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说云白疑心大的,就是朝渊自己都不太相信了:“就这样?”
他本来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随意在人前化龙,如今身上的力量,也大多数是与封印中天净的元神融合而获得的,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若真如花月所说的,那确实跟之前相比没有任何不同。
“当然了,消磨得再多,天净的力量还是让某些人挺不安的。”花月顿了顿,有些话似乎不愿意说出来。
朝渊敏锐地察觉到了:“还有别的?”
“龙族的力量本源在龙鳞上……封印之前,要先褪掉你一身龙鳞。”
云白倒吸了口气,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愤怒:“放屁!你们根本就是想杀了他吧?”
花月像是听不到他的话,只看着朝渊,过了一会,见朝渊始终不说话,他才微垂了眼,淡淡地道:“那小山神也不知是怎么听说了你的事,特地求到一位了不起的上仙。若非如此,恐怕就不是褪鳞封印这么简单了。”
“少骗人了!你们……”云白看起来格外激动。
朝渊却一手将他按在怀里,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只要褪掉一身龙鳞,接受封印,之后就放我自由?”
“起码能保证你能跟这小妖好好过日子。”花月的话有点模棱两可。
朝渊却毫不迟疑:“好,一言为定。”
话已说定,无论云白再怎么反对,朝渊都是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花月也没再逗留,他走后又过了大半天,就有两个寻常士兵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朝渊很自觉地站起来就要跟着两人走,云白也慌忙跟了上去:“我也要去!”
朝渊愣了一下,先看了那两人一眼,见两人似乎也不焦急,便回过身走到云白面前:“你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带你走。”
“我要跟你去!”云白几乎尖叫出声,脸上的苍白泄露了他的惊惶。
朝渊有些为难地看着他:“龙鳞都拔光了,挺难看的。”
“我又不嫌弃,你怕什么。”云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就回了一句,半晌回过神来,才急着道,“当初是你让我跟你走的,我不要留下来。”
朝渊似乎有些失神了,云白也是话说出口后才想起来旧事,明明相隔并不久远,这时说起来,却恍如隔
世。
见他不再说话,云白知道这个人心软了,慌忙走到朝渊身旁,怕他反悔似的抓住了他的衣角。
朝渊看着他指骨上的泛白,轻轻地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拒绝。
那两名天兵也没有阻止云白,见两人说好话了,便一前一后地带着两人走出了房间。
最终的目的地却居然是天净水域之下那个极隐蔽的禁地。
此时地面上的圈阵早就消失了,空荡荡的洞穴之中却难得地站着好些人,花月也在其中,只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到云白两人进来,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那两个天兵退下后,有人走上前来,却是那天领着天兵围剿魔神的墨衣仙人。
只见他冷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扫了云白一眼后便对朝渊道:“上前来。”
朝渊顺从地走上前,云白却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拉住了他。
朝渊回过头,见他还是一脸苍白,也知道他是担心,便笑着低声安慰他:“没事的。褪鳞虽然痛,但还不足以致命。”
“别磨蹭了。”墨衣仙人似乎对二人的窃窃低语相当不满,开口催促道。
朝渊微蹙眉头,却还是又走上前一步:“上仙有礼。”
“不敢当。”墨衣仙人哼笑一声:“多有得罪了。”
说罢,他突然扬手,朝渊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见一条手腕粗的铁链飞快地围着自己绕了起来,他脸色一变,戾气顿生:“什么意思!”
墨衣仙人没有回答,花月倒是开口了:“只是防着褪鳞时你受不了痛,怕会误伤了人。”
朝渊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终于放弃了抵抗,任那铁链将自己困住。
“请阁下现出真身吧。”
听到墨衣仙人的话,朝渊回望了云白一眼,而后深吸了口气,暗淡的绿光泛起,之后迅速强烈起来,最后化作极耀眼的金光爆开,低沉的龙吟远远地传了开去,青龙浮现,墨绿色的鳞片上金光烁烁,即使被铁链重重缠绕,也依旧透着逼人的气势。
云白怔怔地看着青龙,忍不住往前跑了几步。
花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边,此时一手拦住了他。
而那墨衣仙人也同时五指一收,青龙身上的铁链迅速收紧,青龙身重重地落在地上,盘了起来。
“开始吧。”
冰冷的声音响起,随之走上前的是四名手持短刀的天兵,各占一方,微一凝神后便毫不犹豫地举起短刀刮了下去。
长长的哀号响起,云白一下子就失控了,疯了似的推开花月就要往前冲,花月死死地拦住他,他就
叫了起来:“停下来!你们这群骗子!放开他!不要……”
花月皱着眉头将他拦腰抱住:“冷静点!”
云白怎么可能冷静,双眼通红,甚至微微泛起了光,只一个劲地重复:“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青龙像是感应到他的激动,原本伏在地上的龙身挣扎了起来,龙头往云白的方向转过来,双眸温润,拼命地把痛楚遮掩住,缓慢地朝他眨了眨眼。
“你反抗啊!”云白咬了咬牙,却更大声地叫了起来,甚至开始放出乱七八糟的法术往那四名执刀的天兵砸了过去,“别管我,你快反抗!”
青龙却只是轻轻地摆了摆头,而后又重新伏下。
墨衣仙人也已经走了过来,接连以衣袖挥去云白的攻击,而后走到他跟前,重重地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
青龙一下子就抬起了头,警告似的叫了一声。
云白见他如此,也更加焦急了,拼命地挣扎着想从花月的束缚中逃脱,却发现自己的法力竟怎样都使不上来了,喉咙上也似被施了法,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龙鳞蕴涵的力量太强大,必须完整拔起才能连修为一同带走,单纯用法术做不到这一点,只能用斩龙刃一片一片地刮。”花月似乎也有些不忍心了,低声解释道,“忍耐着,熬过去就好了。”
云白根本不想听他的话,只挣扎个不停,却怎么都无法挣脱。而不远处青龙也开始扭动起来,只是被铁链困住,便只能留在原地,随着鳞片一片片落下,他的动作也弱了下来,最后只微微抽搐,仿佛连力气都被抽掉了。
云白死死地咬着牙看着,手心已经被指甲划破,他无法出声,却还是不停地张着嘴,无声地叫着那个人。
最后一片鳞片落下,青龙蜷缩在地上再没有一动,斑驳的伤痕纵横交错,血从鳞片根部渗出来,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怕。
花月松了手,云白就直扑了过去,靠近时却又停住了,手停在半空无论如何都不敢触下去。
过了很久,青龙才挣扎着抬起头,用角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头。
如同得到了巨大的安抚,云白一下自就抱住了龙头,怎么都不肯放开手。
墨衣仙人自始至终都只冷眼旁观,花月忍不住开了口:“加上封印……就好了吧。”
墨衣仙人笑了,带着一丝残酷的冷意:“你还是如此天真。”
云白浑身一震,警惕地回过头看了过去,便听到那墨衣仙人淡淡地道:“他龙鳞褪尽,元气大损,又已被我困住,现在不正是最有把握消灭他的时机吗?”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觉得我就是处心积虑虎视耽耽(喂……)地想对龙君的鳞片下手0w0
☆、四十三
云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张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和声音都已经被这个人封住,他飞快地张开手挡在了青龙之前,看向两人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了浓重的怨恨。
花月的脸色却并不比他好多少:“你开什么玩笑?”
墨衣仙人却是不紧不慢地笑道:“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玉帝已经答应过了放他。”花月一字一顿地道。
“现在放过他,他日必定后患无穷。”
花月难得地激动了起来:“那也轮不到你自作主张!”
“我只做我该做的事。”墨衣仙人说罢,右手微抬,其中一名天兵手中的斩龙刃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没有再理会花月,径直走到了云白跟前。
云白紧张得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敌不过这个人一根指头,尤其是现在连法力都被封了。
但他不能退。
“让开。”墨衣仙人的声音里夹得寒气。
云白咬着牙,一步不移。
墨衣仙人哼笑一声,左手抬起,掌心突兀地燃起了紫色的火焰,火焰迅速笼罩住他的手,他却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收掌成拳就往云白胸口插了过去。
“住手!”
花月低喝一声,长剑沾着零落的花瓣疾刺过来,与此同时,一直蜷缩在云白身后的青龙也直起了身子,双眸不知何时已变成了血红,强大的气旋开始在他身下凝聚,那粗大的铁链绷得死紧,而后一点点地裂开,寸断,最后灰飞烟灭。
青龙腾空而起,长吟一声后盘着身子将云白团团护住,最后居高临下地向着墨衣仙人发出一声长吟。
明明龙鳞褪尽,却还散发着强横的气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墨衣仙人被逼得连退数步,却毫不迟疑祭起右手中的斩龙刃,刀刃上泛起金色的光,青龙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似被这金光震慑住。
墨衣仙人更是紧逼而至,青龙却在那一缩之后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杀气,数道光芒同时迸发,四下爆鸣声此起彼落,间杂着几声闷哼,墨衣仙人手中斩龙刃落地,而另一边朝渊已经现出了人形,紧紧地搂着云白,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凶狠:“滚!”
随着这一声,无形的气流迅速扩散,刀一般地割得人发痛,墨衣仙人更是被直送到了洞穴门边,重重地撞在墙上。
他略狼狈地旋身落地,看着朝渊的双眼中却多了一分决然。
“够了!”花月飞快地挡在他与朝渊之间。
“让开!”墨衣仙人低喝。
朝渊也随即抬起了头,又是一股强烈
的气流激荡开来,整个洞穴之中都弥漫着慑人的暴戾之气。
花月蹙着眉头看着那墨衣仙人:“你还不明白吗?你动手,才是真正逼他成魔。”
墨衣仙人毫不妥协:“他本就是魔神,所以绝不能放过。”
“只要有这小妖在,他就不会作恶!他已经心甘情愿地让我们褪去鳞片,重新加上封印,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善意?”
“就算他现在表现得再良善,也改变不了事实。万年前他就几乎毁天灭世,谁又能保证他日后不会魔性大发,惹下弥天大祸。”
“那只是你的臆断!但你若现在动手,就是逼他成魔,到时三界大乱,生灵涂炭的罪,你来承担吗?”
墨衣仙人咬牙道:“他现在根本做不到,只要你协助我,一定能将他消灭。”
“我不会帮你的。”花月淡淡一笑,眼中多了一分蔑视,“就算帮你,也做不到。”
就像是要印证花月的话似的,朝渊身周的气流突然变得诡异,强大的压迫力让人几近窒息,墨衣仙人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跟……是不一样的。罢手吧,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依玉帝的意思来吧,在他身上加上封印,真有那一天,你一样可以对付他。”
墨衣仙人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才终于哼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物丢到花月面前,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洞穴。
那几个天兵也追着他退了出去,只留下花月在原地,好一会才慢条斯理地将地上的东西拣起来,回身转向云白二人。
墨衣仙人虽然走了,云白二人却谁都没有松懈,云白甚至轻推了推朝渊,走到了前面,又一次挡在了朝渊与花月之间。
只是朝渊很快就将他拉了回去。
花月啧了一声:“那个人就是认死理。但既然走了,就不会再折回来,你们大可放心。至于约定还跟之前说的一样,你怎么说?”
云白无法说话,却是捉着朝渊拼命地摇头,朝渊却只是看着花月,过了很久,才轻声道:“好。”
云白抓着他的手紧了紧,力度之大让朝渊都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却只是朝云白微微一笑,就推开他走到了花月面前。
云白怔怔地看着朝渊,这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会随时倒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都是伤,迈出步子去时却仍带着震撼人心的坚定。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是心疼这个人所受的苦?是痛恨自己太弱小只能成为这个人的负累?还是感动于这个人始终不渝的痴心?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只想紧紧地抱着这个人。
幽幽的绿光已经开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