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性- 第14部分

贵族区的街道一直都是很空旷的，马车在上面奔跑不会受到任何阻碍，自己，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那个带给他痛苦与欢乐的地方啊！



车轮缓缓停止了转动，尘封踏下马车，公爵府还和以前一样，岁月并未让它有丝毫的变化，他静静的注视着这座聚华美、自然、豪奢于一体的公爵府，久久未迈出脚步。



“少爷。”管家在一旁轻轻唤道，他的身体猛然一震，神态淡然的跟在苍老的管家后，迈入了那扇十年未入的大门。



这片花坛，以前种的是郁金香，现在却飘出了紫金花的轻香，这片草坪是他以前嬉戏的地方，现在却换成了另外的孩子，他曾在那边的墙壁上刻过恶魔与天使的故事，现在那用童真与小刀留下的痕迹早已不在了，他默默的走着，望着周围熟悉却又陌生的事物，路上遇到的一个个仆从向着管家恭敬的行礼，却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有谁还能认出这就是当初那个把他们斗的团团转的小少爷呢！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他不禁想起了克丽丝曾与他念过的这句诗，只是，如今的他，真的回家了么？



穿过重重的游廊庭院，望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老管家终于停下了脚步，周围是一棵棵高大的紫蓝树，树身是紫荆色的，树叶是蓝色的，散出一股股它独有的轻香，与地上的紫兰花浓郁的芳香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天空中玉盘投放下白朦朦的柔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下方白色的悦榕草地上，投射在一张从风云帝国长途千里运来的八仙桌上，仅有这几丝微弱的光芒自然是不够的，紫蓝树的分支上还挂着一盏盏水晶色的魔法灯，发出朦胧如水波的光纹，远远望去，那里仿佛是一个月下的水中仙境，月华，灯光，不远处的流水，近处的浓香，共同编织了一个如梦如唤的林中天堂。



八仙桌旁，坐着两个人，桌的中央，放着两个精巧的水壶，下面都燃着火，上面都散着朦朦烟气，但煮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克丽丝，你真的觉得从风云帝国运来的茶叶要比从恶魔的钻石天堂进口的咖啡粉要好喝么？”



“祖母，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饮料，只能说各有所爱！是不能比出一个高下来的。”



“嗯！本来，我是一点都不懂得品味那种苦苦淡淡的东西的，不过咖啡喝多了，仿佛也厌了，累了，现在品味一杯清茶，也有一种不同的味道呢！”



第24页　物是人非情已灭



　“咖啡提神，却伤生，茶养神静心，您以后还是多喝些清茶吧！”



“哎！的确，老了，该多喝些茶才对，不过，克丽丝，你为什么在二三岁的时候就喜欢这种东西呢！你弟弟那么大的时候，爱吃的，可只有糖呢！都是一个妈生的啊！”



“因为，对身体有好处呀！”克丽丝淡淡笑道，轻轻的将热水倒入杯中。



“你啊！从小就太安静了，那双眼睛啊！就象一个大人一样。”老人轻轻一叹，将浓香四溢的咖啡导入杯中，身后的两名侍女连忙用手中羽扇轻轻扇着。



克丽丝轻轻吹着散着清香的上等茶水：“人的精神总是有限的啊！动一分就少一分了。”



尘封望着那桌旁的老人，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条，懒懒的坐在一把靠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那厚厚的衣衫，已无法为她阻挡那冬天的寒气了，这就是儿时将他抱在怀中，用每位的糖果换取他微笑的老人么？这就是孩童时代就在为他踌躇终生大事的奶奶么？他记得，她的身体是没有这么差的，他就这么望着，一时忘了时间，直到一旁的老管家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



“少爷，应该进去了。”



他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再次让自己回到了那雷光闪烁的一刻，那个抓住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冲入房中，那个明明有能力阻止，却默然旁观的人，是谁啊？



他终于迈动了脚步，跟着这位罗兰家族年迈的忠仆，迈入了那片树林。



两人都停下了语声，树林中一时间显得格外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尘封身上，老管家默默的退到了夫人身后，良久，良久，还是老人首先打破了沉默：“我的小尘封，你终于回来了。”



尘封默然无语，眼中闪过各种不同的情感，有思念，有喜悦，有悲哀，但最后却仍被一片淡淡的冰寒所覆盖，行了一个完美的贵族礼，淡淡道：“夫人今天召我来有什么事么？”



玛丽娜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她曾经最疼爱的孙子，曾经与他在一起时的快乐片段一幅幅的在她脑中闪过，年迈的她已经记不住太多的东西了，但这些画面却永远深深的刻印在她的心中，她老了，家族的事物都交给了孩子们，年老的她，如今除了等死外，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了，她拥有大量的空闲时光，而回忆这些画面，就是她最爱干的事情。



“奶奶，这是我给您做的寿面，您尝一口。”



“奶奶，你说天上这个白球就是狄安娜，那为什么我在神殿中看到的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呢？”



“奶奶，今晚我还要和你一起睡嘛！”



“是啊！奶奶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她那双久已昏花的老眼望着这个英挺的亲年“你还愿意么？”如今的尘封，长高了，长大了，再不可能在祖母的怀里撒娇了，她多么想见证他的成长，但是，她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为了家族，她放弃了与这个孩子之间的感情，现在的他，一定很恨他的祖母吧！泪水，忍不住的从她的眼中流出，两旁的侍女慌了，跟随夫人的这么多年，她们见到的夫人只有威严，闲散，智慧，从来没有看到从她的眼中流出的眼泪，连忙从怀中取出丝巾，为她将泪珠擦去：“小尘封，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奶奶呢？”



尘封心中一荡，低下头，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眼中那复杂的情感：“夫人，回到月都后需要处理很多事情，也需要见很多人，所以没来，改日尘封定当送上一份重礼，来向您赔罪。”



这句话，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玛丽娜那颗衰老的心脏，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两旁的侍女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尘封，她们并不了解他母亲的真正死因，对夫人的深厚情感让他们愤怒，这个小少爷也太没良心了吧！夫人将他带大，如今羽翼长丰了，连奶奶都不认了，一旁的老管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说出那句话，尘封心中也有些后悔，但他脑中随即闪过那绽放于空的绚烂血花，和回头时，那张毫无表情的老脸，随即一声不吭，冷冷的注视着他们，母亲有什么罪，值得你们这样那个去对付她，她为家族生儿育女，根本不介意父亲在外面的丑事和带回家的相好，她又哪里威胁到整个家族了？



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平息咳嗽，额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那张苍老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小尘封，你真的不愿意回家了么？”



“如果夫人您没有什么事要吩咐的话，我这就准备回家了。”



玛丽娜长叹一声，挥了挥手：“那好吧！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孙儿而已，没有别的事了，你走吧！走吧！”



“哦！那我就先告辞了。”尘封又行了一个标准的告别礼，转身向这片紫蓝树林外走去，克丽丝站起身：“那我也先告辞了，您要注意身子，时光可以冲淡很多东西的。”她又深深的注视了祖母一眼，快步追上弟弟，向外行去。



“夫人，您不告诉他公爵大人的情况么？”老管家试探着问道。



玛丽娜祖母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无尽的疲倦：“没事，让克丽丝知道就行了，这孩子很聪明，会找机会和他说的。”



“那族长之位？”



老人摆了摆手：“他们不是都想让奥特多这孩子继承么？那就听他们的吧！”



“可是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欢……”



“哎！老了，以后的决定就让那些年轻人去做吧！何况，我喜欢的人，他会答应么？”老人痴痴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皮缓缓垂落。



第25页　真正的人



　尘封默默的走着，虽然没有老管家带路，但这里他其实已经够很熟悉了，即使被时光冲刷了十年，对这里的印象也没有变淡多少，他的心很乱，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在雪山上，老师告诉他，无论在什么时候，心都要向一池冰水一般，淡然，冷静，他的确做到了，一直以来，他都恪守着这一原则，最多，也只是让那池冰水荡漾开一些涟漪而已，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心，乱了。



他又如何愿去伤害这样一个老人啊！何况那还是将他从小带大的祖母，但每当柔情和惭愧涌上心头，他的脑中，总会浮现出那一朵绽放的血花，那夜无与伦比的绝望与悲戚，独自在那山顶墓前时的悄悄滴泪，还有母亲那美丽的容颜总会交替出现，如一桶冰水，扑灭那满胸柔情，浇灭那十年思念。



他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已握的紧紧，不停颤抖着，怎么可以这样感情脆弱呢？老师那张默然的脸，那双冰冷的眼眸仿佛又浮在眼前：“记住，为情所困，永远是弱者才会做的愚蠢事情。”



“我是弱者么？不，我绝不能是弱者。”他想起了那从未谋面却害死了母亲的大国师，想起了太阳神那张英俊明朗的脸，和他挥手之间就撒出的漫天烈焰，他想起了那在世界最南方，永明之峰后的十三座金字塔，想起了那四件创世之宝之一的飘渺国度，这些，都需要他去毁灭，而毁灭他们，绝对不是一个弱者能做到的。



越想，心就越乱，一幅幅画面仿佛就显现在他眼前，晃花了他的双目，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身子：“你往墙壁走啊？”



他晃了晃头，望向前方，正是一堵高墙，克丽丝轻轻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向正确的出路：“走路的时候可是不能乱想东西的呢！否则是很危险的。”



尘封默默的感受着从那只柔软的手中传来的温暖：“克丽丝，你不怪我么？我今天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克丽丝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紧：“当然不会。”



尘封的身体微微一震：“为什么？”



“因为，我们两个，是同一个妈生的呀！”



尘封眼中闪过一道感动。



“不过呢！有很多事情我们都还不知道，所以，也不能就这么断定这件事情！祖母一直以来都是对妈妈很好的，做出这种事情，也肯定是有一些无可奈何的苦衷的，所以嘛！不要把人伤的太深了，否则的话，以后可能会后悔的。”



尘封无言，这些道理，他其实很清楚，只是……



克丽丝对他柔柔一笑：“不要怪自己不能冷静的处理事情，要是人时时刻刻都能用理智去处理问题，不受一丝感情的干扰的话，那就不能被称为生物了，有欲望，有情感，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啊！”



尘封的身体猛然一震，“是啊！有欲望，有情感，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如果心永远是一片冰封，那与物何异，如果人断绝了七情六欲，那与一个懂得处理事情和思考的物体有什么区别，老师一直教导自己的，心如冰池，她自己，难道真正做到了么？



第26页　死讯



　他想起了老师在送他与拉克丝下雪山时，那极难被察觉的淡淡不舍，回忆起了当得知拉克丝差点摔下冰崖时那震怒的表情，想起了当得知心爱的雪雕被太阳神教射杀后那一道道愤怒的命令，让暴风雪法师与冰封法师进攻埃及古国，结果那一次雪山损失惨重，这难道是理智的决定么？就连老师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如今才刚刚达到十三阶的自己，不能做到，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的脸上重又浮上了懒散的笑容，不过克丽丝的下一句话却再次让他大吃一惊。



“父亲死了。”



“什么”尘封几乎要叫出声来：“怎么死的？”虽然这个父亲从小到大他也没见过几回，对他的印象更是极差，相好无数，曲意逢迎，伪善恶毒，这些对公爵不良的传闻早已在恒特恖传的沸沸扬扬，这是一个宣扬言论自由的国家，虽然他基本不出家族大门，但偶尔的几次还是让他听到了这些传闻，再加上亲眼所见，从儿时开始，他对这个公爵父亲的印象就糟糕到了极点，更何况，他是亲手将匕首刺入母亲心脏的人，本也在他预杀之列，不过，当听说他去世后，他还是忍不住惊讶，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就在前几天吧！我也是刚刚知道的，病死了。”



“病死的？有什么病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