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同人)叛徒(兵临城下,柯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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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临城下同人)叛徒(兵临城下,柯宁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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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校抽出枪管下的通条让沙夏拿着,然后打开桌上的一个小盒,取出一叠约莫两指宽的棉纸,逐张点上枪油。沙夏发现他并不忌讳双手沾上枪油,这和他对靴子的洁癖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沙夏扶着通条,让少校可以顺利将棉纸缠上通条顶端。沙夏观察着少校的动作,他虽然左手受了伤,但仍旧能很好地配合分担了大部分额外功能的右手。少校的动作沉稳而优雅,与其说是和枪支打交道,不如说是在摆弄一件艺术品或者小动物。
  在少校的示范下,沙夏很快学会了在通条上缠绕吸饱枪油的棉纸。少校取下枪栓和枪机,接过沙夏准备好的通条,将它从后面轻轻插入枪管,来回几下之后,从枪口掉出来的棉纸就变成了黑色。少校在枪口正下方的地上放了一个废纸篓,从枪口出来的棉纸都刚好掉进了里面。
  “你来试试。”少校将通条交给沙夏,沙夏有些紧张,但还是很快缠好了一张棉纸。他小心地将通条插入枪管,回忆着少校的每一个手势,换过了四五次棉纸后,从枪管掉出来的棉纸就洁白如新了。
  “很好。”少校赞许地点点头,又教沙夏将棉纸换成小刷,将枪管中的火药残余刷出,再换回干燥的棉纸擦干,最后重复第一个步骤,将枪油涂满枪管内壁,浸润每一条膛线。
  少校将枪管对准室内唯一的光源——煤油灯,让沙夏从枪管后面看去,“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沙夏如实地告诉他只看到边缘均匀的淡淡幽光。
  “嗯,那就对了,”咔嚓、咔嚓两声,同样抹上了枪油的枪栓和枪机都复了位,少校笑道,“狙击枪当然没有万花筒好看——你做得很好。”
  沙夏却又紧张起来,担心少校问起那个万花筒。而少校只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大而厚实的手放在肩膀上,用力一抓,传递着某种不该存在的信任,和可怕的承诺:
  “如你所愿,下一次我一定可以杀死他。”
  沙夏打了一个寒颤。
  “沙夏,”少校表情慈祥,却眼神冰冷,“你会帮我的,对吗?”
  沙夏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勇敢地直视那双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并肩

  沙夏觉得这世上没人比此时的自己更幸福了。
  他不再是一个受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是一个能够引导瓦西里走向胜利的战士。
  天亮时红军会有一次冲锋,那时将是击毙少校的绝佳时机。上次让少校绕到了瓦西里的背后,这次可不能再失误了。
  他要为瓦西里选择一个顶呱呱的狙击地点。
  化工厂的地下水道纵横交错,有的地方水深过膝,可沙夏一点也不觉得冷。他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带着瓦西里避开德军的窥视和探照灯的扫射,告知他上方每一处据点的位置和势力变动。
  “那边是德军,”他指着头顶一处漏光说,“昨天还是我们的。”
  “这里最好贴墙走,”他压低声音,“左右都开有天窗。”
  “这个分岔口走左边,右边水太深。”
  “这里容易走错,我已经做好记号,回来时你也好认。”
  附近的路他早已烂熟于心,地下水道是他的秘密基地。没人会去怀疑一个小鞋匠,可偏偏就是这个小鞋匠,做到了旁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他勇敢地趟过化工厂地下冰冷刺骨的水,带领一位苏联的民族英雄去击毙纳粹的狙击校长。而当瓦西里胜利的消息通过广播传遍全国之时,那个小鞋匠,却早就顺着管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回列宁大街,继续帮别人刷鞋去了。
  想到这里,沙夏乐了。
  “沙夏。”
  “什么?”沙夏转头,看见瓦西里仍和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一样俊朗,虽然疲劳使他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但他的双眸依旧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明亮——
  照亮整个战场,照进沙夏的内心。
  “你在玩着很危险的游戏,”眼前的人眉毛微抬,神情专注,像在和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友商量分工,“你知道吗?”
  这话里的关切恰如一阵暖意,温柔地包裹了沙夏的身心,将他浑身精湿的寒冷化成脸上绽开的微笑:
  “我希望你赢。”
  沙夏觉得自己长大了。
  地势渐高,污水在水道尽头变成了淤泥。他们从化工厂对面一处隐蔽的缺口钻出来。漆黑的夜空连一颗星都没有,只有呜咽的水声在耳边流淌。远处的探照灯照亮了伏尔加河的支流,肮脏的河水漫上河岸,环绕着几具腐烂的尸体。
  “看见没?”沙夏猫着腰,指着远处说道,“出了这里沿河走,暂时很安全。”
  如此一来,瓦西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化工厂的正门,令少校的靴子沾上绿泥的地方就在那儿——只有那儿——两座土堆必居其一,只要瓦西里选好位置,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少校了。
  瓦西里摸了一下沙夏的脸,然后就握紧了枪,以狙击手特有的步伐,缓慢而警惕地走了出去。那被斗篷罩着的灰绿色的身影,渐渐消融在漆黑的夜色中。
  沙夏目送着他,直到看不到他。
  瓦西里离开了,似乎带走了冬夜残存的温暖。沙夏感到脚下的水仿佛一直从未消退过似的,冰冷像蛇一样沿着小腿向上蔓延。
  可沙夏还是很用力地祈祷着,祈祷着瓦西里的胜利和平安。

  愿望

  睡意像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将沙夏沉沉地压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感到浑身滚烫,却又阵阵发冷,脑袋里像有一个小羊在拿角顶着,噔噔地痛。
  灯光有些刺眼,透过薄而酸胀的眼皮,化开成令人不安的红色。
  有极细极低的说话声,像是怕吵醒他而刻意压低了。
  是妈妈?还是瓦西里和坦妮娅?
  瓦西里凯旋归来了吗?
  沙夏想要爬起来看个究竟,可四肢就像灌了铅一样,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
  他听到一个人说:
  “火车开了三十公里后,德国人把大家都赶下车……”
  “在桥中央,他们被绑在一起,两个两个地绑……”
  “父与子,母与女,夫与妻,兄与弟……”
  “每对只开一枪以节省子弹。”
  “中弹的那个掉下去,就把另一个也拖进水里……”
  “其实这样也好,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这人说话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带着呜咽,沙夏听得鼻子酸酸的,只是没有力气哭出声来。
  沙夏想起了爸爸。
  爸爸死了,就在四个月前,就在战役打响的第二天。前一天他还好好的,第二天却连杆枪都没发就被派到了前线去,结果再也没回来,丢下他和妈妈,丢下了一排接近完工的鞋。
  被水淹死,被枪打死,沙夏不知道哪一种死法更痛苦,爸爸对沙夏并不算好,但沙夏懂得,血债要血还,这场战争一定要打赢。
  这时另一个人说:
  “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
  “但那一刻,你比任何人更接近他。”
  “透过瞄准镜,你可以看清楚他的脸,看清楚他早上是不是刮了胡子,手上是不是戴了婚戒……”
  “那不只是对着一个远距离的目标开枪,也不只是对着一件制服开枪,而是对着一个人的脸开枪……”
  “你会永远记得那些脸……”
  “它们会时时在你脑海里浮现,跑马灯似的,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更替……”
  这个声音很近,近到好像就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嗡嗡嗡嗡,带着共鸣,震动出哀伤的波纹。
  沙夏不大理解那哀伤里的深意,但好像被那情绪吸了进去,心里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这时,一个凉凉的东西覆盖在了额头上,高热很快被吸收了大半。一远一近两个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像随着额头热量的吸收而消散了。
  渐渐的,沙夏感到舒服很多,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他试着活动了手脚,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脚的,脚丫是暖暖的,冰冷湿重的鞋袜被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干燥而暖和的被子。
  自己这是在哪儿?他努力地回想着:和瓦西里道别后他就回了家,那时妈妈已经睡了,他也就跟着睡下。从睡下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开始不舒服了,可天一亮,他还是坚持去了列宁大街,紧接着,穆勒少尉来找他,然后……
  ——天呐!
  沙夏猛地睁开双眼,看见少校就坐在桌边看书。
  “你醒了,”蓝色的双眸一动,少校的目光从书上移到了他身上,“感觉怎样?”
  和往常一样,他的一只脚架在矮凳上,靴子上沾满了绿泥。
  “对、对不起!”沙夏掀开被子想坐起来,头却像炸裂一样痛起来,一条洁白的毛巾从额头掉了下去。
  少校走上前,手在沙夏额头搭了一下,然后拿起那条毛巾,“先躺下吧,烧还没退全。”
  沙夏只好局促不安地躺了下来——可是,这样真的舒服多了。
  少校又平安回来了,沙夏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自责:又要等上多久,才能再为瓦西里制造一次机会?
  他内心的不安在增长。
  叩,叩,叩,是皮靴缓慢踏过地面的声音。
  桌上放着白色的脸盆,少校将毛巾放进里面浸泡着。沙夏看到他左手仍旧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有伤口渗出的血迹,而他的眼睛下面,也有了和瓦西里一样的淡淡的黑眼圈。
  沙夏不知道自己在少校的床上睡了多久,占用了多少本该属于他的休息时间——
  少校越疲劳,瓦西里的胜算就越大不是吗?虽然这么想,可沙夏还是高兴不起来。
  少校将毛巾捞出来单手拧干,又走上前来,将它搭在沙夏的额头上。
  “少校先生,很抱歉我今天……”
  “没关系,”他坐下来,从兜里摸出那个银色的烟盒,把玩了一下又放回去,“我一个人也挺闷的。”
  如果沙夏没有记错,这是少校第一次透露自己的心情。他今天眉头深锁,好像有什么心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了,沙夏也觉得这时身边有人来陪自己说说话也好。
  床边的暖炉发出轻柔的响动,像在呼吸,沙夏也鼓起了勇气。
  “少校先生。”
  “嗯?”
  “您除了出去狙击敌人,就只是待在这里吗?”
  “差不多。”
  “来斯大林格勒之前也是这样的吗?”头还是很痛,沙夏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小,很弱,但也因此带上了一种有点可爱的好奇的意味。
  “那倒不是,”少校笑了,“还有打猎。”
  “打什么猎?”沙夏想起了瓦西里,瓦西里从前是打狼的。
  “鹿。”
  鹿是比狼温顺得多的一种动物,沙夏想,猎鹿会不会比打狼更容易呢?
  “猎鹿好玩吗?”
  “说不上,”少校的手又伸向了兜里,“更像一种仪式,就像你们戴红领巾,”他起身走到柜子前,摸出烟盒放在上面,转而拿起酒瓶和酒杯走回来,“只是它能成为一门技艺,必要的时候,”他打开酒瓶,将酒倒入酒杯,“能派上别的用场。”
  “那……猎鹿和杀人,您喜欢哪种?”话匣子似乎打开了,沙夏的胆子也壮了起来。
  酒瓶仍旧倾斜,少校侧头看着沙夏,一丝探寻浮现在他脸上,“猎鹿是一种仪式,杀人是一项任务,”琥珀色的液体落入杯中,汩汩的声响被一种奇异的宁静包围,“我都不喜欢。”
  “那您喜欢什么?”
  少校想了好像有两秒那么久,“狙击本身,”他最后说,“但如果失去目标,狙击也就失去了意义,很矛盾是不是?”他坐下,抿了一口酒,“你呢沙夏?不会只是喜欢和鞋子打交道吧?”
  “我……没认真想过。”沙夏说的是实话,他很崇拜瓦西里,但在内心深处,他却不喜欢打打杀杀。
  “如果战争结束了,你最想做什么呢?”少校问。
  战争结束,沙夏突然对这个词陌生起来。怎样就算战争结束呢?他的战争就是瓦西里的战争,当瓦西里击败少校了,他的战争也就结束了。
  那么,战争结束后,他要做什么呢?
  沙夏突然想起了坦妮娅,坦妮娅教她德语时的样子,是那么的不厌其烦,循循善诱,沙夏希望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我想当老师。”
  “挺好的。”
  这时,楼梯突然上面传来卫兵的声音:“少校阁下,保卢斯将军让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少校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在水管上的帽子和大衣,“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又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桌面,“待会儿如果还很不舒服,就服下它们。”
  沙夏略带迟疑地看着。
  “是阿司匹林,”他说,“不用担心。”
  少校走了,卫兵用快速的德语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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