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恩立即听出了弦外音,当下反问:“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是不能接受的?”
邓先生没有回答她,接下去说:“明恩到底是你哥哥,他心疼你,宁愿上法庭都不肯让你委屈一点,但是事到如今……”邓先生欲言又止。
“爸爸,别说了……”她不想听到明恩出事,即使是假设她都不敢听。
邓先生及时收声,转而说:“你知道区越集团?”
佳恩点点头,她自然知道,那是区氏的家族企业,集团董事长区伯庸正是区孟乔的父亲。
“区伯庸在当地颇有些声望,现任区太太现在的健康情况已经不乐观,她有一个遗愿,”他有意停下来,见女儿正认真倾听,这才接下去说:“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她的大儿子喜结连理。”
话音未落,佳恩脑子“嗡”一声炸开来,颤着嗓子问:“爸爸的意思是……”
“不,佳恩,不是我的意思。是区家在选人、是区太太在选人,不是我要推你过去人家就会选你你明不明白。”
想起明恩之前的异常,佳恩恍然大悟,明恩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近来对她的态度才会如此反常。她极力维持镇定,深深吸下一口气,才问:“区太太的大儿子,他是谁?”
“是区孟乔,他是美丽景的新任执行总裁。听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说来也巧,没想到他同朱若愚有点交情……”
原来是区孟乔……
一颗心莫名其妙地落下又提起,佳恩说不出任何话,同意、不同意,听上去都由不得她选似的。还好,她意志清明一些,想到陆敏然,于是说:“以陆家今时今日在司法界的地位难道……敏然知道这件事吗?”
听佳恩提起陆家,邓先生胸中燃起一股无名火,丝毫不掩饰那份不耐:“陆家?出了本市还没那么大的能耐,陆敏然自然知道这件事,外面不知多少大律师等着赚我们邓家这一笔不菲佣金。怎么,陆敏然果然没跟你提过?”
佳恩白了一张脸,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迅速分析整件事,已经看明白父亲是要将自己向区家推,但她不能立即相信这是唯一的办法。
邓先生自然注意到佳恩不寻常的沉默,索性对她说:“你以为只是经济损失打蛇随棍上就可以抵事?这件事压不了多久,你去翻翻当地的报纸就知道你兄弟现在还可以安然无事真是命生得好!”
佳恩就这样白着一张脸回到了住处,见叶明紫正招呼陆敏然喝饮料,一时间头更痛了,她竭力挤出一个笑容,“敏然,你怎么忽然来了。”
陆敏然放下饮料走到她面前见她略显憔悴,心疼地说:“听小紫说你在忙发布会的事,很累?”
佳恩摇摇头,“没事的,今天彩排一下流程,的确是累了,我送你下楼。”
他向来体贴,一贯依着她,宠着她。她不是看不到他的好,而是如今此时此刻分外珍惜起他的好来。
走出大堂,佳恩忍不住问:“铭泰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陆敏然似乎愣了一下,想要解释:“敏仪结婚那天,我收到消息……佳恩,你不要太担心。”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虚弱地笑笑,“听说外面那些大律师蠢蠢欲动。”
陆敏然谦虚起来:“我入这行资历尚浅,还轮不到我。”他根本不打算对她说,他的恩师戚大律师并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因而鼓励他将这件案子揽上身,希望他借此名气更上一层楼,他却仅仅因为她一直在犹豫着。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目送他的车子绝尘而去。
转身往回走,她突然想到些什么,抬起头看着住所的阳台,见叶明紫趴在窗台边上,眼睛注视着某处,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即使未到盛夏,空气里浮动着潮热的气息同眼前的事一般都让她感到呼吸困难。但是她知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第二天上午,她拨通了父亲秘书室的电话,只是对电话说一句:“我要与铭泰有关的当地报纸。”报纸便在当天下午送到她手上。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斗大标题看得她心惊,冷静地读下去,她的脸色渐渐沉下去,她终于明白父亲不是在危言耸听。忧虑写满了一脸,她呆呆坐着死死盯住面前的报纸,李萦打开门匆匆走进来,她竟丝毫未察觉。
李萦无意中瞥见几个醒目的标题,想到近来的传闻和刚刚得到的消息,她终于理清整件事,原来传闻即是事实。
“外面有一些记者,要不要提前下班?”
佳恩抬起眼,见李萦一脸郑重:“佳恩,这次发布会之后,我可以接受你的辞呈,这是我唯一可以帮到你的事。”
佳恩犹豫着不出声,却听得李萦又说:“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铭泰宣布暂时停牌,消息已经传开来,你——”李萦见佳恩当下变了脸便知道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赶忙改口说:“你现在快回家看看吧。”
最后一句话提醒佳恩,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让她犹豫不决,想到父亲此时一定正在家里等她表态,她反而不想直接赶回家。
她去了美丽景。
路上,接到陆敏仪打来的电话。佳恩猜到她为何打来,却故意笑问:“朱太太,什么事?”
陆敏仪一时愣在电话那头,隔几秒,才轻轻说:“听说铭泰停牌了……”
“敏仪,你现专心度蜜月就好,这些小道消息你听了就当笑话好了,我现在在忙发布会的事,很忙很忙,迟些联络。”
陆敏仪果然再没打来。佳恩驾着车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大圈来到美丽景,到了西餐厅才打了一通电话去区孟乔的秘书室。
区孟乔没有料到佳恩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一走进餐厅,远远地便见她坐在落地窗的位置,侧着脸在看窗外的纷繁世界。走近一些,看到映照在玻璃窗上她略显恍惚的眉目,他轻咳一声像是在提醒她他到了。
回头见是区孟乔,佳恩立即挤出微笑站起身,“区先生,打扰了。但一早说了请你吃饭,再不请岂不是要食言了。”
“我还以为是发布会的场地有什么问题,幸好不是。”他聪明地对眼下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她只好在一旁赔笑。
区孟乔笑着示意她落座,见她坐下,自己才在她面前落座。脑袋一热便来见他,见到了,她反而有些后悔。
铭泰停牌不是因为他,要他结婚的是他母亲亦不是他。佳恩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区孟乔闲聊,还好大部分时间花在用餐上,否则,几乎陌生的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独处不知气氛会有多尴尬。
席间,开了一支好年份的红酒,佳恩端起酒杯轻轻转动杯中的红酒酒,看着杯中摇曳的粼粼暗红,幽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惜我不爱喝酒,体会不到那种境界。”
“你想要醉?只是醉过之后还是要醒过来,这才是最残忍的。”区孟乔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端着酒杯的白纤纤的手指,仿佛看到了她此时的彷徨。
佳恩笑着摇摇头,她没有看他,依旧看着面前的酒杯,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露出心底的茫然。
“我还要开车回家,再说我酒量不好,上次喝得胃里翻江倒海,怕了。”
“那么,少喝一点吧。”他别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啜饮,想起一些事来。
她忽然觉得区孟乔同她一般都是身不由己,一边是病危的母亲,一边是终身的幸福,他怎么可能没有过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大人们!留言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6
抉择 。。。
【06】
大批消息灵通的记者涌在邓宅大门口,等着拍到第一手独家。
车子离大门口还有段距离,佳恩已经看到拥堵在门口的记者,及时转动方向盘走了另一条路,从偏门把车子直接开进车库。
邓太太见女儿回来,施施然走上去说:“佳恩,你爸爸在书房等你。”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不急不缓,大方优雅十分得体。
佳恩看着母亲怔仲片刻,转身去了书房。
轻轻敲了两下门推开,邓先生见是她,放下手上的报纸,“李萦打了电话过来。”他已经知道李萦要放她的事。
“发布在周末。”佳恩说完见父亲轻轻点头,“今晚我去见了区孟乔。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他。”见父亲蹙眉,她解释:“只是履行之前请他吃饭的约定,闲谈而已,无关紧要的闲谈,没有公事,也不涉及私事,总之,就只是一餐饭而已。”她在妥协,话却说得颠三倒四,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邓先生却不糊涂:“我迟些找人与区氏联络,你最近忙,多休息,自己的事,该处理好的,尽快处理好。”
佳恩“嗯”一声,离开之际,邓先生在她身后说:“佳恩,我只有一句话给你,一个孝顺的男人一定不会坏到哪里去。”
“难为您为着我想到这些。”伸出去的手停滞一下,她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推开门离开了书房。
她认同这句话,但难免心不甘,她甚至不插手寰宇和铭泰的事,到头来难道只是得到一桩明买明卖的婚姻?她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明恩在这时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犹豫一阵才说:“佳恩,你离开一段时间吧。”
佳恩反问:“离开,去哪里?”
“想去哪就去哪,总之过一阵再回来。不然你去投奔姑姑,姑姑一向最疼你,你想住多久她都不会厌烦,就去姑姑那里吧。”
静静听完明恩的话,佳恩说:“我不会走。”
“佳恩……”明恩忽而沉默。
忽然,佳恩就笑出声来,止住笑,她才说:“明恩,没有人隐瞒我任何事,我自己知道得也不少。”
“佳恩,对不起,我——”
她出声打断他的话:“珊娜还好吗?本该度蜜月的,她还好吧。”
“她没事,难得的是一点怨言也没有。”明恩的声音明显和缓。
“珊娜是个好女孩,值得你一心一意对她。”她也希望可以嫁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人。谁不希望这样?只是很多事无法尽随人愿。
第二天,铭泰停牌的消息途经各大报刊的渲染和电视台经济新闻的报道,全城皆知。
即使之前股价暴跌,但持股的人还是对铭泰这样有寰宇集团做坚强后盾的知名企业多少抱有信心,只是停牌内幕一经传开,一时间人心惶惶,惊恐铭泰自此一蹶不振,犹豫着是否要放掉手里的股票。反观寰宇的股价,亦受到波动。
佳恩已经无暇理会股市的动荡。LY上下当着她的面自然不敢讨论这件事,但关切的眼神不时在她身上停驻,她也只好装作没察觉,扮作若无其事。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她拿起话筒,那边一声:“是我”是李萦的声音。她担心她,准她提前下班,她只是笑着说不必。
跟着是陆敏然。他直接上来她的办公室,但嘴上却说:“我办事经过这里,顺道上来看看你。”
她只是浅浅地笑,也不出声拆穿他。
他问:“午餐一起?”
“不了,订了工作餐,在公司吃就好。”说完,转念一想,她又说:“你要是不介意,跟我吃一次工作餐怎么样?”
“好啊。”他想也没想便同意,立即掏出手机对助手说调整行程表。她跟着拿起桌上的电话,追订了一份工作餐。她有一瞬的失神,这怕是最后一次与他一起吃饭。
陆敏然看着佳恩,她的确与往常无异,一样的笑,一样可爱的动作,一点反常也无,但他敏感地意识到,她对他有些细微的不同。但转念一想,到了这个时候,她难免会受到影响,便不再多想。
吃过午餐,陆敏然离开没多久,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佳恩接起,是李萦:“昨晚我同姨妈通话,听出一些事。”
佳恩只是淡淡地说:“那就先听着吧。”
她一向不喜诉说衷肠与所谓的苦衷,自某个时刻起她便深深了解到一个简单残酷的事实——很多事不是倾诉就可以解决的。就如同此时她接到一通电话,母亲告诉她这周末区家人要见她(奇*书*网。整*理*提*供),她不可能让别人代替她去。
发布会一切准备就绪,下班前她正式向李萦提出请辞并向她推荐了暂代她职位的人选,她不想发布会当天因为明恩的事而模糊了媒体关注的焦点。
当晚回到家,她关掉手机蒙头发呆。第二天,她一整日足不出户,想要耳根清静一日。到了第三天,她才主动给陆敏然打去电话,开门见山对他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陆敏然愣在电话那头,怀疑自己出现幻听。稍稍冷静下来,他似有某种预感,冷声问:“真的只是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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