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制服的年轻人手上捧着一个大包裹,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我站在高处就更看不清他的样貌了,不过这个快递员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安静。安静得与西泠印社古板陈旧的时光相得益彰,与他背后喧闹的街市格格不入。
王盟也注意到这个快递员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其实我们对快递包裹这种东西已经十分后怕了。当初格尔木医院寄来的那几盘诡异的录像带中的人,至今也没有出现过,一想起来脊背就开始发凉。虽然后来为了消除这个不好的回忆,王盟这小子主张将压力转嫁给其他倒霉蛋,所以黎簇这个小鬼很不幸的成了这个倒霉蛋。
“是谁寄来的?”王盟三两步从石阶上跑到圆门前,对这个快递员语气不善道。那快递员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忽然,他快步将东西送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下后他转身就走。王盟根本就跟不上人家的速度。
我看着走远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为什么这么熟悉?
突然。
“站住,张起灵你给我站在,我知道是你!”我朝那个不顿一秒的背影喊道,会是他吗?我的直觉在叫嚣,这就是那个闷油瓶,快点追上去!我把手上的东西往王盟那边抛去,没管他是不是接住了,拔腿就朝快递员离开的方向追去。
忽然记起前些天的失望。
那天我从父母家回来,碰见一个溺水的人,我当时真的以为这就是小哥了,杀进包围圈后定睛一看却是个我不曾见过的少年。失望之余,我还是给这个倒霉孩子做了心肺复苏,并且还帮他洗了一次口腔鼻腔,抓了在旁边围观的假期中的我认识的实习护士过来给人家做人工呼吸。小姑娘看在这个少年长得还挺英俊的就半推半就的帮做了人工呼吸,在众人的努力下这个小伙子终于缓过气来,一睁眼看了周围的人一圈,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坐起来抱住我的小腿一脸深情、悲惨、不舍······开始哭诉。
最后我是怎么向大家证明我不是他口中的恋人,更不是个同性恋的过程,我实在是不想再记起来了。只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是个男人罢了,在作出解释时,我在心里默默说。最近确实是运势过差,这样的事情都能碰上,还有什么倒霉事不能发生在我这个老男人身上?
等我喘着粗气站在终于停下步子的快递员身后时,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了,要是转过来的这个人不是闷油瓶我该怎么办?
没有给我心里准备的余地,他侧过半边身子,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一阵湖风挟着湿热从我们的右边吹来,落叶被卷上了半空,它们跳着圆舞曲,欢快转着优雅的半圆落到行人的肩头。
“小哥。”这一瞬,我看不见身边往来如织的游人投来的探究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这个身影上了。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回来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高兴得奔走相告,“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觉,可以吗?”我极力压住颤音轻声问。
“······”没有回答。我的血液开始一点点冷却,所谓的希望正扬帆朝离我千里的未知国度驶去。我低下头,好像有千钧的重物自头顶上方压下来,我的力量在此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
沉稳的脚步声从我的前方传来,一步一步,渐渐变大。直到,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年轻人常穿的白色板鞋,和两只我看过了千百遍的手。
“吴邪,你······”他圈住我的肩膀,似是叹息了一声,“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章里终于预告了以后天真和小哥们会参加一场非常牛叉的考古盗墓活动!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尽力了,各位看文愉快~
☆、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有个穿着礼服的人送给我一枚橘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光溜溜的,安静躺在我的手心里,我低头看着它。片刻后抬头,却看不清送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的心里很着急,因为觉得自己不应该无缘无故拿人家的贵重物品,除了那些已经作古了的老祖宗们的东西外。
可是当我将戒指递出去时,却突然发现戒指已经牢牢地戴在了我左手无名指上,这时那个送戒指的人突然凑过来,说:“吴邪,家里有风油精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突然扯到风油精了?而且,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像闷油瓶呢?
半分钟后。
“啊~~~~~~阿闷?不是,闷油······小哥!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大骇,眼睛往屋角的民国摆钟看去,纤细的俩针摆出的角度告诉我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这个闷油瓶子敢不敢再神出鬼没一点,我记得明明把卧室门锁上了才对啊。还有,要风油精干嘛?这货简直就是蚊虫克星,人形驱虫剂嘛,风油精看了他会自行惭愧羞愤而死的!
“你脚背被蚊子咬了,听到这边翻来覆去,以为你没睡着。” 张起灵理由十分充足,淡定回答。我是怎一个窘字了得,这个理由听起来就蛋疼,还偏偏在他口中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这种小包不碍事的,杭州的蚊子现在越来越温柔了,不像我小时候,被花脚蚊子叮上一口肯定得肿一大片。说起来,小哥你是不是从来没被咬过啊?”我脱口就是一大串,和他的寡言构成了鲜明对比。张起灵从床边半蹲的状态直起身来,我的眼睛只能越睁越大,他······他张起灵居然没穿上衣,他居然没穿,他竟然裸着上半身!
我一脸惊悚地看着麒麟纹身像是水墨一般自然逸开宛如花朵绽放的那个快镜头过程,配上当事人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喜感。“小哥你?”床头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身上蕴藏着巨大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上,空气中弥漫着香皂的淡淡清香,我以为自己明白了闷油瓶体温升高的原因。“······”他忽然转身离开,我一下子摸不清他的情绪,但是我能感觉到张起灵有话想对我说。为什么不能直白的讲出来呢?
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不管是做出什么举动,一定跟他的目的挂钩。有话说却不能直说,难道是我的房间里有监视器?在我离开杭州的日子里,肯定发生了很多变故,不然为什么我回来之后不管怎么尝试与胖子联系都以失败告终?闷油瓶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我自暴自弃的跌回被窝里,这个混蛋为什么从来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讲完一件事!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撒谎,也许是想保护他”
既找不到胖子,又找不到瞎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喀嚓”隔壁的客房传来排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之后又是一片死寂。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决心,掀开空调被直冲张起灵的房间而去。
门被狠狠地推开,撞到旁边的排门上又反弹回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碰了鼻子。瞬间只觉鼻腔内辛酸一片生理眼泪都快挤出眼眶了。果然,冲动是魔鬼······等我缓过来再次踏进张起灵住的这件客房时,却被里面完全没有人烟气的样子震住了,他已经在这间房里沉睡了两天,可是为什么这里的摆设都干净得不像是有人住过的那样。
而且,人呢?张起灵怎么不在这里?难道又走了?我摆摆头,应该试着相信自己是可以让他停留的。
倒身退出客房,合上对开的排门,一转身,看见张起灵就坐在偏厅的圈椅上。他左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右手扣在身前的八仙桌上,手下压着一本大概是书的册子。看见我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才将原本放在天花板上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来,但是,这目光却是陌生得让我恐慌。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小哥,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吗?真的对不起啊,刚刚把你吵醒了,我明天就换到对面的客房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听完我的话他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很柔和了,完全没有压迫感。让我觉得自己刚才就是在自导自演一个笑话,一碰到这个闷油瓶子就蔫了,到底是什么原理。
“没有必要,我睡不着。”张起灵不甚在意的说,“改不了了,张家人都要接受这种训练,浅睡眠。”他解释道。
这让我很惊讶,在我的印象里张起灵是个从来不会说废话的人,他的话只有命令式的“吴邪,别动”百科全书式的“鲁殇王的······”从来不会有“我睡不着”因为“张家人都要接受训练”这类对自己为什么做出这种反应的解释。
他让我看到了某种希望,也许以后我们的相处模式可以越来越正常,张起灵周身的隔膜裂出了一道缝隙,身在外面的我借此得知这个人并不是强大如神佛,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在他真正试着相信一个人的时候。
我有些不自然的走到他对面的位置,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只是这样杵在他跟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又必须不能让场面冷下去。“那小哥你从来都没有睡好觉么?”我开口,瞬间又为自己降到七十的智商捉急,“再过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反正三个小时不是很长对吧?你去睡,我守在旁边,我是说,你可以不用顾忌有不相干的人会来打扰你的睡眠。”
说出去的话,泼掉的水,等惊觉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上加蠢的事情后,我对自己的智商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这话他要是答应我就脱光了去游西湖!
张起灵的目光轻扫过我的脸,带着什么情绪?不屑还是无动于衷?
在我的注视下,他居然,他居然点头了?
后半夜,墙上的自鸣钟左右摆着,我搬了张雕花板凳,坐在离床三米远的小圆桌前,床上躺着呼吸规律绵长的张起灵。
看起来他的确是睡着了,我大着胆子看着他的脸,其实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比十年前要成熟一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遮住眼的额发盖住了他高挺的鼻梁,眼睛很长,闭上后睫毛投下一片扇形阴影。当然,房子里没有开灯,只是月光透过二楼的窗棂披在他脸上,有些惨白,但更加冷漠。
这是一个连睡着了都无法放松的人,我的心里忽然有一个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木有回来,连电脑都没摸到,所以更新就断掉了QAQ······
最近做什么都没耐心,下一篇文的大纲还是没有写好,不过争取在寒假之前把详细大纲定下来,然后人设啥的也弄好。
小哥和天真在这几章中可能会有互明心意的桥段,but 我总是对这种言情式的情节很不感冒,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败坏了这俩粉丝们的心情。
希望不要写崩了,这篇文之后的走向就是各路大神齐聚下一个超大型古墓,咩哈哈,终于可以写盗墓正统了~
☆、玄学线索
玄学线索
我向张起灵说了一遍十月底就要开始的“联合考古”活动流程,他的精神却不是很好,在我讲这些的时候总会走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闷油瓶其实很符合我心里他的形象——沉闷、寡言、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可是即使如此,一种别扭的感觉还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这时我会下意识地将这种感觉归结于我们十年未见,是时间造成的生疏感。
这是我在经历之后的事情前仍旧太天真的想法,事实上,这个世界从来都只会往最复杂的方向发展,只是我们总是习惯性的忽略掉没有呈现出来的那一面。当然,再次认识到思想的重大偏差时,我几乎认为自己已经不可能活着从地宫出来了······
在这里我想先讲一个关于那时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王胖子以前的故事。胖子比我得大上十来岁,他是60年代的排头兵,我则是70年代的吊车尾——要是可以晚生几年说不定我就可以不管上一辈的那些破事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命定的事情就算改变也只是发生的早晚罢了。
这个故事是当年从墨脱回来,我们两人坐在火车上突然起了讲小时候事情的兴致,这种没有对前程忐忑,对同伴丧命地下的时候实在是难得,于是胖子摁灭了手里的红塔,两只肥肥的手顺势搭在膝盖上,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胖子小时候是家里的老二,那年头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没有出台,家家户户有两三个娃娃都是少的,一般人家都有四五个小孩。何况那时的人们都是真穷得快揭不开锅,现在煮一电饭煲的米够他们一家老小吃上一个星期了。在这个背景下,他家因为有七个小孩更是过得比普通人家更艰难,胖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下面接着四个都是妹妹,老幺和我差不多大。
胖子在家里属于主要劳动力,他们家当时还在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