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鲁松!”久等不到回答,那名选手一边瑟缩着一边大叫。“不要逞强!这里不是密闭的赛场,淋点魔法雨没什么要紧,这里是野外,没有魔药没有治疗师,这一场冻雨淋下来会着凉发烧,会得肺炎,甚至可能会没命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海姆达尔还是没有吭声。
那名选手又等了一会儿,在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一扯扫帚柄,向下方沉降,看样子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找地方躲雨去了。
“我知道这比赛绝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骑在扫帚上始终不偏不倚的保持飞行航线的海姆达尔喃喃自语。“我曾经设想过可能遇到的天气,老天爷当然不会一直友善下去。”他用袖子抹了抹被雨点浇打的模糊不清的护目镜,不过没什么作用,因为他的赛服渐渐被雨水浸湿。“下面根本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一望无际的嶙峋岩壁,往哪里躲?钻石头缝里吗?!”
天空在这段时间越来越暗,犹如黑夜降临,零星的雨丝增大成密密麻麻的巨大雨点,噼里啪啦的浇在身上,转眼整个人就跟水里捞上来似的。闪电的白光频繁的划过层层叠叠的乌云,霹雳的轰鸣倒因为雨水的噪声被减弱了气势。
海姆达尔放弃了观察天空四周以及观测其他选手情况的想法,决定加快速度飞离这片地区,早点脱离乌云的掌控就能早点摆脱冻雨的迫害。
飞天扫帚速度竞赛最后一场居然安排了为期两天的马拉松越野赛。
很多人始料未及。
今天早晨他早早起床,吃过早饭之后就离开了帐篷前往集合地点。一直到出发之前,天气对速度竞赛都很和蔼。无风无云也无雨,虽然阳光不够明媚,却也是温暖如春。
可能是因为最后一场的关系,集合点周围挤满了人,要不是工作人员早就安排好了选手专用通道,矮小的选手连进场都成问题。今天观众们的热情比太阳还要火热。
海姆达尔老远就看见了里安,不是因为他鹤立鸡群,而是他有戴帽子的习惯,除了上课时摘下,其他时候总看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海姆达尔排在队伍里朝他们招手,他们很快满脸兴奋的跑过来。那些一大早赶来赛场的同学并没有因为缺乏睡眠而无精打采,反而很活跃。他们叽叽喳喳的指来指去,凡是看到一个会动的东西都会大惊小怪一番。
当裁判长出来公布比赛内容时,整个集合点一瞬间炸开了锅,选手们倒是表现的很镇静,惊呼声都是观众们发出的。
【安静————】
人群很快平静下来。所有人看向裁判长,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最后一场比赛将为期两天,中间怎么飞,一天飞多久全凭选手自己掌握,只要使用大赛统一分发的飞天扫帚,只要在48小时以内飞完整个行程并返回此地,你的本场分数就会被算进总分里。请听清楚我的话,一定要赛完全程,如果当中弃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凡是没有飞完全程,最后一场比赛就没有得分。】
裁判长注视选手们的表情,等待了一会儿,又道:【不要妄想钻空子,或者耍什么把戏以图蒙混过关,我可以告诉大家,赛程中间会有大赛工作人员跟踪监视。】裁判长伸出食指指向天空。【大家可以抬头看看上面。】
人们依言仰望苍穹,绵长的龙吟响彻天际。一支由挪威脊背龙、天马、鹰头马身有翼兽等飞行动物组成的空中编队正在人们的头顶上方盘旋,龙吟,马鸣,鹰啸此起彼伏,整个天空熙熙攘攘,地上的人们也跟着沸腾起来。
这些飞行动物身上都驮着随行观测员,谁都不知道裁判会在哪些动物身上坐着。
【我想奉劝大家一句,没有看见不代表不存在。】裁判长对飞行梯队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从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可以看出,她的思想已经充分传达给他们了。【我们的裁判或许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当你要做某些不该做的小动作之前请好好考虑一下这是否值得。】
出发地点设在一个临时搭建的3米高台上,选手们依照上轮结算的成绩依次出发,也就是第九轮结束以后排在第一的那位选手第一个出发,一分钟后第二名出发,以此类推。
第九轮结束以后,海姆达尔的排名确实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重新落回第二集团。16,有一有六,不算太差,某男孩安慰自己。
“一定要注意安全。”这句话贝尔尼克已经说了不下三遍,如果时间允许,可能会继续说下去。
海姆达尔此刻正被同学和师兄们团团围住,有几个同学甚至调侃他们应该来得再早点或者干脆再晚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刚刚见面又要再次面临分别。
“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一位同学发问。
“替我祈祷吧,伙计们!”海姆达尔毫不犹豫的说。
“事实上我们都快把祈祷你拿冠军当做朝圣了。”
“难怪我老是觉得耳朵痒。”
嘻嘻哈哈的说了一大堆没有营养的废话,海姆达尔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让他放松。
海姆达尔套上赛用手套,一副准备上战场的架势。
“我现在很需要高手的加持。”他说。
“来,这就是高手给你的加持。”邓肯十指一张用力掐住他的两颊向外拉。
埃德蒙则说了一大串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西班牙文,据说是他们家流传至今的古老祷文,听说很管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贝尔尼克依旧老调重弹,像个殉道者那样把嘴巴抿得死紧,一副担惊受怕的惶惶模样。海姆达尔觉得他有点神经过敏,反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你现在还想让我告诉你飞得快的秘诀吗?”威克多说。
“不想知道了。”海姆达尔苦逼的摇头。“我已经决定了,等这个比赛结束以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参加关于飞天扫帚或者关于飞行的任何比赛。”
威克多忍着笑说:“那就祝你好运。”他亲了亲海姆达尔的额头,拍拍他的脸。“去吧。”
身背同学们的“朝圣祷文”和几位高手的“加持”,海姆达尔昂首挺胸的拎起扫帚攀上木头楼梯的最高端。
离开赛场之后天气一直不错,阳光甚至比之前更耀眼,沿途风景也很优美,令人心旷神怡。
一分钟可以做很多事,在利用飞天扫帚飞行上来说,持续一分钟不间断的加速能够同后一位拉开多远的距离或者能够赶超前一位多少,无论怎么设想,都很有遐想空间。
海姆达尔的想法是不能被后一位超过,如果被第17名超过了,说明这一分钟里前15位选手已经跑的没影了,还谈何反超,谈何拉近距离。
他不知道第15名目前的位置,所以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往前赶,再美好的景致都装不进眼睛里,只忙着埋头赶路。
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位骑天马的观察员,告诉路过的选手你现在是第几,你飞行的方向是否正确,飞行的高度是否合适等等。海姆达尔猜测,这一路上肯定有数不清的观察员持续关注他们,就像裁判长之前透露的,他们不会让你看见他们,他们只会在需要出场的时候露脸。
单纯的马拉松飞行比赛不需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只要记得抓紧手柄然后加速就行,它不像两队相争的野蛮魁地奇运动,更不是骑着家用飞天扫帚去买菜那般悠闲,时间长了以后你会发现,不间断的持续飞行相当枯燥乏味。虽然风景不错,但你只能坐在扫帚上远远看着,随意动一下就容易偏离航线,而校正方向很花时间也很耗力气。
海姆达尔不知道别的选手怎么样,他时刻不敢大意,生怕多走冤枉路而白白浪费时间。或许同学们的“朝圣”举动真的感天动地了也说不准,在飞掠过一片微波粼粼的水面之后,第15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海姆达尔没有丝毫犹豫,握紧手柄一个加速笔直冲了过去。
这位选手很悠闲……嘴里还哼着小曲,遛弯一样惬意。
“哎?又来一个。”这人根本不知道反省,看到有人超过他居然还挺高兴。“快点快点,前面那个人刚刚超过去没多久。”甚至还替海姆达尔出谋划策。
有人超了他?
“你不是第15名?”海姆达尔高声问道,眯起眼睛想看清他的样子,可惜护目镜遮去了大半张脸,几乎分辨不出五官。他应该把他们的校服记一下,斯图鲁松室长在那一瞬不由自主的反思起来。
那人咧嘴一笑,微黑的皮肤衬的牙齿异常洁白。
他乐呵呵的说:“我是第12个出发的。”
也就是说连带自己,这人已经被4个人赶超了。
“你不要紧吧?”海姆达尔试探的问。
“一切正常。”第12名爽朗的回答。“快走吧,按照你的速度,一定还能赶超一位。”
海姆达尔说了声“谢谢”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还剩下十五分之十四,他在心里默念。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贝尔尼克看着斯诺说,后者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如释重负的味道。
斯诺微笑道,“就像预期的那样,隆梅尔没有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示自己不该有提前安排计划的习惯,眼下他根本脱不开身。”
贝尔尼克用保加利亚语说了一句“感谢老天”之类的话。那位可怕的表兄曾三番四次告诫他不可以让里格出意外,不能让他涉险,如果遇到危险的比赛,必须劝他放弃。在隆梅尔看来冠军之类的头衔都是假的,儿子只有一个,如果里格想拿冠军,他有的是手段让他得偿夙愿,没必要累着自己去拼命。
贝尔尼克虽然不赞同他的看法,又不敢当面指正,只好阳奉阴违。贝尔尼克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里格能够安全无恙的飞回来,至于名次……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斯诺觉得好笑,尤其是贝尔尼克假装很高兴看到他的神情令人捧腹。
斯诺拿起沙发椅上的靠垫随手一丢,长叹一声坐下。不眠不休的车马劳顿让人精疲力竭,尤其在没有其它更好选择的前提下,全速奔驰的廉价天马拉车坐起来非常颠簸,空间狭小拥挤,十分不适,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背脊已经僵硬得无法弯曲。此时此刻斯诺很想把海姆达尔抓过来狠狠打一顿屁股,可惜年近12岁的男孩已经不能轻易露出小屁屁了,他辛辛苦苦跑来,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让他这个做叔叔的情何以堪。
“最后一场什么时候结束?”斯诺问。
“时限48小时,现在刚刚过去八个钟头。”贝尔尼克回答。
斯诺仰天呻吟一声。
这时候,一直端着杯子喝茶的威克多突然放下茶杯,坚硬的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仿佛是一种暗号,贝尔尼克敏感的把视线转向那边,威克多面无表情的抬眼与他对视,一秒钟之后,后者恍然。
“斯诺,”贝尔尼克把目光重新投向斯诺。“你打算怎么安排里格的假期?”
“这事我已经做不了主了。”斯诺拉长脸哀声叹气,一副遭到抛弃的可怜样儿。“我只是叔叔,叔叔管不了侄子,只有爸爸有这个资格。”
贝尔尼克忍住笑,“那么隆梅尔有什么打算?”
“他打算带里格回冰岛,据说族里的老家伙们想见见里格。”
“大概需要花多长时间?”
“不知道,那些老家伙平日里也不安分,等他们聚到一块儿可能要花点工夫。”斯诺皱着眉头说。“你问这个干么?有计划了?”
“我想带里格去我们家玩。”贝尔尼克说。“你能不能和隆梅尔说一下,安排个时间,到时候我直接去接人。”
“你觉得隆梅尔会让里格靠近你们家吗?”斯诺挑起一边眉毛看他。“他对克鲁姆家一向没有好感。”
“准确点说他对我祖母没有好感。”贝尔尼克咕哝一声。他其实挺佩服隆梅尔一贯奉行的处事原则,也就是对事不对人,他没有把对祖母的差劲印象连带到其他人身上。事实上他对自己、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对威克多以及克鲁姆家的其他人都挺客气的,当然这也可能是斯图鲁松主席的社交手段也说不准。
那家伙是政客,表面文章信手捏来。
“里格不是我妈妈,他和我祖母没有所谓的‘婆媳纠纷’,隆梅尔不必担心克鲁姆家的老怪物会把他的儿子一口吞掉。”贝尔尼克嘲讽的说。“我妈妈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斯图鲁松家的‘小王子’,就算不小心误闯了龙潭虎穴,也会有其他人替他屠龙伏虎。”
斯诺不得不佩服他能始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
“好吧,我会和隆梅尔商量一下。”斯诺妥协。“不过最终结果不敢保证。其实你在我这里花心思还不如让里格直接和隆梅尔说,那位父亲最近总在抱怨自己无用武之地,是时候该让他伤伤脑筋了。”
隆梅尔最终是否会伤脑筋现在不好说,正在天上奋斗的海姆达尔却是大伤脑筋——前面的几位选手都相当难缠。
确实和那个第12名说的情况一样,海姆达尔同他告别之后很快追上并咬住了第15名,那名选手飞得很快,一直在保持加速度,从背后看,他骑扫帚的卧伏姿势很标准,飞行技巧也很到位,干净利落的笔直前行,不像有些选手跟酒驾司机一样大秀S形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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