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不介意，她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会死。”
“又犯病。”林瑶重新拿了一只没有用过杯子倒上酒，喂到自己嘴里。
“你怎么想的，和何思雨见面？她当时那样对你……”女人的话还没说完，林瑶已经打断她。
“我叫你来是陪我喝酒的，不是向你汇报我和何思雨的关系的。”林瑶面无表情的说。
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也不再提起这个惹林瑶生气的话题了。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女人问林瑶。
“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林瑶的声音在瞬间就低沉了下去，女人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有限的词汇量不足以表达她复杂的情感，只得做罢。
何思雨还在门口晃悠。
已经在门口转了五圈的她被保安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
头发梳得锃亮的小哥看她在自家酒吧的门前踱来踱去，实在是受不了了。
“美女，你到底是进不进啊，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何思雨被这个陌生的门卫一说，才发觉自己好像也磨蹭的太久了，林瑶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林瑶？
何思雨忽的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后知后觉连忙快步迈进大门。
“捉奸的吧。”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哥说。
“不是捉奸就是表白呗。”
“我赌捉奸。”
“我赌表白。”
百无聊赖的门卫小哥赌起了何思雨来酒吧的原因。
林瑶等了很久，何思雨都没有来。
“回家吧。”林瑶旁边的女人拉住林瑶的手臂。
林瑶把女人的手挪开：“再等等。”
“等何思雨？”女人接着问。
林瑶不置可否。
喧闹嘈杂的音乐堵住了何思雨的耳朵，身旁人在说些什么她也听不到。
林瑶到底在哪里。
女人对林瑶的做法有些生气，转头望向卡座外部，这一望，就望见了满酒吧东张西望寻找林瑶的何思雨。
女人讥讽的一笑：“你的何思雨来了。”
林瑶听到女人的话时顿了一秒，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何思雨！”林瑶喊。
何思雨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林瑶。
然而越走越近，林瑶身边的那个女人让她越疑惑。
那个人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熟悉，我认识吗。
“林瑶。”何思雨站在沙发旁边，叫林瑶的名字。
林瑶看看她，“坐。”
“这位是？”何思雨看看这个面熟的女人，问林瑶。
“这是倪楠啊，认不出来了吗。”
林瑶说得很随意，可何思雨听得很有心。
倪楠。
你回国后找的朋友是倪楠，不是我。
倪楠对何思雨呆若木鸡的表情十分满意：“何思雨吧？比以前漂亮多了啊。”
什么叫做比以前漂亮多了啊。
我很丑吗。
何思雨瞥了眼她，“你也是。”
“你有什么事找我？”林瑶喝了一口酒，虽然话是对何思雨说的，目光却仍然停留在玻璃杯上。
“没事，也没什么事，叙叙旧。”何思雨希望表现出适当的礼貌，可是很明显，林瑶不买她的帐。
“十年没见了，你还是单身？”被冷落了的倪楠插口道。
何思雨没想到话题深入的这么快，显然，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心理准备。
“嗯……”
“也是，你性格这么闷，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不好找吧，”倪楠边说边笑，靠在林瑶见上，左手抱住林瑶的右臂，“林瑶，何思雨脾气这么闷你们从前是怎么交流的啊？”
“大概是以前年纪小吧，总觉得交往个朋友不容易。”林瑶淡淡的说，目光依旧没有看向何思雨。
何思雨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
林瑶和倪楠的一唱一和让她无地自容。
毕竟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自己性格很闷，没什么朋友，长相平平，不懂和人交谈，成绩普通，没有男朋友。
而林瑶，自己的缺点全部是林瑶的优点。
那林瑶有男朋友吗？
何思雨很想问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林瑶会告诉自己吗。
“林瑶。”
何思雨深呼吸，叫林瑶的名字。
林瑶和倪楠的目光同时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收到二人注目礼的何思雨，脸更红了。
“你有……男朋友吗？”
倪楠听到何思雨的话便咯咯直笑，拉着林瑶的手还躲进了她的怀中：“何思雨啊何思雨，你来找林瑶就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吗？”
林瑶依旧沉着脸，何思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而倪楠的话，她没有搭理，重复道：“你有男朋友吗？”
林瑶的目光终于挪过来了。
可何思雨此时此刻却巴不得林瑶从没有看到过自己。
因为林瑶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以偿了，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关心你。”替自己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不是那个意思？哪个意思？你以为，就凭你，还能左右林瑶的感情吗？”倪楠轻蔑的看了眼何思雨，尖锐的嗓音险些让何思雨觉得在看台湾本土电视剧。
“我没有这个意思！”何思雨站起来，大声说。
“你还有什么事要‘叙旧’吗？”林瑶将“叙旧”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何思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虚伪。
“我好或者不好，又能怎么样？我过得好了，你会替我开心吗？我恋爱了，你会祝福我吗？我结婚了，你会希望我和他白头到老吗？如果我说过得不好，是让你可怜我吗？同情我吗”
林瑶直视何思雨的眼睛，何思雨反而不敢看她了。
“我……我只是想关心你。”何思雨不知所措的说，对于林瑶的态度和倪楠的出现都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
“林瑶，别吓到何思雨了。”倪楠在旁边劝他。
但这劝架的语调怎么听起来都像是火上浇油。
“我脾气向来不好。”林瑶冷冷的说。
“不，你脾气很好。上高中的时候，你不会对我发脾气，你也不会大声对我说话，你很关心我，愿意和我在一起玩。”何思雨企图靠这些微薄的回忆来唤醒林瑶的情感。
“你也说了，那是上高中的时候了。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我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林瑶了。”林瑶说完就拉了倪楠的手离开，把何思雨一个人留在了酒吧。
何思雨看着眼前的明显有一个重叠了的唇印的酒杯，终于哭了。
我错过了林瑶，是吧。
这是对我的惩罚。
☆、第18章 十八
秋意渐浓，天色渐晚，何思雨坐在单车后座上环着林瑶的腰。
林瑶戴着一顶棒球帽遮住了大半个额头，两鬓散落的头发随风飘动，偶尔遮住了视线，林瑶便连忙把从皮筋中松落的发丝向耳后一捋。
抱着她的何思雨见了，笑着说：“看你扎个头发也扎不好，笨。”
红灯，林瑶按了刹车，一只脚踏着柏油路面，回过头看着何思雨：“那以后你帮我扎头发吧。”
没等何思雨回话，林瑶又目视前方，原来绿灯亮了。
何思雨听到林瑶的话时就耳根一热，心想自己的脸定是烫的不成样子。
林瑶的话让她不由得想入非非。
一个女孩，给另一个女孩梳头。
林瑶坐在椅上，对着镜子，而自己站在林瑶身后，紧紧挨着她，为她梳头，扎发，面前的白色落地镜映入二人的身影。
耳鬓厮磨。
没缘由的，何思雨想到了这个词语。
我和林瑶会这样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似乎也太过不切实际了，那么就……起码让这样的亲密保持到高中毕业吧，以朋友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何思雨的愿望许得太过虔诚，总之，如她所愿，她们的亲密关系一直保持到高三毕业那年，此后，分道扬镳。
小区外围的樱花树上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林瑶一只脚撑住地面，单车一斜，何思雨已经跳了下来。
何思雨理了理肩，让校服平整了些，就要离开时，林瑶叫住了她。
“何思雨！”
何思雨回过头，“怎么了？”
“帮我梳头。”林瑶笑着说。
一阵秋风吹过，小区门口的高大的梧桐树上滑下片片梧桐树叶，其中一片正好遮住了何思雨的视线。
而下一刻，当树叶飘到地上，占据了全部视线的焦点的林瑶的微笑，让何思雨红了脸。
林瑶在笑，笑得颤了何思雨的心魂，牢牢地抓住了她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
“愣什么，不乐意吗？”林瑶问她。
何思雨从自己那了去无痕的遐想中抽出思绪，“啊，没有，不过要在这里梳头发吗？”
林瑶环顾四周，似乎也对这里的环境不怎么满意，“那……去你家，方便吗？”
何思雨点点头，“嗯。”
林瑶拉着何思雨的手走进小区，被林瑶攥着的那只手不断地冒着汗，林瑶大概是觉察到了。
“你手心怎么出这么多汗，很热吗？”林瑶说着拿起何思雨的手放在胸前仔细端详起来。
被林瑶这么一看，不仅手上冒的汗更多了，就连脸也被传染了。
“嗯，热，很热啊。”
林瑶看向何思雨的脸，脸颊两侧细细的汗珠倒是印证了她的话。
“最近早晚温差大，还是不要穿太少了，小心着凉。”
林瑶的声音飘进了何思雨的耳朵，似乎就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何思雨领林瑶进了门，二人前后走近卧室，林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直奔书桌。
“怎么了？”何思雨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那张纸！
那张写满了林瑶名字的纸还在桌上放着。
是的，没错，那张白纸已经在桌上放了半年之久，为什么何思雨没有拿走它呢？
何思雨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一抬头就能看到林瑶的名字，或许是有事没事可以看着这个名字发呆，或许是想起林瑶时就看看她的名字。
无论原因是哪一种，何思雨都不想将这张纸扔掉。
“你还在练字啊，啧啧，还是一样的丑啊。”林瑶看着那张写满自己名字的纸说。
何思雨站在她的斜后方，看不到她的眼神和表情，只能凭这话里的感情猜测，猜测林瑶没有生气或者好奇。
“嗯，因为丑才要练字啊。”何思雨心虚的说。
林瑶从笔筒中抽出一支钢笔，又从那张纸下面拿了一个本子，展开，翻到空白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坐到椅子上，旋下笔帽，动手写了两个硕大的字——
林
瑶
何思雨看到这两个字时，明显怔住了。
“你……”
林瑶又随意拿了本放在桌角的书，翻到中间的一页，边抄在纸上边说：“脑部有生理缺陷的患者会写出特别特别难看的字。”
“什么？”何思雨话音一落，恍然大悟，原来林瑶是说自己的脑子有病？
正要开口反驳，林瑶又说：“不过字难看，并不能说明脑部有缺陷。”
“你这都从哪儿看的……”何思雨自知说不过林瑶，只能随便找了个话茬。
“书啊。”看林瑶答得一本正经，何思雨也不好接话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间林瑶已经写满了一页纸的字。
“好了，拿这张纸练字吧。”林瑶站起身，看着何思雨说。
“练字……？”何思雨抬头，望着相隔不足一尺的林瑶。
“你不是一直在练我的字吗？我给你写一张，你慢慢练吧。”
被林瑶这样一说，何思雨倒也得了一个不错的台阶，“嗯，谢谢你。”
如今的何思雨再回想当年，感慨颇深。
林瑶是早都知道了吧。
知道自己一直偷偷地写她的名字，故意将这种少女…怀…春的事说成是练字，也亏得她的一番心意了。
何思雨起身，双腿已经有些麻了，活动了一下身子，才走出酒吧。
看何思雨走远了些，两个门口的服务生便开始争论答案。
“失魂落魄的，一看就是表白失败了！”一个服务生说。
“不对，她喝了酒，酒气很足，肯定是捉奸成功，又自己买醉。”另一个服务生说。
“不可能，肯定是表白失败！”
两个服务生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何思雨自然是听到了。
表白失败。
醍醐灌顶般的，已经二十七岁的何思雨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
同性恋。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林瑶。
我的喜欢难道不是朋友间的情感吗？
我怎么可以是一个同性恋，怎么可以。
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