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应该就是凤怀璧念念不忘之人。否则凤怀璧不会露出这么迷茫又矛盾的神色,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凤怀璧突然打断道,“要是知错了就回水榭去好好反省,其他的话朕不想再听。”
听到这话的子卿愣了一愣,显然是被凤怀璧脸上轻微的怒色吓到,他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是难过得厉害,
凤怀璧是在怪他贸然出手险些伤了所爱之人么?
在他的心底,那个人到底是最重要的……
“陛下,先让御医诊治一下伤口吧。”
一直站在一边干着急的鲁扬原本是要为孙昊阳说些好话,可是转念一想,他这次闯的祸不小,凤怀璧必然还在气头上,自己现在来求情无异于火上添油。既然这几日不能定孙昊阳的罪,那不妨拖个几日,等凤怀璧的火气消下去自己再来劝说兴许他还能听进去。
“朕的伤不要紧,你跟御医留下,其他的人都退下。”
满腹委屈跟担心的子卿念念不舍地回头望了望凤怀璧,虽然他不治自己的罪,可是这一次的事,他大概不会原谅自己吧。毕竟那个人是他藏在心底这么久都不舍得忘掉的人,而自己的一时莽撞差点害了他的性命,可是那时候无论是谁看到那样的情景都会像自己一样把他当做欲行不轨的刺客,自己这么做也全是为了凤怀璧。其实说到底,倘若他心里不是始终放不下那人,又何必如此自伤身体冲破穴道替他受这一剑,
嘴上说得再强硬,心却老早被出卖了。
“这一剑好在不深,只是皮外之伤,稍加疗养便能痊愈。不过陛下的内伤还需多些时日才能痊愈,所以这段时间千万不可太过操劳,否则伤势加重对龙体无益。”
说来也巧,这老太医今日正好在宫里当值,若在平时接到旨再进宫恐怕又要耽误一些时辰。幸好他今日来得及时,否则真不知会把鲁扬急成什么样子。凤怀璧望了一眼他,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想帮孙昊阳说些好话。其实他也该猜到,孙昊阳能这么轻易混入深宫内院,如果不是得了这个禁军统领的帮助,只怕以他那点功夫想像夕景华那样来去自如是绝不可能的。
待到老太医把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一切安排妥当退出去之后,凤怀璧才对心有余悸的鲁扬另有所指道,“这次的事既然是你的失职,那朕就把案子交给你来办,你想好了想清楚了该怎么处理,等大婚之后给朕一个交代。”
鲁扬虽是草莽出身,可是毕竟在官场里混迹多年,对凤怀璧的题中之意自然领会透彻。案子交他来办,一来无非让他将功补过,二来必是知道他与孙昊阳私下往来密切,自己定然会设法救人。而这个口硬心软的皇帝恐怕也是顾惜孙昊阳的小命的,只是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想借自己职位之便救他出来。
“是,属下遵命!”
“别忙着答应,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凤怀璧合眼靠在软榻上,受伤的手臂这时候才剧烈地疼痛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眼前零零碎碎尽是孙昊阳的影子,
他没有心情去分辨谁真谁假了。因为从前的那个孙昊阳演技好得让他辨不出真伪,所以才会一头扎进去再也回不了头,
“朕的意思是,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朕的眼前。如果还有下次,朕为你是问。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
“陛下,您这是……”
这又是何苦,对那孙昊阳分明是千百个放心不下.心里挂念成这个样子嘴上却发狠要永不相见,日后苦的岂非是自己?
“不要考量朕的耐心,同样的事如果发生第二次,朕会把你与他一同办了。如果你觉得朕会留情的话,尽可以试试。”
语中的威胁之意让鲁扬心中一颤。他知道凤怀璧这个人从来是说一不二,既然撂下了这话,必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难道,他真的要与孙昊阳一刀两断?
“听明白的话就退下吧。”
看着凤怀璧不容人多言的样子,鲁扬心知不能再劝只好告退。他心里思量着待会见到孙昊阳该怎么转达凤怀璧的话,可是这话无论用什么样的言辞来修饰都于事无补。其实凤怀璧这么做根本不是在救孙昊阳,这与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第二日的一早,北方蛮族汗王的马队经过数月的奔波总算抵达京城。凤怀璧虽然已经是疲累不堪,但这外交的礼节却是不可避免的,第二日的一早仍得强作精神带领群臣接见来使,
当年北方蛮族南侵,半月之内连下十城,大鹓军队溃不成军,根本不能迎敌。那时若非凤怀璧亲自领兵上阵,只怕今日的大鹓国君根本不是坐在金殿之上接受朝拜,而是要以下国的身份尊汗王为君。对于这一仗,大鹓人说起来自然是引以为豪,然而对于战败的蛮族,说到当年的凤怀璧仍是有些谈虎色变。
谁曾想过一只虎狼之师竟会败在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大鹓骑兵手上。更何况领兵的还是这个养尊处优地位超然的年轻王爷。数年之后,凤玉吟退位让贤,凤怀璧登基继位,这个新君的出现无疑勾起了北方蛮族心底最敏感的痛处。
如今蛮王已老,长年游牧于北方的这只铁骑雄兵也不复当年之勇,此时若不是大鹓刚遭受云家之乱,此刻发兵北上必可将这只蛮族荡平。然而可惜此时的大鹓也在喘息之际,蛮王自知大势难挽,不得已向凤怀璧示好,摆出堂下之臣的姿态派来自己的长子进京献礼以示修好之诚意。
双方如果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这局面自然是凤怀璧乐见的。不过他也知道近几年蛮族各部势力争斗越演越烈,各部都想脱离蛮王的控制,这个时候蛮王派他最信赖的长子阿木尔前来,恐怕不是示好这么简单,其中用意,凤怀璧便是猜也能猜出个八九分。
这个阿木尔在未来大鹓之前凤怀璧就已经听闻其大名,几年前蛮族败退,部落中的贵族想趁机划分势力脱离出去,那时候蛮王负伤在身,不能控制大局,如果不是这个阿木尔当机立断斩杀了部落里权势最大的几个贵族,恐怕北方各部早已支离破碎各司其政了。
以他小小年纪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斩杀几位族中长辈以定乱局,单就这个气魄也确实令人佩服。又听说近年来他已慢慢从蛮王手中接收权力,要不了多久,蛮族的汗王应该就会易主。
而今日是凤怀璧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的蛮族王子,这个人显然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以至于凤怀璧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心底那种平静了许久的征服欲竟在一瞬间被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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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大王子请在这里歇息片刻,陛下稍候就到。”
鲁扬将阿木尔带到别馆之后,按照凤怀璧的吩咐将一行人安顿下。因为这个阿木尔身份特殊,既不能显示出太多的热情更不能太过冷淡,所以这个分寸也实在不易把握。方才在大殿上鲁扬已经看出凤怀璧对这个来自蛮族却深谙中原礼数的年轻人颇感兴趣,兴许是这么多年来都未遇到过这么个有意思的对手,凤怀璧多少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争强好胜之心吧,
这个年轻人虽然里外都透着蛮族人不易驯服的狂傲,但也不全是那种锋芒毕露不知深浅的意气用事。之前在大殿上他一举一动都进退得宜,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加上这个人长得英武不凡,并非中原人想象中那般凶恶,反而一直挂着易于亲近的笑容,让人一看就顿生好感。
大概也是他的表现过于完美才引起了凤怀璧的注目。确实,这样一个生在蛮荒之地的年轻王子却生得这般心思细腻八面玲珑,这实在是从前不曾想到的。
“鲁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阿木尔不过是大鹓的臣子,今日受到陛下亲自接见已是莫大的恩宠,哪里还敢动陛下圣驾。鲁大人若是还有要事便不必留在这里陪我了,我等在这里不会四处走动的。”
阿木尔极温和的面孔上始终维持着谦和的笑容,看得鲁扬都有些受宠若惊。他在宫里宫外这么多年,也算是看了不少官威摆得比官品还要大的面孔,今日见到的这个却是难得的好脾气,若不是他们尊卑有序,鲁扬倒是很想跟他结交一场。
“恕鲁扬唐突,我听殿下谈吐斯文有利,尤其是方才在大殿上,殿下似乎对我们中原的礼节也是知之甚详,所以我想殿下在来我们大鹓之前必是有过一番精心的准备吧。”
这话里几分试探几分好奇阿木尔自然听得出来,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坦荡一笑道,“鲁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在北方时有过一个汉人师傅,他送了我一些古籍经典,也送了我一个汉人名字,他说我与他年纪相仿,不如认他做个兄长,随他的姓我的另一个名字就叫苏远回。鲁大人如果觉得直呼阿木尔这个名字是对我不尊,不妨用我的这个名字。汉人的礼节太多,叫人一下子就生分了许多,其实我第一眼看到鲁大人就有心结交,可是又怕是自己坏了你们的规矩。”
鲁扬听完他的话后自然不敢轻易应他,他心里再欣赏这个年轻人也还是记得凤怀璧的叮嘱。这个人毕竟不是江湖上那些可以随性结交的人物,他是手里掌握着上万铁骑雄兵的未来蛮族汗王。这种人不单是高攀不起,更是不可能真心相交的。
想到这一点,鲁扬不觉又有些可惜。他小心打量了一下这个虽然裹着一身裘皮但却不失斯文风范的男子,心里正琢磨着该如何应付,这时凤怀璧已着一身浅色长衫从外走进,苏远回这才收回落在鲁扬身上的目光,将脸调转过去望向凤怀璧,
今日的凤怀璧眼眉间虽然难掩倦色,不过帝王的英气还是让他看上去不怒自威。苏远回盯着他愣了片刻,直到人快走近才慌忙俯身行礼。凤怀璧其实在还没步入之前就已经看到他与鲁扬两人在院中说话,他故意等在外面想看看这个人能装到什么时候,果然他的演技果然一流,一副诚恳相交的样子让交友甚广的鲁扬险些招架不住,
凤怀璧虽然看穿了这一点,可是当着苏远回的面自然是不能拆他的台。所以凤怀璧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先是颇为亲密地将跪在地上的苏远回扶起,然后对站在一边的鲁扬道,“朕方才在院外就听到你二人相谈甚欢,原还担心阿木尔离家在外难免思乡情切,现在看来似乎是朕多虑了。”
苏远回听到这话,先是面上一红,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样,继而又恭敬谢道,“陛下的关心阿木尔感怀在心。从前在草原上只知道天地之大无非马蹄所至之处,今日到了大鹓才明白当日自己的无知。现在阿木尔虽然离乡在外,可是一来到大鹓国便受到陛下如此关怀,结识到这样的朋友,这一趟南下阿木尔算是来得对了。”
少年老成的脸上带着的那副面具完美到让凤怀璧都暗自叫好。如果不是他暗中派人注意苏远回的行踪,发现他私下与朝中大臣有密切往来,只怕现在正是要着了他的道,叫他这一副好面孔好演技给骗了去。
他从前只以为这个蛮族的小王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气魄胆识过人,可是今日一见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个阿木尔,谁要是小瞧了他,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在大鹓多留些日子,看看这里的好山好水也不枉你千里迢迢走这一趟。”
凤怀璧脸上的笑容不减,但苏远回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这笑容里的一丝寒意。这笑容里的不善让苏远回有些不安,毕竟他这次到大鹓是有求而来,北方的几支部落已经开始为争夺地盘互相残杀,这个时机是他等了多年好不容易盼来的。要抓住这次的机会,邀大鹓出兵一举平乱,日后就算大鹓索取再多的好处他也甘愿付出,
只要能将北方统一,日后何愁不能牧马江南,投鞭过江?
代价再大,他都要成功。他要从这个帝王的手里攫取北方蛮族的一线生机。
夜间,凤怀璧在德阳殿外为苏远回设宴洗尘,然而这里的一派热闹却丝毫不能影响天牢里的冷清,幽深的走道里,一个人影匆匆而过,到了一间牢室外轻声停下。牢房里的人听得门外铜锁被拉得一响,全身得瑟了一下,幽幽转过头,
他这一转头,反而是把前来探望的鲁扬吓了一条。这才不过是一日未见,孙昊阳竟已憔悴至此。这模样那里还看得是出当年誉满京华的风流才子?
“小少爷,小少爷……”
鲁扬向着牢房里连喊了数声,一直目光游离的孙昊阳才慢慢像是回过神来。
“你这次做的事,真是让我跟陛下为难至极。我之前交代了那么多,你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去呢?你这样,不客气地说就是害人害己啊……”
看到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鲁扬原本已经不忍心再责备他了,可是这次的错实在犯得实在太大。不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