹田重地,顷刻竟似一座不设防的空城,任由丁原驰骋纵横。
红袍老妖知道自己反中了丁原设下的圈套,更明白普天之下,惟独有一家的仙术,可如此破解他的吸髓吮精大法!
他低吼一声,当机立断,手腕一抖,赤魄鞭松开雪原仙剑,断绝开两人的联系,那道从丁原身上攻出的暖流才由中而绝。饶是这样,丹田内的真元也被化解不少,如果不是收手得快,今晚就要栽上大跟头。
丁原行险施展天一阁的不传秘技「化功神诀」,打了红袍老妖一个措手不及,岂肯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藉赤魄鞭回荡之势,一人一剑叩关而入,万丈光芒直迫红袍老妖面门,却是用出翠霞派飞瀑十八剑中最凛冽剑式之一,银河倒卷。
红袍老妖不愧尊为如今的南荒第一人,赤魄鞭失守后,后招随之衍生,左掌虚出抵住丁原攻势,身形飘飞,竟也是不敢直撄其锋。
丁原得理不饶人,左手拳、右手剑,身走穿花绕柳,脚踢辟魔退,可说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武器,无一处不可攻出。剎那间攻招如长江大河从天飞流,滚滚而下竟无穷绝,丝毫不给红袍老妖喘息之机。
红袍老妖一招失手,全盘被动,竭尽鞭掌,所有变化才堪堪守住门户,不至于落败。可在丁原一气呵成、凌厉连贯的攻势底下,他也惟有节节后退,闪其锋芒。
一百多年来,他的记忆里,还从没一刻有如此的狼狈,被别人压得全无还手之力,更可恼的是,对手居然是一个年仅二十的翠霞派二代弟子!
丁原却是越打越顺手,诸般剑招变化挥洒如意,妙式纷呈,时如行云流水无孔不入,时如雷霆万里势不可当。
翠霞剑派最普通的几套入门剑法,在他手中仿佛焕发新生,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就在这时候,红袍老妖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的怪语,却似南荒蛮语,也不晓得是在驱动什么真言咒语。
他右手指上的戒指,射出一束浓浓绿光,在空中幻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光环。光环里浮光掠影,隐约现出一座险峻高山,黑石裸露,峭壁嶙峋,也不知坐落何间。
红袍老妖腹中猛暴起一声「疾」,那光环砰然散开,黑色山峰不住变大,当头朝着丁原压下,势逾万钧。
原来这枚戒指名唤「三光封神戒」,可发青、绿、赤三色光芒。青光召川,绿光移山,赤光唤龙,传之于上古洪荒,可说是天地间最厉害的魔道法宝之一。
寻常情况下,红袍老妖也不愿意轻易动用三光封神戒大耗真元,但眼前情势危急,再不生变化,怕只有败走一途,权衡之下,迫不得已也只好如此。
丁原猝不及防,左手朝上一托顶住山座,可身躯一沉竟是支撑不住,急速朝地上坠落。
他深吸一口元气,心头空明如镜、浑然忘我,胸膛一挺,翠微真气汩汩注入左臂,延缓下沉的势头。
他口中真言一念,从万象囊中祭起天殇琴,右手雪原剑归入囊中,腾出手来,发出几道大日天魔真气虚弹在琴弦上。
一招之中,他同时运用道魔两家绝顶的真气心法,可说是旷世骇俗,绝无仅有,开创出千年以来的先河。可丹田内两道真气运转如常,不仅没有像以往那样相互杀伐、折腾得丁原死去活来,反而是融于一体,相得益彰。道为天,魔为海,浩涌磅礡不分你我。
大日天魔真气击在琴弦上,扬起一串清扬激越的音律,头顶蒙蒙绿光翻腾滚动,裂出一线缝隙,「喀喇喇」
轰鸣响动,击下一束雷光,正打在黑峰顶上。
巨大的黑峰剧烈摇晃,猛地从被雷光劈中的豁口处开裂,迅速朝下延伸,直抵山座。
眨眼间,「轰隆」一响,飞沙走石,偌大的山丘四分五裂,碎裂成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山岩溅射出去,有不少险些砸在数十丈外犹在激战的人头上。
淡言真人袍袖一摆,亮出拂尘轻轻掸了掸,几道和风送出,卷住落向大殿的山石,朝外一引,远远落到空处,「轰」的在地上砸出几个大坑。
红袍老妖哼道:「天殇琴!」手指上三光封神戒平滑的面上,依稀多了道细小的裂纹,不晓得又需多少时日的炼化,才能修复。
不过凭着此招,他也总算缓过气来,重新稳住阵脚,嘎嘎笑道:「好得很,堂堂翠霞派弟子居然会有魔教至宝,果然不愧号称正道翘楚、天陆牛耳啊!」
丁原怎会听不出话中的嘲讽之意,收了天殇琴,轻笑一声道:「天道煌煌本无道魔,万物归元自有乾坤。仅听阁下这么一句话,就晓得你还拘泥世俗,心存执着,再过三千年也休想参悟天道,羽化飞天!」
这话似晨钟暮鼓,重重敲在红袍老妖心头,一时竟忘记反驳,沉吟不语。
淡言真人默然守在外圈,丑陋镇定的脸上,却对丁原浮现出一缕欣然微笑。只是这丝笑容一闪即逝,连丁原也未曾察觉。
忽然间,三人耳朵里同时听见有人大笑道:「说得好!丁小子几年不见,大有长进,比起你这只臭蝙蝠可强出太多!」
这声音分明是从极远处传来,却不分先后落入三人耳中,闻之似近在咫尺。
红袍老妖一惊,从沉思中醒来,暗道:「怎么又来了个绝顶高人?」
眼前人影一晃,凭空多出一个矮小老头,头发胡须黝黑光亮,肌肤更红润幼嫩如婴儿一般。他邋遢破旧的衣裳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脚上的草鞋,也烂得只剩下鞋底和吊在脚背上的几根草绳,好像随时要赖在地上再不肯走的样子。
这老头说来就来,连红袍老妖和丁原都未看清他是怎么闯入战团,人影一闪,已经靠到丁原身旁,伸出手来亲热的一拍丁原肩头道:「好小子,没枉费老人家我昔日的指点之功,真成人物了!」
一旁淡言真人面色恭敬,躬身道:「曾师叔,恭喜您得出天关,修成散仙之体!」www。yunxiaoge。com
丁原却没好脸色给这老头,哼道:「得了吧,曾老头,少在我面前邀功了。」忽然眼睛一扫奇道:「两年多不见,你怎么头发全黑了?」
曾山得意洋洋,摇头晃脑道:「哈哈!这叫返老还童!如今我已是地仙一流,不受人间岁月局限,不拘红尘烟火侵蚀,再过一千年,也还是这个模样!」
丁原见他得意的样子,故意道:「这有什么好,再过一百年,等我头发白了,你往我身旁一站,别人只当你是我的小弟弟,到时可就有趣了!」
曾山笑容顿时消失,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大觉丁原说的有道理。
他不在乎别的,可一想到以后,别人要把自己当成丁原的弟弟,称作什么「曾小子」的确不怎么好玩。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愁眉苦脸道:「那可怎么办,我又变不回去!」
丁原笑道:「我既然说了,当然就有解决的法子,你担心什么?」
曾山大喜,一把拽住丁原叫道:「我就知道你够朋友,快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他开心之下,居然不管一旁还有个红袍老妖在侧,拉着丁原只管问,可见在他心中,不被叫做「小曾子」或者「曾小子」比什么都要紧。
丁原微笑道:「现在我哪里有空,你等我打发了那只臭蝙蝠再说。」
曾山迫不及待,自告奋勇道:「这个好办,让我老人家踢他屁股,把他赶回老窝!」说着,曾山挽胳膊、捋袖子,冲着红袍老妖道:「臭蝙蝠,你在南荒关着门做皇帝有什么不好,跑到翠霞山来撒什么野?算你倒楣,刚好碰上我老人家功德圆满破关而出,就拿你练上两手!」
红袍老妖怎会不明白,曾山一旦修成散仙,与自己无异有云泥之别,就算拼出元神也不是对手。他机关算尽,也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关,正应了曾山的话,实在算是倒楣!
按理,红袍老妖该作抽身之想,但他兴师动众,夜袭翠霞,什么也还没捞着,却被曾山吓了回去,未免下不了台,心里不由恨极丁原。
若不是这个小子半路杀出,横生枝节,自己早就收拾了淡言真人,翠霞派哪里还有人能挡得住自己,事情何以难办至此?
可要说真打,摆明不是曾山对手,闹不好不仅是脸面问题,连老命都悬,当真是进退维谷,一时僵在了那里。
忽然,丁原背后皮囊里的万象囊一开,闪出一溜金光,冥轮老祖不甘寂寞又跑了出来,幸灾乐祸大笑道:「红袍老妖,山中无老虎,猢狲称大王。你在南荒得意了那么久,今晚可吃瘪了吧?」
曾山吓了一跳,手指点着冥轮老祖叫道:「年老魔,你怎么溜出来了?」
7纵妖
冥轮老祖呸了一声道:「你们以为凭那几个翠霞派的死鬼道士,和什么狗屁大阵,就能困住老夫一辈子吗?妄想!
「老夫不但出来了,还大发善心、以德报怨,连带着把你们翠霞派的二代弟子,也带出来了。怎么样!」
红袍老妖嘎嘎笑道:「原来如此,翠霞派调教出的好弟子,跟老祖联手破了自家的伏魔大阵,今晚老夫算大开眼界!」
冥轮老祖嘿嘿道:「红袍老妖,你别指望老夫现在就与翠霞派为敌,好让你浑水摸鱼。你还是好好考虑如何保全老命吧!」
曾山一醒道:「对,你的事情不妨慢慢说,先解决了臭蝙蝠才是正事!」
淡言真人从旁开口道:「师叔,且慢!」身形一晃,拦在曾山之前。
曾山一怔,瞪眼问道:「干什么,你怕我打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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