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洪也是猛地一怔,显然是没料到……
父子相对,竟是,无话……
临安的烟雨呐,四季不变的飘洒着……
烟雨的对面,人心,到底是还隔了层肚皮……
叶洪也不知自己是到底有多久没正视过自己的这个‘长子’了……
只记得,记忆中的麟儿,还很小,小小的,跟在自己后面,屁颠屁颠的跑着,喊着‘爹爹,爹爹’的……
这一晃眼,竟是长成了这么大,大的站一起都能跟自己齐肩,更甚至是隐隐约约有超过自己的趋势……
叶麟不由有些不自在,他猜不透,着实是猜不透对面的那人……
面对面的坐着,总归是不自在……
许久,倒是叶洪率先开了腔,只一句,一句,一生叹……
“麟儿,你是我儿子呐……”
所以,麟儿,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呐……
是的,他们,是父子……
血脉相连的父子呐……
……
再说这人呐,若是真正倒霉的时候,不光光是那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最无语的便是这心里头不希望什么事儿发生,这什么事儿它还就偏偏硬往你身上撞!拦都拦不住!
白珊珊这今个儿可算是彻彻底底的服了!
这往日里就会在各自院子里窝里斗斗那些个莫须有的鸡毛蒜皮,没放到人前,倒也无碍。可这回,也不知是仗着这当家的没了,还是欺负这白武这一脉就剩下白珊珊这个‘不打数儿’的‘疯丫头’,这闹着闹着,竟然是当面闹腾到了前厅人前!
先来的,二叔家的那俩婆娘跟三叔家那位‘夜叉’……
吵吵嚷嚷的,闹的面红耳赤,不外乎是‘老大这一脉算是断了后啦,这白家,自然是得咱们这‘兄弟’来继承,总归是不能让这偌大的家业落入别人手里吧?!’……
紧跟着跟约好了似的,什么三姑六婆四叔七侄八孙通通都冒了出来,珊珊今日也算是大开了回眼界,这还……真真是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的啊喂?!
可看到旁边一身奠衣的娘亲那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珊珊知道,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后头的这些个三姑六婆的‘家眷’,自打进了这前厅的门槛,叽叽喳喳三句话不离主题儿:易主,换人,分家产!
“主母,您看,您这膝下又无子,珊珊这丫头,保不住将来总归是要嫁人,咱这白家,总归是得有个主事儿的,您这伴着老大也是有些时候了,您看您这现在孤儿寡母的,咱们这底下的这些个兄弟……”
“大娘,还不如干脆利索分了这家业罢了,吵吵嚷嚷的伤了和气!”
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珊珊可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兄长’!
“娘亲还是主母,你们休得造次!”
珊珊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这一股子怒气,愤怒,更是一种人走茶凉悲哀……
“珊珊丫头,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女孩子家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出嫁从夫,嫁了人就随了外姓,你莫不是要这白家白白便宜了你未来那‘倒插门儿的’的手上?”
珊珊一时语塞,因为这某位‘六姨’说的也确实在理,出嫁从夫,娘家,就算是外家了,世世代代的规矩……
是该如此,是该在理……
可是这……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连我爹爹留下的……都无权……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孩子?!”
珊珊不服……
“是的,就因为你是个丫头!”
对面的不应该算的上是‘叔’字字珠玑辈的的理直气壮……
珊珊觉得很冷……
爹爹身死他乡,自己随大军这才刚刚回来,就是见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不知那边的爹爹若是见了……
寒,想必也是寒心的厉害罢……
这一群,养不熟的……寄生虫!
……
这边正吵吵嚷嚷闹的个不可开交,珊珊也是学起了娘亲这些个日子苦苦撑到自己现在回来的法子,索性两眼一闭,沉默啊沉默……
珊珊觉得自己是疯了……娘亲如此,是为拖着等自己回来,母女俩,总归是多个商量的。可自己这到底是在期待个什么?到底是……期待着,谁来?
那边门房就是进来报了:
太尉府赵家的大公子二公子到了……
太尉府?不就是上个月连当家的赵老爷都被匪徒掳了去,落了个下落不明无故失踪的由头的赵太尉么?
这下,可是一片窃窃私语声……
“死者灵前妄谈这家业财产,你们这一大群‘外圈儿’的‘家属’,就会仗着人多嘴多,欺负人家这无依无靠的孤寡母女?也不怕半夜三更这鬼差寻上了门儿?!”
一如既往的那是那带着那稳重而内敛的磁性声音,清冽而异常好听……
“天佑哥!你终于来了……”
珊珊觉得自己绝对是魔障了,明明知道天佑哥明明就是插不上手的‘外人’,看到了天佑哥的这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看到了救命稻草,赶紧一个习惯性的就是直接扑了上去,揪住……
这一连串儿的‘不矜持’,看的白夫人那是一个连连蹙眉加摇头……
外人在场,又是小辈,这三姑六婆四叔就是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失了份儿’……
“珊丫头,你疯了,怎能与你爹生时的仇家交好?!”
好吧,这边分家的事儿不说,不表示不换个方向发难罢?!
“白将军忠烈,当为人之楷模!”,赵羽摆着那一成不变的黑石头脸,冷冷的驳了回去,“我兄弟二人自军中受了白将军不少照应,这柱香,断然是少不得!”
待得上了香,这白母想来也是机敏,瞅着这情势,索性也是心一横,赌上个一把罢……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尉府的两位公子是外人,又是夫君旧部,自然是不可能偏倚了哪房,不如今个儿就趁着这二位公子在场,咱们支个招儿,这白家,日后是该怎么走,咱们这一次性清个清楚!”
“诶?!”,不光是那些个‘家属们’愣了,连珊珊跟这刚进门的天佑赵羽也是愣了几分……
一语既出,满堂哗然……
这哗然了半晌,反过想想,貌似倒也是在理……
交给一个不偏不倚的外人,总比自己这窝里头争的个死去活来还没个结果好吧?!三三两两的点了头……
礼节性的推脱了几句,天佑这倒是呵呵一笑,照旧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招牌式笑容,那对儿狐狸眼,早已是眯成了线……
“那么,楚某,恭敬不如从命!”
“这自古大家,想必都有视作传家之宝的家主信物罢?!白家也是这临安地界里头首屈一指的大家,那么……”
“白家家主的信物何在?!”
“没个祖宗的见证,你们这一帮子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也是吵不出个一二三来,不是么?”
天佑那张好看的狐狸脸愈发是笑的灿烂了,“很简单,传家之宝在哪位哪房手上,不论位份,就是这白府的下一任主子!”
“可是楚公子,白家的祖传玉佩,一直是被老爷随身系着,这老爷身死沙场,又如何……”,某位‘叔’辈的又跑出来质疑……
珊珊会意,眼珠子咕噜一转,赶紧故作一个不留神儿的漏了嘴儿的迷茫,“我记得爹爹在军中并未佩玉啊……”
白夫人跟着顺势一个‘责备’的眼神就是射了过来……
捕捉到这母女俩‘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这边的‘家属们’立马沸腾了,各自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倒是都懂得,三三两两都寻了个借口,匆匆退了去……
“我白家与太尉府对立,夫君虽说与你父亲朝堂不和。白府家大,我这一妇道人家,却也无以为报,今日之事,我白康氏也是记在心上”,眼见那帮子‘闹事的’走远了,白夫人这才是颇为歉疚的道了,“先前对赵太尉的不恭,两位公子也切莫见怪……”
“父辈的恩恩怨怨,咱们这些个小辈也插不了事儿,又岂能打数儿?还望白夫人多多包涵才是!”
别看赵羽生了张张不讨喜的冰霜脸,这才几句话下来,倒是说的白夫人连连点头!
“还是要谢过两位公子仗义执言!”
“应该的应该的必须的!”
天佑赶紧讪笑着道了谦词……
赵羽其实想吐槽的是……
——额,白夫人,你确定你府上没少上个什么东西?!
……
章30
……
“天佑哥……”
前厅留着赵羽帮着白夫人照料着,天佑倒是随着珊珊去花园随意放松上片刻……
“嗯?”
“我有时候在想呐……”,珊珊抬头,望向那苍青色的远方,呵出气,断断续续的凝成了白色的烟,消散……
“若是,我是生为男儿,该多好……”
珊珊突然笑了……
“就能跟着爹爹切磋武艺,并肩进退;约上几位挚友,策马奔腾,看天下之繁华,平人世之不平;闯江湖,也去试试当一回英雄,救救传说中的美人儿;还要体会体会所谓的‘独上高楼’,还有……还有,还有……”,珊珊笑着说着就哽咽了……
“还有……若是我,我若是生为男儿……男儿的话,今天这样子,这样子的状况,我就能,能……就能……”
“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不是来了么?”,天佑习惯性的抬手揽过珊珊那颤抖着的肩膀,熟练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唔……”,大概也着实是累了罢,珊珊顺势把脑袋深深埋进天佑那件‘羡煞旁人’的雪白雪白的银狐大氅里……
天佑哥的身上,很……暖和……
“珊珊,你放心。你既唤我一声‘天佑哥’,我定当尽力护你……一世周全……”
天青色的烟雨,冷的让人发寒的冬日冷雨之中,有点儿……柔柔软软的……
……
临安地属江南,即便是在这北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冻烂耳朵的冬月里,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温吞烟雨纷纷扬扬的洒着……
连绵的烟雨,四季不休……
值得一提的是,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雨,微凉,带着冬日的特色……
城里的冬日特有的冬雨……
城外的雨,仿佛就不是这么友善了……
城外,十里地
冷的,不光是这朦朦胧胧看不着边儿泼洒天际的雨丝儿,还有……人心……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就地解散’?!”
“是啊,咱们兄弟这天天把脑袋栓裤腰带儿上,就是换了个‘限时回归原籍报备’的结果?!”
“官爷,你就行行好吧,咱们这些个人本就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这才跟着军队走了好几月,这现下要回原籍,实在是……”
“俺们虽然没有军籍,但好歹是为朝廷征战数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怎能如此?!”
“本官只是负责来宣旨的,你们这些人有意见,去寻那‘上面的’啊?!”
那位前来传令的‘铁甲银戈’一把堆开缠上来的那位带着头儿的‘小头头’,“谁让你们跟着的?没人叫你们跟着大军去征战罢?!谁叫你们跟着的就去寻谁讨说法去!”
所有人都怔了,是啊,那些个有军籍的将士也已是收拾好了行装,回原属报备去了,那些个军里的‘头头儿’,更是早就进了城或各回各家,或逍遥快活的……
他们这些个剩下的,本就是大军开拨江北之后,要么是背井离乡没个归处,要么是家里头过不下去的,索性是跟着大军走,好歹也混上口饭……
可现在……
不打仗了,军队又要解散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就地解散?回去?等饿死?!呆在这临安?没个户籍,又是‘军中人士’,连城门儿都不让进!
就这么等在原地?连那西军伙食军都解散了,军饷军粮什么的,朝廷自然也不可能再供应……
“谁叫你们跟着大军的,就找谁讨说法去!”
那传令官儿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是策着高头大马一摇一摇的隐没在了烟雨之中……
人们绝望了,绝望的同时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楚公子!
是的,楚公子!
有事情,找楚公子啊!
找楚公子,楚公子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最起码,一定能保证咱们有饭管饱!
当下,立马就有人站出来组织清点人数……
江南经久不息的烟雨朦胧中……
剩下的这些‘无名无份的’,他们坚信,楚公子,一定办法,一定……
这缠绕着,交错着,这千年迷离的烟雨呵……
……
回来镇国将军府
先不管这将如何解决城外头那些个人的去留吃饭问题,反正,这楚公子,现在已经是……摊上事儿了!
“楚参谋还是尽快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