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提刀就要走,秋小风一拍桌子站起来,“站住。”
阮熙和转头。
秋小风将面具摘下来,扔在桌子上,冷笑道,“阮二哥,好久不见啊。”
阮熙和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迅速掩盖下去,将蒙面巾摘下来扔在桌子上,一脚踩住长板凳,“秋小风,你以为你当了个门主就能耀武扬威?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秋小风笑道,“大理寺卿徐召立,私自在问斩前逃出了刑部大牢,化名阮熙和犹不甘心,创建替天兴,调查当年谋害的真相,我说得可对?”
“你奈我何?”阮熙和没想到秋小风竟然给学聪明了,从哪里打听来这些乱起八糟的事情。
“小五便是当今五皇子,阮二哥应该一早就知道。怎么?阮二哥难道不想让小五登上皇位,为你平冤昭雪?”
阮熙和沉下眼眸,脸上虽然多了许多刀疤,但也掩不住当年文臣的风貌。听说徐召立断案如神,案子只要到了他手上就没有破不了的,冤案破过无数,那些死里逃生的人都谨记着他的恩惠,恐怕也有些人入了他的替天兴。他在朝中还带出来了些人,恐怕现在也在替天兴里。斯文俊秀,举世无双。如今他脱了朝服,换上了山贼的衣裳,虽说这山贼他也装得似模似样,却依旧难掩当年之姿。
“我不会背逆朝廷,更不会背逆皇帝。你不用打歪主意。”
秋小风真没想到,阮熙和如此忠君爱国,因而有些意外。皇帝将他置于死地,他却以德报怨,一点也不像是他的作风。
秋小风惊讶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你为何又要劫狱,就冯大哥出来?”
“他命不该绝。”
“可是那可是朝廷要杀的人?你要违抗朝廷?”
“此事不用你多言。”
“冯度在我手上,你要是想留着他的命就听我的。”
“秋小风!”阮熙和一把刀就招呼过来,两个人便在这僻静茶楼里打斗起来。阮熙和觉得这秋小风以前武功差劲儿得很,怎么现在他竟然这么厉害。
两人在这里打得天翻地覆,桌子板凳倒了一地,秋小风一掌拍碎了桌子,怒道,“有话好说!”
阮熙和收了刀插在地上,冷道,“你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果真是那魔头让你长本事了。”
“阮二哥,我被人骗怕了,学聪明点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你的聪明?”
“你忠君爱国,又落得什么下场,你不清楚?徐召立的确被杀了,朝廷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会追拿你。可是朝廷以为你死了。是谁易容成了你代你死了?忠君是不错,可是,也要看是忠的谁。”
阮熙和的手捏成了拳头,青筋暴起,心中恨意难消。
不得不说,秋小风真的长本事了。
说到了他的痛处。
当年他入了牢狱,还一心想要皇帝明察秋毫将他官复原职,结果等到问斩也没有旨意传来。阮熙和心如死灰,以为今生再无活路。
谁知道在他手底下当差的寺正闯入大牢之中硬是将他给劫出了牢去。他自己倒是顶了他的脸去受死了。
阮熙和倒在路边,问斩那天雨下的很大,大雨冲刷着他的脸将泥渍沾染在他的脸上。阮熙和终于有了几分清醒,隐隐约约听见了“行刑”两个字。一声闷雷响彻天际。阮熙和心中痛恨不已。
一起共事多年,什么风雨没经过,谁知道皇帝一句话,就要了人的命。
阮熙和见有人过来,便立即扯住那个人的裤子不撒手。
那人也是个好人,虽说是个山贼。阮熙和醒过来,已经死了一遍,徐召立那个名字是不能再用了。他想起了寺正的名字,你为我死,我为你活。以后,我就是阮熙和,我就是你的眼、你的鼻子、你的嘴,你的身体。我为你活着,我定然要找出当日冤案的真相。
徐召立,我要还你一个公道。
“秋小风,你厉害。”
阮熙和说话,哂笑了几声,重又拿起桌子上的蒙面黑巾给带上,正要走出去。
“还带着蒙面巾?”秋小风又问。
“黑风寨被剿灭,朝廷通缉我,我看你的面具也别摘下来。”估计朝廷对个山贼头领也不伤心,又以为徐召立真的死了,他的气质又变了许多,因而没人认出他来。
也对,就算不防着魔教,还要防着朝廷通缉。
秋小风乖乖捡起面具重又带上。
如今该了结的事情都了解了,秋小风变想去看看武林盟主怎样了。武林大会临近,想必武林盟主已经焦头烂额,如今正好正大光明的去看看那里的近况。
秋小风说着就动身,拉着几个手下去了武林盟主府。
既然说要拜会武林盟主,就没有推却的道理。秋小风便被人领着进了院子里,只是武林盟主迟迟不出来,秋小风耐不住性子,走走停停间,就听到有个声音从武林盟主府传出来。
秋小风听出那声音是谁。
险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东篱怎么在这里?
秋小风屏住呼吸,站在门边,里面的谈话声就传来出来。
“段盟主对我余情未了啊,如今段盟主大有作为,我心中喜欢得紧,不如你我再续前缘如何?”
秋小风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你我缘分已断,再无前缘。”
“既然你我再无缘分,你又为何藏着我的画像?”
两个人沉默不语,秋小风觉得定没有什么好事,亲了一口也说不定。他明明就不喜欢这个魔头,为什么就那么不舒坦呢。
秋小风捏紧了拳头,索性站在了门边,压低声音,笑道,“段盟主这是金屋藏娇啊。”说完这句,秋小风就一把推开了门。
东篱便又往段章走了两步,倾身在段章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又转过头来看向来人,手中拿着的画卷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手心里,笑道,“这位是段盟主的客人?真是幸会。”
秋小风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没滋没味。
空心菜无心怎能活。
秋少侠无心,又怎会心疼呢?
现在秋小风觉得他的心隐隐泛出疼痛来,奇怪,他的蛊虫明明已经拔除了。
东篱好像愈发美了,秋小风什么都忘光了,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一身若烟紫袍,穿在他身上就似天上神仙披着漫天霞光降入凡尘。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有他这样美,后来秋小风又见过很过世面,却总觉得谁也比不上这个魔头。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他不认识我。
秋小风心中沮丧的想着,他怎么就不认识我了。他都记得段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他说他经常失忆,难道真的忘记了。
秋小风这么想着,眼中竟然泛起了水意。
要是东篱不记得他了怎么办。
秋小风忧伤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带着面具,谁也认不出来,再加上嗓音也变了。东篱认得出他才稀奇。
“你是?”
“我是谁?你方才不已经道破?”东篱似笑非笑的答道。
“哦。”秋小风愣愣的回了一句。
“既然阁下有事找盟主商谈,那敝人就先行告辞了。”
东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秋小风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望了半天,想伸手抹一下口水,却发现自己带着面具。
“门主有何贵干?”
秋小风不知怎的,十分看不来段章,于是讽笑道,“这武林盟主你也当不了几天了。在下势在必得。”
“送客。”
秋小风便跟着走出了武林盟主府。
第110章 倚靠
秋小风出了武林盟主府的大门,到了大街上犹觉得不解气,于是秋小风又回头走了几步,看见了那边上的红柱子,一抬脚就踢断了一根,“哐当”一声,周围的侍卫立即就要上来把求消防抓住,秋小风三两下摆脱侍卫,一甩衣裳下摆就往街上走去。
走了没两步,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
秋小风撒腿就要跑,他那几个手下看见秋小风正要过来,打算迎上去,却看到秋小风见了鬼似的就要溜。一看,前面那位可不就是魔教教主,顿时也收拾东西牵上马扬长而去。
秋小风见到东篱,那就是耗子见了猫。
“白首门门主,幸会啊。你我一见投缘,不如到寒舍去坐坐。”
秋小风转过头来,寒舍?你家不是魔教吗。
秋小风心中犹疑不定,不知道东篱在算计什么。他来找段章想必也是为了武林大会,如今他秋小风逃脱魔教掌控却知道了太多魔教机密,东篱自然当心他已经将那些事情一无巨细的说出来,好让魔教遭殃。因而趁着现在武林没有动作先发制人。
“恭敬不如从命。”秋小风抱拳,压低声音道。
东篱眼眸中带着些许笑意,微微颔首,说了个“请”字就抬脚就走。
秋小风咬咬牙跟了上去。
两个人在一处院落外停住,秋小风没有听到有什么人埋伏在这里。这院落秋小风认识,和当初他在鱼溪的家一模一样,陈设花鸟,一无巨细毫无变动。就连院子里的那个石磨也在。以及窗台上拜访的铁环,干晾着的玉米。
两个人推门到了屋子里,东篱只随手拿起边上的水壶给他到了一杯白水。
开水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这庭院是我为一个故人修的,不过,算了。”东篱漫不经心地说着,就算身处在这么破旧简陋的屋子里也依旧不染凡尘。他微微偏着头,唇上露出一个微笑,手中拿着白瓷杯轻晃着。
“为什么算了?”秋小风有点着急,压低声音问。
“我现在打算,杀了他。”东篱说完,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秋小风被他吓得一愣,难道东篱认出他是谁了?秋小风攥紧手中的剑,骨节已经泛了白,紧咬着齿冠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门主不喝水?”
秋小风摇头。
东篱又说,“不喝就不喝吧。”他挥手就把白瓷杯打倒在地上,白瓷杯碎裂开来,水花迸溅。
秋小风只觉得耳边一阵劲风袭来,连忙侧身躲过,回眸一看,发现那墙上钉着三枚檀香刃。只见一条白绫迎面而来,秋小风急忙拔剑一击,却被人卷住剑锋一拖,秋小风一个趔趄运功于剑挥手一斩,白绫应声而段碎成了几片。
那白绫落了漫天,如天女散花,两个人都是一惊。秋小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凉,一枚银针擦着他的脖子飞过,秋小风一抹脖子上的血,挥手就是一掌。这一掌自然打不中,东篱不闪不避只在他手腕上一点,曲指成爪睡着手臂一划,秋小风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右手挥剑就是一击。东篱手中白绫缠绕到了他的手腕上一拉,秋小风立即就被他带到了跟前。
檀木香气氤氲笼罩。秋小风心中害怕不已,立即就着那白绫缠绕的手,一掌拍过去。东篱纹丝未动,只是盯着秋小风的眼睛瞧了又瞧,然后蹙起了眉头。秋小风手发抖,脚发颤,唇色惨白。
过了一会儿,东篱神色变了变,白绫从他的手里松开落在地上。秋小风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只见他挥手就是一掌裂空劈过来,带着劲风桌子板凳碎了一地,秋小风回手一击来不及使上内劲,只觉得手掌发麻。连忙扯了掌力,纵起轻功窜出了院子。他一路跑,连头也不敢回,直到那院子远得看不见了,秋小风才扶住墙吐出一口血来。秋小风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能从魔头手里死里逃生真是太好了。
秋小风腰酸腿软,捂住心口又吐了一口血,脸色已经泛了青,再也支撑不住跌在了地上。秋小风蜷缩着,不住那袖子擦血,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咳了许久,直到嗓子也咳得疼了,也还是忍不住咳。
秋小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沿着巷子走着。直到走了许久,他才看见那拴在客栈前的马匹,秋小风连翻身上马的力气的都没了,怎么也上不去,连试了几回才骑上去。秋小风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东篱站在原处看了那碎落一地的白绫很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弯唇笑了笑,这四周的屋子都已经一团乱,桌子板凳横斜一地,水打破在地上,浸润的泥渍显得有点恶心。血迹顺着他的唇角蜿蜒流淌下来。
东篱并不在意,转头就要走出去,才走了两步,脑子里一阵晕眩,疼痛一层一层地从心底漾开,愈来愈疼。他扣住门框,站了许久,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的往事,他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稍微缓过了劲儿来。他收了手,又往前迈出了一步。却觉得眼前一黑。
“教主!”他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一句。
接着有人稳稳地扶住了他,他听出来是素刃,顿时放下了心。
素刃从来也不会背叛他。
素刃本以为那个白首门门主不过是个小门派的主子,论武功是根本打不过教主的,又有教主吩咐,他根本不敢进这院子里来。只能在外头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