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他說:“莫莫,你没资格爱我,我根本就不爱你。”
她记得莫莫說:“穗穗,我知道赵元任喜欢你,你帮我去找找他好不好?”
“他跟你见一次面,你就去相亲,他跟你见第二次面,你就离开这个城市。他还说,谁当了我的女人,他就要那个女人的命,他知道我跟你的事情,却没有杀你。”赵元任微笑着分析。
这整个局,从穗穗回头的那一刻,他就赢了。
他有事实有论据,方穗迭没办法否认。
她只能貌似冷静的分析、试探:“你不会,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挑起帮派斗争。”
“我会!你知道——我会!”赵元任嘴角含笑,语调森冷。
一句话如同冬天里迎面的一盆冷水,冰冷瞬间浸透全身。
是,单翼跟天义就是在一根悬在半空上的钢丝上的两个人,随时有撕破脸算计着对方摔下去的可能。
“赵元任,你不要逼我把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好感都抹掉?”
“穗穗。”赵元任看着方穗迭的眼睛满是痛心疾首的意味:“是你在逼我。”
车站里的广播响起,播了一边有一边。
方穗迭很想抬脚,可是那脚好似生根了一般,硬是抬不起来。
看着火车进站,看着检票口人员逐渐稀少,她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眼色越来越凄绝。
“现在我真的可以做到了。跟赵元任不再有任何的瓜葛。”——这是她的保证,是施敢对她的最后信任。而她,就要辜负了。
她嘴角抽动着,眼底闪烁着焦急的泪光,她恨恨的问:“赵元任,你是非要把我留下来,是不是?”
“你可以离开,只是——”
“只是你会去找单翼的麻烦?”
赵元任沉默。
广播里播送着一边又一边催人进站的声音。
检票口开始关上。
赵元任还是沉默着。
方穗迭狠狠的盯着他,好半晌才咬着牙绝望的吼道:“赵元任,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罪孽还不够重?”
这世界很公平(增加)
她一直觉得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打了那个电话,莫莫跟赵元任可能在那次七夜的桃色事件之后就冷淡下来,就分手了,而不会再次和好,再次泥足深陷到不可自拔;如果不是她被学校休学被莫莫知道了,她不会答应莫伯伯跟施敢订婚来换取回国的条件,就不会在热恋中活生生的遭遇了背叛,她的爱会如同莫伯伯算计的那样,在国外慢慢的消淡,哪怕是再次见面都能够微笑点头,然后擦肩而过;如果不是她,莫莫就不会——
她一直将自己当成了看客,可她这个不尽职的看客却生生的介入了这个故事中,累得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偏离了最后的结局。
她,哪怕当个过客也是一个不称职的过客。
她领悟、她悔恨、她懊恼,在这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的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的时间里,分分自责,秒秒悔恨!
赵元任墨黑冷静的眼里开始慢慢的透出了浓浓的哀伤,他想起了那无数个苍茫的梦境和无处安放的慌乱。
他上前,摸摸方穗迭的头,柔声的說:“你有什么罪孽,要有,也该是我。”
火车的长鸣声绝望的响起,在“彻彻——”的声音中带着她的希望远去,也带走了她的焦虑。
方穗迭只觉得自己好似打了一场仗,仗败了,她除了等待裁判,别无它法,焦躁的心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她不过是跟命运挑战了一回,失败了,只能重新向命运低头而已。
方穗迭偏了一下头,躲过了赵元任的手。
她盯着站台上跳动的红色的字,是下一趟列车进站的时间,她看着那时间冷冷的回答:“该是谁的罪就是谁的罪,推也推不掉,替也替不了。”
赵元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讪讪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赵元任,你觉得你硬将我留住有意义吗,这样不仅不会让我喜欢你,反而让我憎恨你,你多留我一天,我就多恨你一天,有趣吗?”
赵元任的嘴角歪了一下,算是笑了:“确实挺无趣的,可是,穗穗,在无趣也好,恨我也好,至少你还在,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哪怕只是听到你的说话声,就够了。”
是,这要求不高,可对象不合适。
方穗迭看到了赵元任眼里的落寞,他并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这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莫名的,又是一阵心酸,只是不知这心酸究竟是因为他,还只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命运。
任由凄凉的笑在她嘴边绽放:“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走吗?”
她问了,可没准备赵元任回答,也没给赵元任回答的机会,继续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恨自己的记性为什么要那么好,为什么明明发生在那么早之前的事情还记得那样清楚,那样的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跟在沙滩上写字一样写了水一冲,没了。我记得你曾经表现得多爱莫莫,记得莫莫对我多好,记得施敢对我多好,也记得你对我的好,你救过我,我感激你,可莫莫也救过我,施敢也救过我,有时候列一张纸,我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欠下了多少东西,欠谁的多一点。可是赵元任,你救过我,可是也是你让我跌进了那无底洞的,你知道过去那一段我怎么过的吗?”
她低头,在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这个,我整夜整夜的失眠,睁着眼睛就是闭不上,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莫莫,我就听见莫伯伯說,穗穗,莫莫哪点对不起你,你要那样的害她。”
她扯扯嘴,继续说:“还好科学昌明,有了这个,我就可以睡得很安稳,一粒不够两粒,两粒不够三粒,不管多少粒,我总能够睡着。晚上有这个帮忙,可白天怎么办?我除了不停的干活、不停的忙碌,不停的填满自己的每一分钟时间以便让自己没有心力去多想,别无它法,你能想到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吗?那你永远摆脱不了也挣扎不了的绝望恐惧时时刻刻逮着时间就窜进你的脑海的日子吗?不,你想不到,那时候的你正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在痛快的饮着你胜利的成果,你根本就想不到原来有一种日子可以过得让人觉得如果能够一睡不醒,其实也是种幸福。可我又不能这样做,我欠的我得还,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还,可我知道我得呆这个城市找机会还债,哪怕我多痛恨这个城市,多想要离开,多想要逃开这段记忆。”
“我呆着,你出现了,施敢回来了。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一出现就說你喜欢我,你知道施敢找过我,那你肯定也知道施敢他知道你也找过我,可你知道他說什么吗?他說相信我,他說以后有什么为难的可以找他。”
“我要走,一是因为我真的很想要离开,很想忘记以前的事情。二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呆在这个城市除了跟之前一样把事情越搞越糟之外一点也做不了任何事,我会跟当初的莫莫一样,成为单翼跟天义的导火线,我会成为你赵元任跟施敢反目成仇的源泉,你說我高看自己也好,可是只要有这么一丝的可能性,我都不能让它存在,因为我的罪孽已经够重了,我没办法再承受更多的了,所以我要走,你明白吗?”
莫莫说过她一向比较笨,不过胜在心思细腻,胜在处处想得周到。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走,竟然让赵元任说出要找单翼算帐的话来,单翼未必真就怕了天义,只是如果因为自己,自己身上的罪不就又多了一宗吗?
“现在——你可以让我走了吗?”
赵元任垂着眼眸细细的打量着她,好似在咀嚼那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可最后,他还是摇头。
他放低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你說的我懂。可是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让你走,这只手我还没牵上,就已经放不开了,所以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无耻也好,我只想留你在我的身边。”
懂?他怎么可能懂呢?他如果懂,怎么还会强留自己呢?
方穗迭咬着下巴,无力的坐在了候车亭的椅子上,轻声道: “我以为一趟火车坐不上没关系可以坐下一趟火车,我以为莫莫跟赵元任是老天爷造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垂涎艳羡的一对,我以为一辈子的时间很长,我以为你不是他们說的赵元任,却原来——”
方穗迭放柔了声音:“我真的是全错了。是不是不论我怎么求你,不论我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不会放我走了是吗?”
“是!”
方穗迭心酸的点头,这是在她预料中了,他知道她的自责,或许拿这个来威胁她,而她也愿意接受威胁,可她要个承诺:“好,那是不是只要我留下来,天义就不会寻事端跟单翼作对?”
“是!”
“是不是只要我留下来,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是。”
“好,我留下来,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这是你的要求,我满足你,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說——”
方穗迭抬起了黑黝黝的眼眸,看着赵元任,那样优雅的笑容,好似一切在握的笑容,她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的說:“我留在天义一天,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要见到你,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要。”
她成功的看到了赵元任的笑容停滞注僵住。
你逼着我留,我便留。
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可我也会跟你一辈子不见面。
知道咫尺天涯怎么写了吗?我可以手把手的教你,这是我因你而学会的,现在就可以教还给你了。
这世界很公平。
“答应,我留下,不答应,我走。”
赵元任答应了。
方穗迭看到他的眉头隐隐的跳动着,问自己:“你觉得我会做选择吗?”
她笑笑,第一次学会了老师教的谈判的技巧,面色冷静的说:“你可以赌赌看。”
她拿这次的去留当作一场生意来做,拿自己的自由跟天义与单翼的斗争做一个交换。
在一个不知道是过了天长地久还是只是眨眼瞬息的时间。
她赢了。
赵元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其实她没有赢,不管她是走还是留,她都输,她明白。
她走不得,留不得。
她走,赵元任会对付施敢跟单翼。
她留,施敢会对付赵元任跟她。
所以,不论她是走是留,天义跟单翼,赵元任跟施敢,只怕都会对上。
她只是在是赵元任找施敢的麻烦跟施敢找赵元任的麻烦中选择了后者。
现在她只是在绝望的等待着施敢对她言而无信的指责,等待着施敢来对付她这个——赵元任的女人。
朵朵上来,原本是极力挽留的朵朵把她拉到一边让她离开。
“你走把,离开这些是是非非,你可以过得开心点。”
方穗迭摇头,如果她走,带着愧疚跟悔恨,她一辈子都开心不起来。
她在朵朵痛心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走出了火车站,她看见了火车站前那一溜的黑衣人,突然莞尔笑了。
这个架势,哪怕自己真的选择了离开真的就能离开了吗?
这个架势,分明是告之所有的人,她方穗迭在火车站跟着他赵元任离开,她方穗迭并不是跟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跟赵元任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留吧。好吧,传吧。
好吧,让该来的都来吧。
方穗迭弯弯的眼底彻凉彻凉的,赵元任,真的,成功的,将她对他仅剩的那么一点好感都给抹掉了。
她上了车子,在前呼后拥中,离开火车站。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朵朵站在火车站寂寥的身影,她看见那明闪闪的“火车站”几个大字渐渐的变得模糊、直到消失。
她看见亮光消失不见。
她低声问:“赵元任,做这些事情,你能心安吗?”
赵元任没有言语。
车子停下来,下车的时候她才发现眼前的这一幢楼熟悉得很。
她来过几次,这是赵元任的寓所,那个冰冷灰色调住所的高楼。
赵元任抬步向前。
她没有跟上去,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赵元任,没有说话。
赵元任回过头,抬头看了一眼高楼的一处,道:“放心,我答应的,就会做到。你跟我住的不是同一层。”
她跟着他上楼,她看着他按下了36。
她记得他的房间在35。
电梯在36楼停止,打开。
她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熟悉的打开了房门。
他只是在房门口停顿了片刻,她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不明白乌漆抹黑的夜里他在一个没有电灯没有光亮的房间里面究竟能够看到什么呢?
他没有进去,只是在房门口将钥匙交给了她就转身离去。
他说:“再见。”
她说:“拜拜。”
说了咫尺天涯,说了永不见面,怎能再见呢?
在她的笑容中,他苍白离去。
她在报复的痛快中、在他苍白的脸色转过去后隐去了强撑着的笑容。
这一场,我们究竟谁赢谁输?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亲說,妖,你怎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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