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刚住下来就听到了一则劲爆江湖传闻:
相传之前重整承山破云寨的新当家是清玄公子顾黎之徒,不过近日已证实,新当家与顾黎毫无瓜葛,而且婚礼当日还被顾黎的徒弟挑了场子。
结果就是新当家当即拜倒在顾黎徒弟的雄姿之下,不久便灰溜溜滚下山去。此时接掌破云寨的,是之前寨中的“冷面鬼手”裴彧裴三爷。
另外一则更为劲爆的非江湖传闻则是之前段芊要嫁的赤郡盛家,居然传出了悔婚丑闻,但并非如以桥所知是因为连大小姐私奔,相反却是因为盛家长孙爆出了断袖之癖,然后得知此事的连家就顺势礼貌的,在婚前回绝了联姻请求。如今盛家长孙被禁足在家,族中人等正商讨是否剥夺其嫡长孙的名头,更有传言说可能会将其逐出盛家。
以飐:“当即拜倒在我的雄姿之下啊!啊哈哈哈!”
以桥:“秦、赤两郡离这么近,又都是女主当家,秦郡都不管这些,怎么赤郡就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
以飐:“不过闹婚礼的不是丫头你么,所以应该是拜倒在石榴裙下才对吧?”
以桥:“说不定是连家故意放出风声,没了段姐姐代嫁,这样也不失为悔婚的万全之策。”
以飐:“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可能是师父玩大师兄的计谋?丫头,你觉得呢?”
以桥:“……”
如果挑出濯洲顾家最有眼力的小八在旁观望,此时他一定会提醒自家的二师兄:难道你没看出来师姐一直都在回避那个话题吗?居然还就着大师兄进行重点提问,实在太没眼色了,二、师、兄。
其实顾黎已经回到濯洲好几天了,不过自从顾黎到家之后,顾家大院里就再没人敢从正门出来——因为门外一直守着一个人,那就是被顾黎扬言已经断绝师徒关系的顾以澍,他们曾经的大师兄。
虽然顾黎死活不承认以澍是大师兄,而且众人几乎都不认识此人,不过看见猴子头以澈在这位前大师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有眼色的众师弟立刻为门口的璧人纷纷贴上了“惹不起”、“能躲就躲”、“不想死别碰”、“看一眼也不行”等标签。
***
“所以,来这儿做什么?”
大日头当空,以桥就被以飐拉着到了龙江一处大宅的后院,以飐观望一阵,就又拉着她在旁边的小巷子里躲了起来。
“之前不是说过吗,师兄要给你逮个能掐会算的小王爷玩玩!”
撇了一眼旁边兴致颇高的师兄,以桥觉得他分明是想自己逮来玩。
不过说来赤郡程家还真是大梁一奇:赤郡是大梁最小的郡,而自立朝以来,程家就一直是赤郡之主从未更易。虽从未有过卓越战功,却一直受到王室看重,家中出过多位王后贵妃,但却无任何男性朝臣。
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程家至今一直没有男性能活到出任朝臣的年纪,准确地说,程家就没有活过十六岁的子嗣。
以桥听到这事的时候可是吃惊得很,“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听说武帝之前程家一直都被当神一样供着。托程家的福,赤郡可是连每年的岁贡都只是意思意思,倒是这些年才稍微正常了些,不过在赤郡,程家现在照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以桥终于被晒的有点烦躁了,“喂,师兄,你别说这院子就是程家,咱们就在后门等着那个说什么中什么的小王爷,自己走出来然后让你逮个正着。”
这回以飐倒是识相,立刻跑出去买了瓜果回来给以桥解渴解闷。
“丫头,你还就说对了,我打探到那个小王爷今日还真就会从这个后门走出来。不过,这院子不是程家的,这可是之前说的盛家的一处私宅。”
俩人正说着,大宅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仆从模样的男子探出头来四下观望,确定没人后才打开了门,紧跟着后面出来的果然是一个主子模样的小孩子。
随后顾家师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无障碍地撂倒了仆从,把那个小孩子掳到了以桥身边。
“师兄,你不是说程家的小王爷有通天的三只眼,几岁长得就跟几十岁一样吗?”
看着被以飐夹回来的“东西”,顾家师姐对再一次相信顾以飐深深自省。
此时被以飐捂着嘴、夹在怀里却丝毫没有惊慌的小家伙,不慌不忙地敲了敲以飐手背。看他这眼神,顾以飐觉得确实也没有继续捂着的必要,随即撒了手。
果然这位是相当镇定,整了整衣服才对着以飐开了口,一开口就是小孩子特有的童声:“我说今天有人要挟持我,让他别送他还不听。你把他送回门里吧,要不等会又该有人大惊小怪了。”
说完又转头向以桥,“你命相不错,请我吃东西吧,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
龙江街头,一个男人肩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子,旁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子,活脱一副三口之家的模样。
“丫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七八岁,狗也嫌?”
坐在以飐肩头之人抓了抓以飐的头发,“哦,很软嘛!本王九岁了。”
“停——”顾家师兄忽觉头皮一紧,这手刹用起来还真顺手,“吃那个。”
刚被从肩上放下来的小王爷,不等站稳就跑向路边一个写着“锦”字的小摊处,爬上板凳就拢起手朝四周喊起来:“快来吃锦丝头羹呦,不要钱,不——要——钱!”
街上来往的人听着都是一愣,卖羹的摊主立刻把他扯下来,急赤白脸地凶他。
谁知小东西马上就转了一副纯真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甜着声音对小贩说:“今日我生辰,爹娘说要请大家一起吃我喜欢的东西,替我一起高兴,这样不可以吗,大叔?”说完又向着摊主大叔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这样啊,当然可以,怎么会不可以。”于是街上响起了一长一少两个声音,“来吃锦丝头羹哦,管够不要钱!不——要——钱!”
看着立时涌向小摊的路人,顾家师兄妹又一次心灵感应似的互看了一眼。
“师兄,这就是他们说养孩子费钱的原因吗?”
“没事,将来生了孩子交给秋白,养出来的管保一个比一个省钱。”
“你们俩不吃碗吗?很好吃哦,爹,娘。”
如此这番又同样在旋炒栗子、雪鱼糕、甜李子浆、两吃海瓜子等一系列小摊上演后,忍无可忍更主要是口袋要空的顾家师兄妹,一把抱住了正要走进某酒楼的赤郡小王爷。
小王爷一脸安慰地对他俩说,“放心,知道你们要没钱了,这顿只请我就够了。”
看着吃饱喝足的小家伙舒心地拍了拍肚子,顾家师姐终于抽搐着眉毛表示自己要忍耐到极限了。
“你家在哪?自己走得回去吧。”抽搐着眉毛的以桥问。
“我姓程名修已,你随我姐叫我小修就可以。”说着他又转头一脸平静对着旁边的以飐道,“你还是要叫我王爷。”
顾以桥本来就对这小家伙没什么兴趣,被他这么一套近乎更觉没意思了。
“小王爷,我师兄有事要问你,你同他慢、慢、聊。”
“干嘛不想听,你少时几经劫难,却屡遇贵人,可见一生之重运皆在年少;此时本命宫中红鸾星动,今明两年定会与人结亲,三朵桃花一贵一富一至情,难道你不想听听跟哪个能对得起此生业缘?”
听小东西这么说,顾家师兄一下又把起身要走的以桥拽了回来,“桥丫头,听这东西说得多玄多有意思。”随后有一脸奸笑地凑近小王爷小声问:“那,我是一贵一富还是一至情?”
小王爷没理他,对着以桥又是一顿看,又一阵才缓缓说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若是你选前两个富贵之家,这句话送给你。”
“什么意思?”以桥没听明白。
“就是说你觉得大师兄美,那是因为师父太丑衬的;你觉得大师兄好,是因为师父太坏显的。”顾家师兄点着头解释到。旁边的小师妹撇了他一眼,却暗暗把师父跟眼前人调了个儿,随后颇为认同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至于那位至情人,”小王爷说着叹了叹,“此情虽令人动容,只恐不能偕老,还是不选为妙。”
此话一出,以桥眉间不经意一簇,断言未来这种事她虽然不信,可听到这种话是在说自己身边的人,任谁也不能丝毫不为所动。
“哈?是说我要早死吗?”
顾以飐苦着脸大叫一声,顺便默认小东西口中的至情之人就是在说自己。
“喂,你说话呀,老子到底是哪个吗?你这个好色的小屁孩,我家桥丫头一句没问你就说一堆,你吃得老子口袋都空了也不说嘴软。快点,说话!”
小家伙听他在旁吼,嘴角却向下撇了撇,顺带还不忘气死人的一瞟,一副死也不说看你怎样的嚣张嘴脸。
“好,既然这样,你不义我就不是人……”顾以飐摇了摇牙,“我这就去给盛家送封信,信上就写一下关于盛家长孙与赤郡小王爷间可以告人的诸多秘密!”
一听这,对面小家伙的脸霎时就白了,气得鼓鼓的小脸转过来看回顾以飐,恨恨盯了好一阵才问道:“你真想知道?”
奸计得逞的顾家师兄当然点头。
没想到程小王爷脸色一下凝重了些,“那你支走她,我再告诉你。”
以桥哼了一声,“正好,我这就走,你们可千万慢点说,别让我听到。”说完就起身出门。
不过在小王爷的暗示下,以飐再次打开雅间的门,却还是看见了正准备偷听的小师妹。
“我……掉了东西,算了,不找了,我这就回客栈了!”
笑看着走远的小丫头确实出了酒楼,顾以飐这才关了门,重新坐回到小王爷身边。
“行了,说吧。”
“你听了别后悔。”
“又来废话!老子后悔的事多去了,不差你这一件。”
“你大限已至,多到今年年关,少则三月不足。”
听话的人觉得此刻极不真实,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却本能的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身负重疾却不自知?”他听说过程家小王爷的本事,上可断一国之运,下可判一人生死。
“我不喜欢告诉别人这种事情,不过你非要听我也没办法。”小王爷说着嘟嘟嘴。
“喂,你这小屁孩不是为了报复我吧……那样老子可不饶你!”
“若能与刚才那位立刻断了牵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若如此,你也不过一介凡夫庸人罢了,所以说我之前才不想跟你说话,不是死人就是小人,多语何用。”
不得不说此时小家伙的眼神就像平静的海水一样,只不过那海水完全浸在黑夜里,表面下暗涌恣意挑衅却无法被人察觉。
一滴冷汗从以飐颈间滑落,少顷,他冷笑一声。
“你说与以桥断绝关系吗?”
怎么可能,这些年他刚同她慢慢相连,他还有许多事情想跟她一起经历,他想同她的命运纠缠,直至盘根错节,直至无法分离,直到永远。
***
回到客栈的以飐又恢复了以往混不吝的模样。
还不待以桥忍不住好奇询问,他就大大咧咧地自己说道:“原来那小屁孩报复咱俩掳了他,一直在拿咱俩开涮!太气人了,今天被他逃过一劫,等明天我一定十倍的教训他!”
看着撸胳膊挽袖子的以飐,以桥抽笑,“师兄,又不是自家师弟,还是轻些祸害好,叫他把钱还回来再打一顿就算了。”
“哎呀,桥丫头你没生气吧?要不我现在就把那小东西逮回来给你出气?”
脸色微愠的顾家师姐嘴角却牵强着扯出一个弧度。
“师兄,你站着别动就行了。”
霎时间客栈大堂内鸡飞蛋打、土崩鱼烂、如大厦将倾、似榱栋崩折、总之乱七八糟是一塌糊涂。
月色笼过龙江远处的红瓦屋顶,夜风吹散仲夏沉积的一丝丝烦躁,坐在客栈屋顶的顾家师兄妹看着收拾客栈的最后一个伙计回到房间睡了觉。
“丫头,你想要什么,师兄给你找来玩!”
“嘁,我什么都不要,省着你又逮个小王爷来说我红鸾星动,还诅咒我身边的人都死得早。”
顾家师兄的眼神不经意间回避了下。
“这回绝对靠谱,你说吧,你想要的师兄都给你找来,算给你赔罪行不?”
“真的?”
以桥忍着笑,却没忍住狡黠的眼神往身边的方向飘了飘。
“那我说了,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你到时候招架不住食言而肥可别怪我。”
听着旁边的小丫头头一句脚一句,天南海北说得这个痛快,顾以飐忽然觉得今晚的月亮很刺眼。
不错,你瞧这不是没光要石头,还有不少别的嘛。
而且,屋顶上终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我还想要秋白那儿你所有的白条,然后把每张白条上的欠款都翻上一倍!”
“行!反正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了不愁。”
“哎——你不是从来就没还过吧……”
“嘿嘿,还是那句老话,冰雪聪明说得就是你啊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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