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个十年，何思雨却是不确定的，林瑶是否移情别恋，或者说……和别人在一起过，她心里没有一点底。
这个恋人是自己选的，是自己喜欢追随了这么多年的，不论林瑶有过怎样不堪的过去，她都必须接受。
这样想着，何思雨就打定了注了主意，和倪楠的关系，是只能往好了处，不能让林瑶为她们担心才对。
退一万步说，就算倪楠真的喜欢林瑶，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林瑶不也是没有选择她吗？
何思雨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反身要回办公室去，走到门口却被英语组的老师们的谈话勾走了注意力。
“林老师今儿没来上班啊？”
“可不是嘛，一大早就给主任请的假，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家中？林瑶的家人不是都在国外吗？”
“嗨，谁知道呢，你这么想知道去问她啊。”
“语文组的小何不是和她是高中同学吗？”
“我看也是面和心不合吧，听说她高中时就抢走了林瑶的男朋友呢。”
“行了，别说了，这都是别人的事。”
何思雨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都无所谓的境地。
抢走了林瑶的男朋友。
真是可笑。
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傻，林瑶喜欢自己，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怎么就到现在才开窍。
“请进！”听到敲门声，一位女老师说。
“哟，何老师？”办公室的老师们对她的到来很是意外，脸皮薄的人已经红了脸，稍厚一些的连忙假装忙手下的事情。
“林老师今天没来吗？”何思雨看了一圈，没找着林瑶，问他们。
“林瑶请假了，有事找她？”
何思雨笑笑：“没事，我打给她好了。”
何思雨关上门，叹了口气，明明是别人说我坏话被我撞到，我怎么还做贼心虚上了，真是……果然是不懂人情世故。
但是大概也不算是坏话吧，应该说是……事实才对。
而且不管怎么说，同事们没有怀疑林瑶和自己的关系，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下班，何思雨挤上最拥挤的一号线地铁，坐了半个多小时才随着人流出了车厢，还没找到方向就已经被带出了站。
人可真多。
没有心思伤春悲秋为祖国的人口感叹，何思雨匆匆忙忙找了家水果店提了两篮水果又买了一束花，才走进医院的电动门。
病房。
倪楠的脸有些肿，腿被吊了起来，一看就是伤得很重，何思雨略带歉意的说：“下班才来看你，别介意，给你买了点水果。”
倪楠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虚情还是假意何思雨看不出：“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啊，思雨真是见外。”
何思雨听到这个称呼，眉头一蹙，又马上不着痕迹的展开。
思雨这个称呼，是林瑶才能用的，你凭什么叫我思雨？
我们还没有这么熟络。
倪楠好像没有发觉何思雨的不适，依旧自顾说着，“昨天真是累坏了林瑶了，大半夜的把你从床上叫起来，真是不合适。”
林瑶将何思雨手中的果篮放到桌上，把花放到一边的茶几上：“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还说思雨见外，我看你才是见外。”
倪楠对着何思雨笑，这是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何思雨不明白，倪楠有什么可乐的，就因为林瑶一句话，她就觉得自己赢了？
而这个胜利者的笑容，林瑶当然没有看到，因为她正将花放到花瓶里。
“林瑶，我饿了，你帮我买点饭吧，我要街口那家包子店的包子。”倪楠突然对林瑶说。
林瑶看了看何思雨，又扭头看看躺着的倪楠：“嗯。”
经过何思雨身边的时候，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很快。”
何思雨做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倪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倪楠笑：“何思雨，十年没见，你变聪明了不少啊。”
“跟你这样‘朋友’交往，恐怕我不变聪明，就会被害得很惨吧。”
倪楠坐起身，靠在床头，“你和林瑶，做了吧？”
纵使何思雨此时做好了和倪楠大战三百回合的打算，听到这句话还是愣了一愣。
这女人，是要说什么，她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倪楠那胜利者的表情又浮现在脸上，好像在说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明白。
何思雨无端端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我是林瑶的女朋友，我们的事情由我们自己决定。”何思雨挺起胸膛，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倪楠只是一只纸老虎，纸老虎……
倪楠：“女朋友？女朋友又怎么样？你觉得现在林瑶回国了，就能跟你好好恋爱了？”
何思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能恋爱吗？”
倪楠嘴角向上拉了拉，这笑容实在是有些太让人不舒服。
“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林瑶十年前突然出了国？”
何思雨不说话。
“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林瑶十年后又突然回了国？”
何思雨不说话。
“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林瑶要这样照顾我？”
何思雨仍旧不说话。
“我问你，你知道林瑶的过去吗？她在国外的生活，学习，恋爱，你都清楚吗？”
这一次，何思雨终于忍不住了。
“倪楠，我不知道你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我和林瑶已经在一起了，那这些答案被我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你没必要像拿了幼儿园老师给的糖果一样对我邀功，我还真不屑从你嘴巴里听到这些关于我女朋友的事儿！”
何思雨神情激动的站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身子竟有些发抖。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现在有多愤怒。
☆、第43章 四十三
林瑶从包子店回来的时候，病房内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何思雨坐在沙发上看报，倪楠靠在床上玩手机。
“思雨，我们走吧。”林瑶帮何思雨拿了外套，坐在她身旁拉她的手。
坐在对面的倪楠，对两人的互动是看得一清二楚。
“林瑶，你们在一起了？”倪楠问得很是直白。
林瑶从何思雨的脸上挪开视线，微微仰起头看着床上的倪楠，“嗯。”
一声嗯不足以表现出更多的情绪，何思雨猜不透。
倪楠笑得很不自在：“嗯，挺好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不像是在祝福她们，林瑶却不在意。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
林瑶的停顿让倪楠有些不高兴。
“有事我不会找你的。”倪楠对林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瞅着何思雨的。
林瑶望了她几秒：“还是保重身体，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何思雨是一路被林瑶拽着拖出病房的，直到上了车，她才隐约觉得，刚才林瑶倪楠二人的对话，十分的不对劲，但是要说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觉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林瑶没有启动车，何思雨也任由两人就这样坐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如果说是因为倪楠生气的话，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可要说是因为别的，似乎更没有理由了。
何思雨很想问林瑶：你到底和倪楠是什么关系。
自己是有这样的立场的。
可林瑶也亲口说过，倪楠是喜欢男人的，这样一问，不就显得自己太爱吃醋了吗？
这样一句话，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有点难，何思雨就是说不出口。
一句话哽在喉咙的感觉是怎样的。
是在脑中重复了无数次，想象了无数次，练习了无数次的句子，就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每练习一次，都让自己的勇气减少一分。
最终，这句疑问终于随着不断的呼吸消失殆尽。
一丁点勇气都不复存在了。
“昨天……没有告诉你，你一定很着急吧，她打给我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多了，我不想把你吵醒，本想着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因为以前也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我都是照料她一两个小时就好了，没想到这次伤得这么重，等我忙完了已经快天亮了，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才发现你来了那么多短信。”
何思雨对于林瑶这样的解释，是不能够满意的。
并不是这个解释不够满意，而是无论林瑶怎样解释，她都不能够满意。
这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兔子终于得到了月亮，却终日惶恐不安，只能将月亮还给天神。
何思雨不想做这只兔子，林瑶也不是天上的月亮。
何思雨思考半晌，终于开口：“开车吧。”
林瑶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何思雨连忙将她这个苗头遏止在喉咙里：“开车。”
林瑶如她所愿的开车了。
何思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是想让林瑶给她一个解释的，可就算她知道这个解释很合理，她也是不开心的。
为什么不开心，或许就是因为那一点小小的占有欲。
倪楠，你有那么多朋友，怎么偏偏就叫了林瑶。
这样一个寂寞暧昧的夜晚，叫她去救你，也真是你的惯有风格。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林瑶提议去看电影，何思雨拒绝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宿了。”
“没事，我不累。”林瑶忙说，眼神里尽是讨好。
可何思雨很讨厌她的这副表情。
“回去吧。”何思雨闭着眼又说了一遍。
“今天我去你家吧。”路程走到一半，林瑶说。
何思雨靠着右边的车门，手肘撑在窗框，手轻轻地握成拳抵在不高的颧骨上，淡淡的说：“不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碰巧来了一股风，风有点大，吹落了她的头发，何思雨用左手将头发向后一捋，再没有开口。
过了很久，林瑶才又说：“那你来我家？”
何思雨依旧闭着眼：“各回各家吧，把我放我家小区门口就行。”
“我送你上楼吧。”林瑶马上接道。
何思雨睁开了眼，嘴角微微泛起一个笑，有些讥讽，又有些了然于胸的感觉，“你送我，你还会回去吗？”
林瑶大概是受不了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声音加重几分：“你怎么了。”
这话问得好像是很体贴，可惜语气就差了那么……几分，所以很不凑巧，达到了相反的效果，何思雨成功被她激怒。
何思雨笑出了声：“林瑶，你大可以陪倪楠去，她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你同学。”
“……”林瑶没有吭声。
不知是默认还是对她心存愧疚。
“停车，在路边停车。”何思雨说。
车被猛地停下，何思雨的身子还没有从惯性中回到靠背上，林瑶已经压了过来。
林瑶亲她的时候，何思雨是没有什么感觉的，除了愤怒和羞耻，她没有半点感觉。
之前触动的那些身体内部的感觉，她现在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何思雨推开林瑶，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林瑶被这一掌打晕了，她痴痴的望着何思雨，“你……”
何思雨却抱起头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不知多久，何思雨在林瑶的怀里已没了力气，才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脸。
下午细心补过的状或许是花了的，何思雨没有空理会自己昂贵的粉底眼线液睫毛膏还有口红，她只想知道，林瑶凭什么。
凭什么左右自己的心。
何思雨有气无力的说：“你知道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和倪楠在一起时，都觉得，我才是那个第三者，我就像是横刀夺爱的小三，硬生生从倪楠身边抢走了你。”
“可她只是我的朋友。”
“半夜要去照顾她的朋友吗？对，我知道，她被打了，伤得很重，求助于你，你必须得帮这个忙，可为什么，她朋友那么多，为什么就非要找你？”
林瑶张了张嘴，几次反复，“那是因为……我欠她太多了。”
何思雨还想再问，车窗被人敲响。
“这儿不能停车。”交警说。
林瑶赔着笑脸：“对不起啊同志，我们这就走。”
不够友好且带着火药味的谈话被迫中断了，何思雨想问的话也只能暂且放一放。
何思雨家门口，林瑶执意要送她上楼，何思雨的手挡着两人中间，手掌向外推：“我自己回就好。”
林瑶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尽是受伤的神情，“那你上去吧，上去了开灯给我看看。”
“嗯。”
直到十二点何思雨要睡了，也没有打开卧室的灯。
何思雨一连几天都没有搭理林瑶。
林瑶的短信，匿名送来的让同组老师羡艳的花，林瑶整日打个不停的电话，没事找事的搭讪，她都轻而易举的绕了过去。
二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果断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