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仙自己没主意,也只好听祈荼的话,两人便往山上走去。这偌大一批山,若是到了晚上恐怕要遇见豺狼虎豹,还是在天黑前先找个山洞歇着为好。
两人烤着火,在山上弄了些野兔野鸡,剥皮削骨,洗洗涮涮的翻烤翻烤,滋味也是十分诱人。宋雨仙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愁眉苦脸,“我们去哪儿找恭正琏,他又不见了。”
“神医行踪诡秘,若是找到自然好,若是找不到,我等也无能为力。”祈荼撕下一个鸡腿递给他。
“那我们岂不成了过河拆桥的小人!”宋雨仙拿着鸡腿,慷慨激昂。
“雨仙,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你我能做到的,只需尽力便可。”
“那可不成,既然答应了人,就要办到。”
两人坐在火堆前,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火光照得人脸上通红。
如此两人便在这山头上转了好几天。
这么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眼见一条山路蜿蜒盘旋,了无人烟,不如跟着走下去。
“打劫!”
宋雨仙走路昏昏欲睡,被人一声大吼,吓了一条,却见一人身披兽皮手拿钢刀拦在两人面前。
“打劫?”
宋雨仙跟着念了几句,又往四周张望,这深山老林的哪儿来的商人,又如何劫钱财?况且瞧这强盗一身打扮,难不成是个野人?
眼见三人僵持起来。
宋雨仙大笑,怕也不怕,还往前走了两步,“我还怕你不成?”
那打劫的项子上挂着一个竹签做的哨子,就见他叼住吹了起来,两声长,一声短。
然后远处的小山坡上探出了一个头,紧接着一群人从土堆后面站起来,蹭蹭蹭没几下就把两人团团围住。
只见那打劫的恭恭敬敬地跑到了一个男人面前,点头哈腰,“大当家的,捉住两个小鱼!”
大当家的踱步,瞅瞅这俩人,皱起眉头,“这叫鱼?”
那人不明所以,挠了挠头。
大当家的冲过去就是两耳光,扇得呼呼作响,骂道,“这俩穷鬼也叫鱼!也叫鱼?!”
那皮革兄哭哭啼啼地道,“这地方没人抢啊!能抢一个是一个啊!”
大当家深思熟虑一番,小心计较一番,不拿人回去会被骂,拿穷人回去也会被骂,但想想看还是抓人好,寨子里缺些干活的,打杂的,挑水的,也不错啊。
“给我拿下!”
这令一出,一群山贼就围攻过来,刀光剑影,树枝乱掉。
这几个山贼武功平平,真同人打起来,也没有什么优势。宋雨仙又想,这既然是一伙山贼,干些欺压百姓的勾当,不如他们详装被俘,到山贼的根据地去看看,没准儿还能解救几个失足少年。
祈荼见宋雨仙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随即装模作样的反抗几下,也被抓住。
晃晃悠悠的山路甚是难走,两人手上缠着绳子,被拖着走了七天七夜,总算是到了地方,宋雨仙也不由得感叹如今生意不好做,连山贼也是一样的。
沿途就听见一群山贼在闲聊。
“咱干的上一票是多久以前?”
小跟班仔细想了想,“不知道,”又掰起手指一个一个的算,“大概,大概有好几个月吧……”
另一个举手,“大当家的,你被打了几回?”
“我他娘的怎么算得清!”
“大当家早就是天天被打了,你以为还像以前似的一月一回?”
小跟班缩了缩脖子,那场面,可想起来都疼。
大当家一扬鞭子,怒,“少扯!给我看紧了!”
“谁较咱黑风寨的名气大!谁都不敢打那山头过了!可不得外面找肥羊嘛!”
想到这里,大当家也费解了,“说来也怪,他娘的怎么都不过了!咱黑风寨可没其他山贼窝狠吶!”
“我听说是有人灭了流央城一大门派,还给嫁祸到咱头上来!官兵没来剿咱们都算运气了!”
小跟班挠了挠头,反问,“难道竟然不是咱们灭的?”
大当家一脚踹过去,“你他娘的真以为咱山寨是大门大派啊?”
“听说那山庄,是、是叫什么曲水山庄?我小姨子赶集的时候听说,那一大家子一百三十一口人都死了,鸡犬不留,活的都没有!简直比咱山寨还狠!”
“他娘的要不是这事儿,我他娘的能跑那么远来打劫嘛!”大当家的想到这里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的愤怒,一脚踢歪了边上一颗大腿粗的桉树。
这伙山贼不仅管吃管喝,还从不虐待,最多就是绑了绑手,到了后来竟然连手也不绑了,自己聊着自己的,放任两人在边上跟着玩。宋雨仙从未见过如此有人性的山贼,再加上那聊天话语中满满的委屈,宋雨仙更加坚定了一路跟上的决心。
不出三日,几人便热诺起来。
宋雨仙咬着鸡腿,含糊,“你们山寨有几个当家?”
冯度冯寨主一边烤着山鸡一边毫不犹豫地道,“俩。”
旁边的小跟班提醒,“大当家的你少算了一个。”
“谁?”
这位山贼小兄弟好死不死便是当初伺候过那位三当家的,随机道,“可不就是三当家的秋小风嘛!”
宋雨仙的鸡腿掉在了地上。
冯度伸手一耳光甩在了那小跟班脸上,那小跟班当即被打得歪到一边,捂着脸哭哭啼啼,就听见冯度骂道,“你他娘的别给我提他!那俩祖宗老子是一辈子都不想遇见了!”
“可、可是,二当家说,要、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嘛……”
宋雨仙举起油腻腻的手,眼神呆滞地望着他,弱弱问,“秋小风是谁?”
冯度眼神一凛,又哼了一声,“都怪老子运气不好,抢了俩穷货不说,都还大有来头,其中一个是什么扫业山庄庄主的弟弟,还有一个,据说是什么魔教教主的男宠!要不是二当家的拦着我,老子早就把那俩货弄死了!”冯度一边气势汹汹地说着,一边做出掐脖子得动作,其愤怒程度已经直冲九天,险些犯了玉皇大帝的宝座。
宋雨仙跟着他的动作,也觉得仿佛被捏住脖子似的踹不过气来,把想要说的话通通都咽了下去。
恐怕说出来就会被原地解决。
长途跋涉了几天,总算是瞧见了山寨。
那山寨的门楣上写着几个大字,“黑风寨”。
一进山寨就见着一小姑娘从里面冲出来,绕着两人转了几圈,又跑到冯度面前,带着一脸欠打的笑容,慢悠悠地道,“冯大哥你完了,又抢了俩穷鬼,阮二哥知道一定要打死你!”
冯度手一挥,作势要打她,骂骂咧咧地道,“你这小兔崽子!我先打死你再说!”
小姑娘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脸拉得跟黑白无常似的,又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冯度忍不住叹气,就瞅着阮熙和略微扬了扬下巴,向他走了过来。冯度咳了咳,搓着手道,“二弟啊,这收成确实不好,你看?”
阮熙和望了两眼边上那两人,从头到脚身上的衣裳鞋没有一样是好的,可一见两人那神采奕奕的眸子,当即就不高兴,冲过去一拳打在冯度的胸口上。这一拳打得冯度钻心钻肺的疼,差点咳出一口血来,就听见阮熙和骂道,“你这猪脑子!你抢了他俩也就算了,你他娘的竟然还喂得这么结实!”
宋雨仙眼见大当家的被欺负,忍不住辩解两句,“这位兄台,冯大哥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不讲道理!”
阮熙和眼神一冷,刀抗在肩头,头一歪,额前的头发起伏之间露出了狰狞的褐色伤疤,讽笑道,“冯大哥?你是不是每次抢人都要称兄道弟?”
冯度汗毛直立,连忙转头呵斥,“你他娘的老实呆着!谁和你称兄道弟了!谁谁谁是你大哥了!”
阮熙和走过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手中的刀一把插到地上,“你俩,要么写信让人赎你!要么给我干五年苦力!选!”
这阮熙和到不像是普通人,身上刀疤太多,有些看起来倒像是鞭伤,就算是山贼,瞧瞧这周围一堆细皮嫩肉地也格格不入。对,就像是入过牢狱受过刑罚的!
能正大光明从牢狱里出来的人挺少,八九不离十是逃狱。
阮熙和下巴扬了扬,示意宋雨仙,“你是哪儿人?”
“扫叶山庄……”
阮熙和听完,半天反应不过来,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跳起来就是一脚踹倒了冯度,骂,“又是扫业山庄!扫业山庄!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冯度摸摸头爬起来,愤恨地盯着宋雨仙,笑若春花,“您不早说您是扫业山庄的啊!我哪儿还敢劫您啊!”
阮熙和又指指祈荼,问,“你呢?”
“我也是扫业山庄门下。”祈荼抱拳道。
阮熙和揉了揉额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消沉,“你抓就算了!你怎么还一抓一对!”
冯度也奇怪,嘟囔,“难道扫业山庄的人都好南风?”
祈荼轻轻咳了两声,微微低下头,解释,“二位有所误解,宋少侠同我情同手足,并不逾越。”
宋雨仙听到“情同手足”这几个字,没由来的心里很不痛快,但也没有吭声。
“你认识秋小风?”阮熙和又问。
宋雨仙反问,“你们是风风的朋友?”
阮熙和没回答得太明白,只是道,“他好歹还是咱山寨里的三当家,你说呢?”
宋雨仙在脑子里把“三当家”等同于“朋友”,并未多想,当即承认道,“风风是我邻居,实不相瞒,他一个多月前被魔教的人抓去,如今生死未卜,还请各位想想办法!”
“该!”大当家再也不住脱口而出,“谁叫他抢了魔教教主的男宠!”
阮熙和摩挲着刀背,低着头,看不出表情,问,“你不去找扫业山庄,在这里四处乱逛什么?既然扫业山庄那么大的势力也捞不回他,我小小黑风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扫叶山庄——”
“扫业山庄自
然已经通晓过了,但魔教难入,这一月耽搁下来,我等也免不了担心。看贵寨人才济济,说不定有能人异士能带我们进魔教救人,这才说出来。若是当家的不愿相助,我等也不强求。”祈荼料想这伙山贼怕是想借借扫业山庄的威风才让秋小风做个什么三当家,若是抖落出扫叶山庄并非扫业山庄,一准儿没好果子吃,只好拿腔作势地打马虎眼了。
“我们这里可没什么人才。你们滚吧。”
阮熙和语气不善,提着刀站起来就要往屋子里走。
“你们要去魔教?”
一个清亮的嗓音忽然闯进来,竟然是方才那个小姑娘。
“小九儿,别胡闹!”冯度压低声音道。
小九儿一听便知自己没听差,双手背在身后,那做派高昂,“我这里有好东西,能混进魔教!”
“什么?”冯度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宝贝,急匆匆的追问。
小九儿从小袖子里拿出一个牌子,紧紧捏在掌心,“可不就是三哥夫给的见面礼嘛!我后来一琢磨,就猜出来他定然是魔教教主!”
“那是什么牌子?”
小九儿如燕子一般轻盈的跳上了一旁的大石头,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令牌。众人好不容易看清了,却被吓了一跳,那令牌上清晰的从上到下排列着四个字“魔教舵主”!
“魔、魔教舵主?”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你上哪儿捡的!”
“你快给我上交!”
小九儿不服气,恼道,“教主给的,还能有假?你们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什么时候又见过魔教教主!”
小九儿看着冯度,突然就笑了起来,一手捂住肚子,伸手指着冯度抖抖抖,“他们都知道,就是冯大哥不知道,笨蛋!东篱就是魔教教主啊!”
冯度看了看阮熙和,阮熙和聪明过人,善于推算,又有小九儿这线,自然清楚。宋雨仙和祈荼就是为了魔教而来,想必也知道谁是教主。这下真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
晴天霹雳。
天杀的,他竟然调戏过魔教教主!
看着呆若木鸡的冯大哥,小九儿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怎么就随便把这东西扔给你了?一定是逗你玩儿!”冯度不高兴。
“他就看我顺眼怎么啦!我这么可爱,我这么懂事!”
别说,这小姑娘水灵水灵的,杏目樱唇,是有几分活泼俏皮。
“牌子拿来我看看。”阮熙和伸手。
小九儿转手就把令牌藏进了衣襟里,捂住,戒备,“不给!我又不傻!”
阮熙和眼神一冷,手中大刀一挥,“不给就打断你的腿。”
小九儿就是不从,毕竟也是那么大的姑娘家,几个男人又不好意思上前去扒她衣裳硬抢,便只有这么干耗着。
“你们要去魔教就带上我,不然就休想混进魔教!”
“你——”
“小兔崽子,你活腻了!”
小九儿眼见苗头不对,转身就绕着山寨跑,一时之间你追我赶,鸡飞狗跳,人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