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雨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只能颇有些尴尬的站在旁边，假装收拾手边的皮包。
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片尾曲都进入到了高…潮阶段，李先生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李先生，李先生？”终于，何思雨耐不住这份尴尬，叫了旁边那尊大佛。
“哦，走吧？”李先生被何思雨一唤像是忽然回过神，答道。
3月，刚刚入春的时节。
今年有些倒春寒，何思雨临出门前在毛衣外套了件大衣，又怕那渗人的寒风灌进脖子，特地取了条围巾披上脖子，现在这些抵御寒气的服饰算是起了作用。
走出商场大门，何思雨没有让这冷风钻进去。
到是李先生，只穿了西装的他被这一阵风冻得好几个哆嗦。
“今年春天冷，还是多穿些。”何思雨和李先生保持着四尺的距离，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因为四尺是一个个人距离，个人，怎么说呢，已经认可了对方的身份，把对方当做了自己人。
“是啊，今天出门失误了，没有再披个大衣，那我送您回家吧，还是您想再逛逛？”李先生虽然被冷风吹得不住的打颤子，话可说的还是这么顺溜。
您。
这些年何思雨变了不少，唯独这自知之明没有变。
又用回了这个不冷不热的尊称，您。
而且将选择将对方送回家这个选项放在了第一个。
看来李先生是想把自己打发走了。
何思雨刚刚因为妈妈的好一番劝说建立起的要成家立业否则难以嫁出去的观念瞬间就产生了动摇。
其实结婚什么的，也没有那么迫不及待吧。
不然刚才的话就应该是找个地方喝杯饮料或者逛逛商场之类的。
何思雨无奈的笑笑，用很客气的语气说：“嗯，也不早了。”
李先生的车开得很快，何思雨有点害怕。
急匆匆的几乎都要闯红灯了。
“李先生，您要是很赶时间的话，刚才就不应该送我了。”
李先生被何思雨这一说，瞬间就降了车速下来。
脸色一红，“家中是有些事情要办，开快了些，是我鲁莽了。”
何思雨面无表情，看向窗外风景。
回了家，何思雨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还真是准时。
“小雨，今天约会怎么样啊？”妈妈那百年不变的亲切问候再次来临。
何思雨冷哼一声，“不怎么样。”
“呦，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李先生欺负你了？”
“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戏了。”
听到何思雨的表态，妈妈刚才还体现的浓浓的母爱瞬间就成了坏继母的爱。
这母爱还真是廉价而善变。
“没戏？！你说什么！你都二十七了！你现在还挑三拣四？人家李先生好歹是个硕士吧，工作体面又薪水高，国内数一数二的手机公司。
上次拒绝你姑妈时说人家秃顶，上上次拒绝隔壁王阿姨时说人家个子矮，上上上次拒绝楼下张大妈时说人家没文化。
这次给你找了个有文化头发多个子高的，你又说没戏！你说说你说说，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想单身到死，最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你就满意了？”妈妈的嘴像一把冲锋木仓，何思雨的脑中自觉出现了《飞鹰坠落》的画面，想到自己这奇妙的想象力，何思雨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你还笑？！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你最好一辈子别结婚，最后看人家都儿孙满堂了就你孤单终老！”
妈妈说完最后一句话还没等何思雨辩解就啪的一声挂了手机。
“怎么就不听我解释呢……”何思雨对着听筒里的忙音自言自语了一句。
再次把电话回拨过去，妈妈到没有傲娇说不接电话，就是让何思雨多等了一会儿，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放到第二遍，妈妈终于接了。
“干嘛！”妈妈怒气冲冲的说。
何思雨咳嗽了一下，“妈，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次是嫌人家什么了？用的手机不是你喜欢的型号还是皮鞋上有灰？或者说他不喜欢吃米饭跟你过不到一起去，我看你的理由还能编的再千奇百怪一点不。”
何思雨脸一红，被妈妈戳中了。
“他送我回家时车速都飙到一百二了。”
“哈！一百二？何思雨，你这个理由真是够可以的，你怎么不说他带你飞起来了！”
何思雨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妈妈的话，“嗯，我觉得一百二跟飞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重点不是飞不飞起来，人家车开得快一点你就说没戏？那人家男方还没嫌弃你没车呢！”
“妈！这不是一回事啊，因为几条短信就把车开得这么快，说明这个人心智不成熟，万一再出事了怎么办？”
“哦，你还怕死啊？我以为你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练成金钟罩铁布衫了呢，不然你眼光怎么这么高都站在姚明脑袋上了。”
“妈妈！你再这样的语气，咱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了。”
“结束？你还想跟我断绝母女关系还是怎么着？拜拜！”
电话再次被挂断，何思雨气得大喘气。
自妈妈进入了更年期就变得一点都不讲理，要被她气死了，偏偏还说不得！
何思雨重新穿上鞋，披了外套，又拎了手袋，只能去妈妈家安慰安慰她了，不然明天过去吃饭全小区的人都知道她俩吵架了。
走到小区门口，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一个人。
何思雨眯着眼，又仔细观察一番，是李先生没错。
可这李先生干什么还没走呢，不是说有事忙吗？
“李先生？”何思雨走近了点，叫他。
李先生突然看到了何思雨，连忙回话：“哎，何小姐？”
“这么巧，等人啊？”何思雨裹了裹大衣，看看周围这荒芜的四周。
“嗯，是啊，等人。”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就过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披着一件长款灰色呢子大衣，脖子上戴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黑色皮裤，一双皮靴高到了膝盖处。
大冷的天还戴了一副墨镜，何思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鲜红的嘴唇上，和那张惨白惨白的脸真配。
这女人的气场，似乎也有点太大了。
☆、第15章 十五
“你朋友？”女人走近，对李先生说。
李先生点点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何思雨，这位是……”
“林瑶。”女人接口答道。
何思雨睁大双眼，看着面前这个有着烈焰红唇的女人，这是林瑶吗？
是我认识的那个林瑶吗？
林瑶伸出手，嘴角向上提了提，“好久不见，何思雨。”
何思雨愣了好半天，待反应上来时林瑶的手已经抬了好久。
“好，好久不见。”
林瑶对何思雨的失礼没有产生任何不满，微微侧身，对一旁目瞪口呆的李先生说：“走吗？”
李先生的额头上尽是汗，扶了扶自己那副做工精良的金丝框眼镜，“原来你们认识啊。”
林瑶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嗯，同学。”
何思雨听到这久违的一声同学，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时间心中翻涌出的情绪仿佛快要将自己吞灭，直到窒息。
是同学吗，确实是同学啊。
我和林瑶的关系，难道不是同学吗？
从社会关系的层面来说，我们的的确确，毫无疑问，是，同学。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称谓，自己会有点心凉呢。
难道这不是我朝思暮想，午夜梦回想见的那个人吗？
难道这不是我心存愧疚，每日忏悔的那个人吗？
想她的是自己，念她的也是自己。
而狠心与她断绝联系的，也是自己。
所以，是我自作自受吗。
何思雨的思绪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分班以后的二人并没有因为不能一起上课而疏远，相反，意外的更加熟路起来。
林瑶每天早上会去何思雨家的小区门口等她，骑着自行车载何思雨上课。
何思雨甚至连自行车都不用骑了。
起先妈妈还怀疑何思雨是不是在谈恋爱，后来看到带她上学的人是个长发小姑娘，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放学后则陪着林瑶一起上二晚。
林瑶写理科卷子，自己背文科概念。
同桌董晓倩是最早发现这件事的。
一次体育课，何思雨陪董晓倩去商店买冰淇淋，排队付钱时董晓倩在她耳边说：“你和林瑶最近走得很近哦？”
随口问问的话被何思雨记在了心里，“嗯。”
笨嘴拙舌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清楚，唯有说一声嗯，以示回应。
“张梓琳最近在说些不好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董晓倩的第二句话让何思雨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说些不好的事情？
是指我和林瑶吗？
何思雨是有暗自窃喜的，因为自己和林瑶，已经被人捆绑到了一起。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自己和林瑶的关系已经到了非常亲密的地步。
“哦……她说什么了？”还在窃喜的何思雨就连问句都说得有那么点高兴。
董晓倩回头看看一脸春光的何思雨，“她说你抱林瑶大腿，对她死缠烂打的。”
“嗯，随便她说什么吧。”何思雨笑着说。
何思雨很快就为自己的无所谓付出了代价。
最开始是没人陪她上厕所，但是这也不算什么事。
然后是作业本总是被撕掉几页，也不算什么事，反正是白纸。
最后是何思雨的作业无故消失。
“何思雨！你作业怎么还不交！”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喋喋不休。
何思雨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不见那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作业本的踪迹。
“找不到了。”何思雨起立，红着一张脸说。
“你连骗人都懒得骗了啊，好歹说个没写完之类的啊！”语文老师气得拍了桌子，左手一挥，食指正好指着大门口，“出去！”
连续两节的语文课，真倒霉，下课时还要当做站神供人围观嘲笑。
何思雨低着头不敢看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林瑶。
“你怎么被罚站了？是不是不听话没有写作业？还是走神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林瑶严肃的问她。
“作业本找不到了。”何思雨只看了一眼林瑶的脸就又匆匆低下头去，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嘟囔着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林瑶惋惜的揉揉她的头发。
“喂！”何思雨最不喜欢别人摸她头发，林瑶的举动让她有些气恼又有些不好意思。
“啊？”还不知怎么回事的林瑶一脸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一瞬间，何思雨就被林瑶这双大眼睛俘获了。
败——给——你——！
这是当时何思雨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你怎么还不去上课？”铃声打到第二遍，林瑶依旧站在走廊里看着她。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陪你啊。”林瑶站在何思雨旁边，“何思雨。”
何思雨终于抬起头，看着身旁陪她罚站的林瑶。
“快去上课啊……”何思雨揪了揪林瑶的衣服下摆。
“你好烦，我说要站在这里陪你啊。”林瑶把衣服理好，抬头挺胸的看着前方的白色墙面。
“你老师不说你吗？”何思雨有些慌乱，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话。
“我是林瑶，林瑶，谁会说我？”
林瑶看着她的脸，对上了何思雨的双眼，笑的一脸灿烂。
那节被罚站的语文课让何思雨至今回忆起来都带着甜蜜的气息，林瑶的笑容像一个章子戳进了记忆的页面里，以至于她都忘了那天下午两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可是林瑶当时的那个表情，何思雨却是记忆犹新。
林瑶的话让她从这美好的回忆中挣扎出来。
“何思雨，我们先走了。”
前一秒，何思雨还在怀念林瑶那张年轻的脸，下一秒，就被无情的现实所击垮了。
“哦……再见。”何思雨悻悻地说。
可已经走远的两人连头都没有回。
转念就给董晓倩打了电话，彼时董晓倩正忙着咖啡店的生意，何思雨一通电话过来就让她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啊？你们见面啦？那行，你过来吧，过来说。”
何思雨捧着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拿搅拌棒搅了搅，徐徐开口：“李先生送我回家，接着我又出了门，打算去我妈家，结果碰到了她，她和李先生还认识。”
董晓倩倒没有她那么失魂落魄的，“那我问你，她和李先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何思雨歪着头问她。
“对啊，什么关系？朋友？家人？同事？”
“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倒是知道些什么！”
何思雨回忆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