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受伤过了。”高严抚摸着陆希的手腕说道,低头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女儿,“年年要小兔子吗?我给你带个兔子回来。”
“好!年年要乖乖!”高年年开心的说道。
高严摸了摸女儿的头。
高山山已经从打击中回复,凑到了陆希身边,“阿娘,山山一定会给你带一株野兰回来的。”
“山山真好。”陆希笑着搂了搂儿子,又拉过沉默坐在一旁的大儿子,“你们都要当心,知道吗?”
两人点头,一家五口正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紧急通报突然传来,“郎君,建康急报!”
“进来。”高严吩咐道。
王直捧着一封密封的信件走了进来,高严直接拆开信件一扫,眉头一皱,“益州蜀郡郡尉孟达起兵,益州刺史、蜀郡太守被叛军斩首。”
初起(二)
斩手?高年年困惑的歪了歪小脑袋,什么是斩手?难道是把手砍掉?那不是很疼?她小身子下意识的往陆希怀里缩去;年年从树上摔下来;破了一点皮都很疼呢。
陆希搂了搂女儿;脸色微微发白;表哥也在蜀郡;他是益州刺史的别驾,“阿兄;表哥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袁敞是益州刺史的别驾;品阶也不低;如果他要是被杀了,肯定会写在记录上的。当然他身为益州别驾;要是没什么正当理由解释他为什么活着;等回了朝堂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陆希听说没袁敞身亡的消息,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消息至少也算好消息,只是表哥现在到底如何?他是逃了,还是——陆希有些忧心,蜀郡太守和益州刺史都被杀身亡,表哥作为别驾,若是没什么正当的理由解释他不在刺史身边,也不知道那些御史会不会放过他?不过只要人没事就好,官大不了就不当了。
“放心吧,朝里还有王中书,他肯定不会有事的。”高严安慰妻子道,当然前提是袁敞能命大活着回建康,当然这句话他不会跟妻子说。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没了玩乐的心思,匆匆收拾了下,就打道回府了,春暄跟陆希说高山山收留二狗子的事,陆希道:“他都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该有数了,让他去吧。”
春暄有些担忧,“可万一那孩子心怀不轨呢?再说现在还不能私下买奴。”
“山山就收个随从罢了,又没卖身契,哪算什么你派个人好好看着,如果是心怀不轨就让山山记得这次教训好了。”陆希说,哪有孩子不犯错的,她现在要做的事,不是限制山山的行为,而是在自己还能控制的情况下,让他去多经历,哪怕是会犯错,再说陆希相信这点小事儿子还是能处理好的。
春暄听陆希这么一说,也就不在多语了,众人回家后,陆希跟女儿一起洗了个澡,哄睡了年年,就去高严的书房,书房里高严跟幕僚正在议事,陆希也不让下人通传,通过偏门去了书房的内室。高严的书房,一向对陆希不设防,陆希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所以下人早就见惯不惯了,一个小僮给陆希上了茶水点心后,就先退下了。
外书房里,正在讨论为什么蜀郡郡守会造反。蜀郡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水土丰美,素有蜀中江南的美誉。今上推行双季稻时,在建康遭遇了大臣的强烈反对,吴郡诸多良田皆在世族显贵手中,因此双季稻在江南推行并不广泛。后来陛下就把目光落在了蜀郡,命令当地农户种植双季稻。
因一开始稻种是免费的,种植后又可少交税,农户们在官府的软硬兼施下,不得不放弃了祖上就传下的稻种,开始种植起了双季稻。双季稻种植,第一年就非常不顺利,因为第一次种植,经验不丰富,第二季的时候晚了几天插秧,导致最后亩产连一石都不到。
这次收成打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不愿意继续再种,但是第二年很多屯民还是在官府的软硬兼施下,继续开始种植双季稻,结果丰收了!这下到了第三年很多人不用官府说,就主动要求种双季稻了。要是按着这样种下去,当今皇帝富国强民的心愿很快就会实现了。
只可惜现实往往要比梦想残酷许多,很多种植双季稻的农户,到了第四年就支撑不下去了,一来是很多良田的地力不够,开始变成薄田了,收成也大减产;二来是种植双季稻完全凭老天,至少稍微晚上那么几天插秧,就赶不上第二季的种植;而且——种植双季稻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很多人家压根没有那么多人手来种!
这些坏处陆希再试种双季稻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一发现她就立刻停止的试验,所以蓟州损失不算大。这些年陆希一直推行生态种植,蓟州又是养马的大户,肥料要相对比其他地方多一些,只要不闹蝗灾,每年的收成都不错。而且北地不及南方水多,很多缺水的地方也无法种植水稻,所以北地这边损失不及南方大,南方有些地方甚至是颗粒无收!
不过官府可不会管这么多,只顾着向上报年年丰收的消息,圣上见双季稻推行成功了,龙心大悦之下,提拔了蜀郡太守。益州其他官员一见蜀郡太守升迁,也卯足了劲逼着辖下民众种植双季稻,而皇帝又因蜀郡太守说,双季稻收成极好,就对益州恢复了以往的税收。
就这么五六年时间,益州因无力缴赋税而倾家荡产的家庭不计其数,很多平民倒是想卖身大户人家,可圣上下令不许买卖良民,最后堂堂天府之地居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可若光光只是这些,蜀郡郡守也不会起兵,主要还是因为陛下今年年初的那道圣旨。
益州是全大宋双季稻推行最广的地方,也是皇帝印象最好的一个州,所以这次土地回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益州,首推当然就是蜀郡。蜀郡的郡守是当地的大户,在蜀郡居住了百余年,亲眷无数,也并非所有人家都有官职在身,在很多人看来,陛下这道政令就跟灭人子孙、挖人祖坟一样!加上蜀郡太守为了政绩,居然强令农户上缴,甚至还闹出了人命,蜀郡郡守一激愤就杀了太守,后来又一不做二不休,连刺史都杀了,直接起兵造反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高严等人关注的焦点,他们讨论的是到底由谁来领兵镇压这场动乱。自谢芳被杀、刘铁病故后,侯远在三年前也因伤而上书陛下乞骸骨还乡,四征将军去三,陛下依然没有提何人顶替,众人心里大多有数了,看来陛下是想要收回兵权了,益州离新野并不远,陛下很有可能会叫高昂去镇压,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京城派出。
陆希对这些也不是太感兴趣,她来书房只是心神不宁,又担心表哥出事,就想待在高严身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也回到了卧室,而不是书房,“阿兄?”
高严在外间处理公务,听到里面的响动,掀帘入内,“皎皎,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陆希揉着眼睛问。
“戌时了。”高严说,“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想喝水。”陆希说。
高严让人端了一碗清水过来,陆希喝了几口,才恢复了些精神,“年年呢?”
“已经睡了。”高严说,没说小丫头不见阿娘来哄她睡觉,还抽抽噎噎的哭了一场,最后还是高严哄睡的,“我已经派人去蜀郡了,放心吧,只要袁敞没事,就一定能找到他的。”高严对陆希道。
“嗯。”陆希靠在高严怀里,高严握着她的手,“你也累了一天了,稍稍喝点粥,就先休息吧。”
“好。”
第二天,高严再次接到建康的急件,蜀郡动乱的人选已定,正是当朝太尉——高威!
“家翁?”陆希惊讶的望着高严,陛下为什么会让家翁去镇压叛乱,要知道家翁已经赋闲在家中十来年了,一直养花种草为乐,据说连武器都不碰了,当然这个只是对外说的话,就陆希所知她的家翁前段时间还去山上跟人打猎,据说捕获了好几头野兽。
“因为这次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解决,年轻的将领没那份本事,陛下又不想有人趁机做大。”高严说。
听高严这么一说,陆希恍然大悟,平乱是大事,要知道大宋立国迄今,除了最初的几次叛乱后,这是第一次由官员造反先例,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内杀鸡儆猴,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高威久经沙场多年,就算现在人老可脑子没老,由他带兵,才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当然大宋也并非只有高威一名老将,不过平乱是大功,如果换了其他将领出征,得胜回来后,肯定要有加封,而高威现在已经太尉了,又远离朝堂数十年,陛下加封只要多加几个虚职就足够了。
陆希微微摇头,这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阿兄,你说蓟州这边会不会也——”陆家是史学世家,历朝历代的史书是陆家孩子的床头书,每个朝代都会平民受不住压迫而造反的事,但连官员都开始造反的话,就说明这个国家开始乱了。陆希本身没经历过乱世,可史书上乱世的状况可是描写的很清楚的,十室九空、易子而食、千里无人烟……想想这些场景,陆希就不寒而栗,乱世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不会。”高严将妻子搂在怀里,温柔的亲了亲,“皎皎你放心,这里永远都不会乱。”别的地方高严暂时管不到,可蓟州附近这几片区域,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郡尉要造反了,就是现任广阳王想造反,也要问问他到底答不答应。
高严见妻子眉头紧锁,迟疑了下,低声道:“皎皎——”明明已经早就做好决定了,可是临了高严还是犹豫了,他承认他有点不敢把他的决定跟皎皎说。
“什么?”陆希困惑的抬头,高严难得支吾的模样让陆希心底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想让阿崧这次跟父亲一起去益州。”高严飞快的把他的决定说了一遍。
陆希蓦地瞪大了眼睛,双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是我不更新,而是刷了一个小时都没刷上后台==
170兄弟重逢
“皎皎!”高严明显感受到陆希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你放心;我会让王直他们陪着崧崧;父亲也会照顾崧崧的,我保证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高严急急的解释道。见妻子还是不说话,“崧崧他见过血。”高严也顾不上隐瞒了他瞒了妻子很久的事;“他随我去平定过流寇;他是有经验的;他甚至还——杀过魏兵。”
陆希低着头;阿兄带崧崧和山山杀过人她知道,阿兄什么都不瞒着她,她又跟他手下军士家眷关系那么好,就算大家都不说,可哪里真瞒得住?她不过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可这次是真正的上战场啊,跟那种小打小闹完全不同。可是陆希也知道,武将都是战场上锻炼出来的。
当初阿兄也是十三岁就孤身来蓟州了,在生死交战中打下了这份家业,现在崧崧的起点已经比阿兄高太多了……这些道理陆希都懂,可——崧崧是她儿子啊!他才十三岁啊!陆希嘴张了张,刚想说话,可话还没有出口,就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连忙将头埋进高严怀里。
高严伸手紧紧的搂住了她。
陆希想反对,但她知道这件事她不能反对了,不说是阿兄了,就算崧崧自己也肯定想去,这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她要是坚持不让他去,只会让崧崧少了一次很好的历练的机会,“阿兄,你一定要保证崧崧安全。”陆希哽咽的说。
“一定。”高严沉声保证。
“阿娘。”高崧崧的沙哑的声音响起,他愧疚的看着母亲,他知道自己去益州一定会让阿娘担忧的,但是他真的很想去。
“崧崧——”陆希向儿子伸手。
“阿娘——”高崧崧一如幼时一样,跪在了陆希面前,抱住了她的腿,抬头看着陆希,“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我一定不会受伤的。”
“嗯。”陆希看到儿子,勉强把泪水忍住,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阿娘等崧崧回来。”
高山山看着大哥,眼底有着羡慕,他也好想去,可惜他年纪还太小,父亲不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陆希尽量对两个儿子跟往常一样,也不过分的亲近他,也没有拉着他再三嘱咐,第一次上战场,陆希相信崧崧肯定很紧张,她就不增加他压力了。
高崧崧也知道阿娘的心结,在没出发的那几天一直陪着阿娘,一反之前沉默寡言的状态,努力的哄阿娘开心,让高年年很惊讶,嗄?原来大哥会说这么多话啊!
“阿兄,高一点!再高一点!”高年年看着被高岳放的高高飞起的风筝,不停的拍着小手,她身后还跟着连滚带爬的绒绒。
陆希见天气好,就带着女儿出来放风筝玩,顺便让她运动下,高崧崧和高山山也陪在母亲和妹妹身边。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陆希寻声望去,就见几匹马朝他们骑来,大约离他们约有百米远时,马匹停下,为首的一匹白马上跳下一个窈窕的身影,那是——陆希看清了来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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