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珥灿灿的笑了笑,内心却无比的尴尬,他还真不知道,知根知底的那个赵珥鬼知道现在在哪。
倒是李叔反应过来了,说道:“大郎,这会儿就是有土堆也来不及啊,郑王两家离我们也就六七里路,那边有了踪影,到我们这里最多十几天估计也会开始了,这会儿现造的话真个是活脱脱等死了。”
这样一说赵珥也觉得有点棘手,心里想着要是现有烘干的窖洞就好了,到时候席子夹糠一抹,老鼠洞都打不进去。窖洞……窖洞……赵珥灵光一闪,忽然想道:“我们这边有没有比较大的砖窑?如果用了多年的是现成烘干的窖洞,我们两家把人联合起来,十天肯定能把做好!”
赵父李叔听了想了想,一拍大腿,大喜道:“是这个理,我们西边三里地正有个砖窑,这会儿天热,没怎么动工,当初起房的时候还和主人打过交道,花点代价,拿的下来!”
事情进展的颇为顺利,砖窑的主人也听说了北边鼠灾,自家的生意正处于淡季,赵李两家来的早,价格也不错,正好填补了空白,虽然再过两个月,自己生意就得受到耽搁了,不过两家也说做了补偿,皆大欢喜。
赵父李叔两人为了藏粮的事脚不沾地,李家前面三兄弟也回来帮忙了,李泗的用处就不算大,给指派了到处去搜罗猫去了,还要尽可能多点,所以基本上两家大人一拍板,李泗就出门去了。赵珥就比较难办了,主意虽然是他提出来的,防鼠防潮的法子也是他给折腾出来的,奈何下面的事他几乎是一窍不通,最后反倒落了个清闲,期间虽然赵父几经翻他白眼,也没办法,只好让他转悠转悠做个监工,看看下面窖洞的墙壁和地面上防护措施恰不恰当。大家都盼着不受灾,根本没那个闲心偷工减料,不过窖藏粮是北方才有的,大家基本都是第一次接触,赵珥总觉得自己不吃干饭,来了个现学现卖,倒也忙的热火朝天。
等一切尘埃落定,粮进了窖,李泗也回来了,他搜罗了快20只猫回来,还顺带着请了位猫师父回来,好吃好喝的安排好,两家人连带佃户都松了口气,毕竟谁愿意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给鼠糟蹋了呢。
藏粮结束的这天晚上,大家差不多都是一宿没合眼,兴奋又紧张,赵李家的主妇带着帮不上忙的小媳妇们准备了十几桌吃食,好好的犒劳了大伙一番,等都散去了,天边都发白了。除了过年,赵珥难得体验了回这么忙碌热闹的场景,一个人窝在门前大柳树下面看着通红的太阳发呆,大脑一片空白,恍惚间就听到有个女子带着点诱惑的口吻对他说:“你们这样下去能走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你守得住,可他懂吗……”声音低沉又清晰,像是在耳边低吟,瞬间打了寒颤,清醒了,赵珥猛地回头看了一下,整条路都没有人,家里面传来的清洗碗筷的声音倒是衬的清晨更为安静,赵珥这下确信了自己刚才估计是发了噫症。喧嚣过后,人总是疲累又精神的,赵珥就又这么坐了会,忽然意识到那声音又太过清晰了点,是不是跟自己缺失的记忆有关呢,不得而知,莫名躁动。
☆、二十、灾难
李泗躺在时光河里总是恍恍惚惚的,因为在不说话的时候,这里真的是安静的诡异,让人不由得胡思乱想。
“不知道赵珥跑到哪里去了……”他喃喃自语道。
不料那个声音很快的冒出来了,似乎一直在专等着李泗说话:“得看哪一世和他牵绊最深,很容易把他召唤过去的。”
李泗有点吓着:“你在啊?”
“当然,我都在这里几百年了”那个声音想了想,又补充道,“没事一般我不出去”。
李泗无语:“那你真够有耐性的……”
那个声音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夸奖,洋洋得意的说道:“这个是自然的,没耐性早就发疯了”
李泗都能感觉到他那股得意的情绪扑面而来,不由得说道:“你为啥呆在这里啊?”
“我在等人……”那个声音很顺嘴的答到。
“这里能等谁?”李泗有点惊讶,毕竟按照之前他的说法,这里等闲不会有人进来。
“……我不记得了……”那个声音迟疑的说道,“时间太久了……我只记得我在等一个人……”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一如声音主人低落的心情。
“……你别伤心……,如果有缘的话,肯定会想起来的……”李泗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把一切归于缘分,“就像我,如果想再见到赵珥的话,估计也得看缘分吧……”触景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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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鼠灾,不仅仅是粮受损,老鼠还会吃人,阴雨一延绵,疫病又会四起。
北边和东边传来消息,已经有鼠噬小孩的发生了,四庄虽然已经做了措施,四家大户牵头,给庄子每家每户都发放了鼠药,能搜罗的猫也尽量都搜罗了,依旧人心惶惶。每一日醒来,都是到处流言,县衙的告示贴了一层又一层,安抚民心的作用也只是杯水车薪。村头总有人观望,一旦有风吹草动的,就飞速敲锣示警。
郑王两家的田地出事的最早,鼠群犹如蝗虫过境,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处都是鼠洞,堵根本来不及,也没人堵,村民们都在忙着打鼠,搜罗的猫的数量远远不足,老鼠胆子已经大到直接在路上光明正大的窜着,间或十几只的大鼠群碾压放出来的猫,家家户户夜不能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妻子幼儿,偏远一点的单门独户已经空空荡荡,有门路的早搬到了人多的地方,晚一点的或许已经变成了尸首,绝望,只有绝望,蔓延着,连呼吸间都是。
赵珥沿着河堤走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村民家破人亡的流言,面对天灾,人总是无能为力的。无能为力,不代表无动于衷,耳边仿佛时时传来失去亲人的痛哭声,害怕的惊叫声……各种声音混杂,搅得人脑仁抽痛。河堤上远看依旧葱绿,偶尔也可看到一丝秋黄,风吹过树叶沙沙声能够让他内心有片刻的安宁。
赵李两家意外的没有多少损失,似乎有什么在冥冥中,阻拦了鼠群,嚣张的老鼠日渐消失着,竟有神佑的传说传出,惶惶不可终日的村民们汩汩涌入,已经超出了两家能够庇佑的范围。每日都有械斗,面对灾难,不愿自己也成为难民的佃户对着涌入的村民露出了不善的面容,而有了生存的曙光的难民们又如何能放弃这一丝的希望。一切有序变无序,愤怒和哀伤共存,能够独善其身已是不易。
越走越远,越走越彷徨。赵珥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原本以为可以在泗城平安无忧的到老,甚至偶尔还会肖想着能够和泗哥儿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泗哥儿的旖念频繁又害怕,久了就觉得心那里有了病,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现在却意外的来到这里,经历这一切,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遭了天谴。脸上一凉,让赵珥从思绪中清醒,长长出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头脑,秋雨已至,最大的灾难步法已经临近,然而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只蝼蚁,依旧无计可施。
赵珥就这么在雨中走着,似乎冰凉的雨水能让自己清醒点,然而步伐越急,心绪越乱。李泗刚从赵家出来,一路找赵珥回去。村头佃户和难民又对峙起来,县衙那边的人找到了赵李两家,让他们想办法必须平息一下租户情绪,再接纳一部分人,两家的庭院几乎都住满了人,闹哄哄的,再接人住只能往院子周围搭棚户了。赵李两家也是软心肠的人,县太爷为了这些难民亲自上门老泪纵横的差点跪下,再看看那些等着救济的老弱病残,一声叹息,只得让李泗和赵珥出去搭棚子,起码有个挡雨的地方,难民一看能有栖身之所,一声一声的救世菩萨叫的人不忍听闻。
远远看到赵珥跟落汤鸡一样在雨里走着,便一边大声叫着,一边跑着追他,哪知根本喊不应,好容易追上,一脸担忧的看着赵珥:“大郎,这会儿可不能病了啊!家里边事急,快回去忙吧”
赵珥如梦初醒,连日的操劳担心让他看起来消瘦疲累。看着李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心有所感应似的看向了旁边的河流,河流不知什么时候竟飘来了一些牲口的尸首,看样子,人的也不远了,心中慌乱一下子加剧,紧紧握着李泗的手说道:“快,快回去,看看疫病的草药有没有准备好……”惶然之中还打了趔趄,李泗赶紧扶住他,二人马不停蹄的往家跑去。
☆、二十一、转机
李泗这次醒过来,直接叫了那个声音几声,出乎意料的那个声音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速的回应:“喂?你还在吗?”心里想着这里已经很无聊了,千万不要再只剩他一个人了。
那个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在的,我在……”声音竟然显得有点虚弱,仿佛做了什么消耗了巨大的力气。
“你怎么了?需不需要看看大夫?”李泗关心的问道。
“啊……没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下”那个声音说道,顿了一下,像是迟疑着什么,“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算了……”
李泗没见过声音这样的表现,很好奇:“你想说什么啊?”
“我是说,你呆在这里闷不闷?”那个声音居然有点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符合平时的样子。
“闷啊,肯定闷啊,不能动,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睡觉就只能和你说话……”李泗一想到这个就有点憋气。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似乎可以带你在这里到处看看……不过只能你依附在我身上……”那个声音像是不知道如果描述一样,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魂灵出窍跟着我走走看看,不过你的身体还得在这里,至于跟着我也只是能看而已……”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能看看也不错啊,整天在这里感觉人都要废掉了!”李泗一听说可以到处看看,顿时高兴起来。
“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下意识的就觉得应该带你出去……或许以后才能知道吧……”那个声音嘟嚷着渐渐低下去,李泗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觉得忽然眼前一暗,原本眼前永远都是银白色的水雾世界忽然出现了星空日月,急速的流转着,一阵天旋地转,李泗就发现,触眼所及,皆是山明水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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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珥和李泗回到家里才发现,李家的兄弟和赵家几个小的都在帮忙,难民们三五成伴的忙碌着搭个避雨的处所。赵母和李家的几个媳妇在厨房熬粥,赵父和李叔则也刚从外面回来。赵父进门就瞪了赵珥一眼:“家里都忙死了,你跑哪里去了?”
赵珥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李泗给他解了围:“赵伯,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了,县衙那边防疫的草药有没有给咱们?”
赵父和李叔被问的有点莫名,答道:“咱们这里鼠群没过境,防疫的药草吃紧,就没给咱们太多。”赵珥一下子急了:“爹、李叔,来得及追吗?我在河堤上看到上游有牲畜尸首漂来了,这条河是咱们的救命河,吃喝之前都靠它,这会儿保不齐要遭上疫病,有备无患!”声音说的有点大,周围听到的难民佃户都望了过来,赵父听了心情更不好了:“胡说八道,别在这里乱说惑乱人心了,赶紧帮忙去。”说罢,拉着李叔走了。
赵珥还想追过去,被李泗拽了一下,悄声道:“大郎,暂时先别触霉头了,刚才县太爷过来,让我们再接收一批难民,存粮已经差不多了,幸好今年新粮没运走,只是大大的伤了元气了,赵伯和我爹心里都不会高兴的……”
“可是咱们这里根本没有备药啊,泗哥儿,你信我,我在书上看过,疫病一起,那就是整片整片的死人了!”赵珥急的想跳脚。
“现在也差不多……”李泗知道赵珥说的都在理,然而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药草就那么多,现在全部调拨完了,这里没遭灾,而且还有赵李两家撑着,在县衙和难民眼里,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难道这药草就不能我们自己备吗?”赵珥忽然想到。
“大郎,你认识药草吗?怎么备?”李泗说出了最大的难题,现在所有的大夫郎中都给征走了,不识药理,徒劳着急。
“……”赵珥一时无言。
生或死的考验,一切看天。
阴雨天气一延绵就是几天,风吹秋凉,人心更凉,难民当中有人开始陆续发热,租户和难民的冲突更甚,甚而已经有租户准备联合起来将生病的难民丢出村外,以免波及自己。
赵珥一早帮赵母分派了粥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