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扬担心地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孙昊阳,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当初这个文弱清秀的书生来到王府时,下人们都把他看做以色侍人攀名逐利之徒,这些下人表面对他恭敬,可是背地里传出多少不堪入耳的话来。那时也就只有鲁扬时时为他出头,久而久之两人便有了不浅的私交。至于后来孙昊阳与凤怀璧之间发生的事情,鲁扬虽是凤怀璧的亲信却也还是不了解内情的。
那事之后,他的心里多少盼着两人和好如初,可是,如今的凤怀璧说是天下之主,可是又有多少事是能自己做主?
“这我知道,王爷心里还恨我,纵使我现在跪在他面前,恐怕也难得他的谅解,更遑论回到从前那样。我回来,兴许只是不甘心,还想再见见他……”
孙昊阳苦涩难当,心里的百般滋味无从言说,鲁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知不是自己劝解得了的,可是他口口声声说王爷恨他,这两人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王爷待孙昊阳一向视如生命,又怎忍心真去恨他?
“鲁总管,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他说着,膝盖朝地上重重一磕,整个人俯□去,面额触地,“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你若帮我,此恩此德,孙昊阳他日必定不惜一死,全力相报,”
“小少爷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起来先说,起来先说。”
面前这素来清高倨傲的孙昊阳突然给自己跪下,鲁扬吓了一跳,忙去扶他起来,可是孙昊阳铁了心地不肯起身,末了,鲁扬只好道,“你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我如果能帮,一定帮你。这样总成了吧,”
得了他的应承,孙昊阳才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鲁总管统管宫中禁卫,所以能不能……”
“你想入宫?”
“是,我想入宫。”
孙昊阳斩钉截铁地点头道,“就算不能求得他的原谅,我也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去,哪怕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他的话让鲁扬心里一震,看他们两个人这个样子,明明对彼此仍有情意,既然如此,又为何一定要闹到两不相见的地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这么说来,若是他们能把心结解开,就算不能回到从前那样,也好过现在这么痛苦。
“让我带你进宫可以,正好这些日子宫里正为陛下大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我可以让你混在进宫的队伍里,不过你不能以真身示人,更不能擅自跑去见皇上。宫里毕竟有宫里的规矩,万事都不可任性妄为。”
鲁扬心知这事不易办到,但看到孙昊阳苦苦哀求的目光他还怎么忍心拒绝。只是这事风险不小,要是成了还好,可要是中途出了意外,那可是要连累一众人送命的。
这皇宫内苑说是皇帝的后宫,然而暗中究竟分布了多少眼线谁又说得清楚。尤其是眼下,晏相的千金将入主东宫,将来诞下皇子之后后宫里想必又是一段血雨腥风。在这天下间最险恶的地方里,凤怀璧最需要的是有个人陪在身边真心相待。
沐阳城今冬少雪,之前有过几场不成气候的小雪,没过几日就消融得干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这样的冬季即便到了夜间也不像往日那么难熬,寻常人家点上火炉备好厚被也能捱过去,可这对于今年的农事却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有媚上者说皇帝大婚乃是顺应天时,以大喜之事冲煞必能趋吉避凶,国泰民安。
“啪——”
凤怀璧冷笑一声将这最后一道奏折狠狠丢在石桌上,站在一边提笔作画的白衣画师笔下顿了一顿,一撇墨迹顷刻在宣纸上化开,画师见状黯然摇了摇头,败笔已成,怎么改都是徒劳,
“子卿,怎么停下不画了?”
凤怀璧转身在铺着紫貂皮的湘妃椅上躺下,眉宇间淡淡的倦意萦绕不去。亭外小雪初停,一股清淡的雪香与亭子里龙脑香混合在一起更让人有些沉沉欲睡的倦怠。停下画笔的子卿望了一眼侧躺在椅上半合着眼睛小憩的凤怀璧,又气恼地望了望这中途毁掉的画作,叹了口气,走到炭盆前俯身拨了拨盆中烧红的碳木,然后张开冻僵的手掌就着烤一烤,
“陛下今夜不回御书房么?”
长相清秀的年轻画师抬起头望向凤怀璧,脸上挂着一丝期待的笑容,“不如今夜就别走了,留下吧……”
子卿的话还没说完额上就被凤怀璧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没规矩,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虽是捱了这一下,可是子卿面上笑容不改,他趁机捉住那只敲在自己额上的手,捧在怀里暖了暖,无不心疼道,“怎么这么冷,我去加些火来……”
“不必了,朕还赶着回去,”
凤怀璧说着就拉住急欲离开的子卿,这人倒也乖巧,被这么一拉就赶忙坐回到他身边,“当真不留下?”
“朕要是留在你这儿过夜像什么话,叫人看了去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他轻轻一笑,拍了拍子卿的肩就要起身,“朕看你也乏了,早些休息吧。”
谁知他刚坐起身来子卿就贴着身体靠过来,他按住凤怀璧的一侧肩膀,故意将身体压进他的两腿内侧,极暧昧地来回摩挲了一阵。凤怀璧看着他这副情动的模样,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孔笑靥如花,真真是惑人的魔物。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之人,一瞬失神,
“陛下,再过不久就是大婚之日,到时候你有如花美眷在旁,就算念及旧情也是不易脱身了,不如今日让子卿再伺候你一次,可好?”
他语带哀怨,眼眸里更是情丝悱恻,叫人怜惜不已。凤怀璧看着他这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无从拒绝。子卿见他没有说话,心中大喜,忙小心翼翼地移开身体,轻轻拉开凤怀璧的腰带,隔着衣裤搓揉起来,
凤怀璧闷哼了一声,全身一软重新倒回湘妃椅上。这少年自半年前被自己带回宫中之后,伺候人的法子倒是越变越多,不似从前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即便是两人到达极乐之时他的眼睛都是极清澈的,有些不成熟的羞涩跟无措。他从前那般疼惜的一个人,现在想来就像前尘旧梦一样远,
不想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在子卿手中开始硬挺起来,过了一会儿便被他整个儿吞进口中。身体的热浪冲上头顶,可是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凤怀璧倒吸了一口凉气,冬夜里干净清爽的空气让他的甚至略微清明了一些,刚刚被挑起的一点快感似乎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
他到底不是他啊……
抬起身看了看埋首在自己腿间用心讨好自己的年轻人,凤怀璧苦笑着仰面躺下。子卿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疑惑地向他看来,凤怀璧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雕梁画栋许久不言,
这个画师是他半年前从茶楼上带回来的,那时的他还是一介寒生,在茶楼上靠着变卖字画过活,巡游出宫的凤怀璧就是在那时看中了他,把他带回宫中来。原本并未想过两人会发展成这个关系,直到有一日子卿突然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吐露衷肠,那副欲一死以表真心的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那个日日站在窗外看向自己的少年,
他开始慢慢想起自己带他回宫的原因,开始想起自己为何被他吸引,
因为他们一样有着令人叫绝的妙笔丹青,一样有着热烈而任性的感情。而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从当初那个梦里醒来,还一心一意想着与那个人共度一生,
爱上了一个假象的自己原来还在执着地寻找一个可以寄托的替身。
“……啊……”
凤怀璧分神之际只感觉到□一紧,子卿张开嘴将凤怀璧微微发胀的□送出,握在掌中后便再无动作。凤怀璧知道他是在生闷气,可是也无从劝解,
因为心是最无法欺骗的东西。他心里,没有这个人,除了身体会有本能的欲望外,他对着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动情,
自己用心编制的谎言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这就是他除了允许子卿用嘴为自己纾解欲望之外从不与他亲吻甚至交合的原因,
“陛下,是子卿伺候得不好吗?”
他急切地抬起头渴望得到凤怀璧的一个答案。肯定的或者否定的,他都认了。眼前这个人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是自己只能仰首远望的人物,可是如今他就在自己的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不想放手,宁可丢掉性命也不想放手,
“没有,”
凤怀璧幽幽地摇头,“你很好,是朕……”
“放不下那个人?”
心渐渐冷了下去。子卿跌坐在地上,“陛下到底是放不下他?”
到底是放不下啊。连陌生人的一声相同的称呼,一个相似的眼神都能叫他心神不宁,从王府匆匆回宫,孙昊阳在他的心里到底要盘踞到什么时候?难道自己一生都要为这份错误的感情所左右?
“子卿不介意做个替身,陛下,您就把子卿当作那个人,好不好?”
再次向凤怀璧靠来的年轻人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然而手却被凤怀璧狠狠挥开。他僵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这个大鹓国的天子推开自己,然后整好衣衫匆匆走出水榭。背影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他感觉方才温暖的怀抱都是假的,
是假的。凤怀璧的心里,眼里,都没有他。可是自己的心却已经让他占满了,占尽了。从他走上茶楼买下自己字画的一刹那……
子卿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闯进自己的卧房,夜色中昏沉的房间里依旧可以看到四面的墙壁上满满地挂着凤怀璧的画像,或喜或怒,姿态万千。他冲到一副画前,将那画用力摘下,紧紧抱在怀里,送上自己从不曾献出的吻,
画中人笑容淡淡,身后的远山白云万里江山尽在眼中。那是他眼中的凤怀璧,连笑都是虚空的,寂寞的,
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陛下,就一次也好……
3
3、第 3 章 。。。
凤怀璧的婚期渐近,宫里处处都已经是华灯高悬,人流穿行,各地的名伶艺人都被请进宫来要在大婚之日献艺,而皇城的守备也因此更加紧张。
“鲁总管,王爷平日里都在哪里?”
易容打扮后的孙昊阳混在鲁扬所带的队伍中,因为是总管亲自领进的人,所以谁也不敢怀疑他的来路。这一路走下来倒是有不少人曲意讨好弄得孙昊阳心情甚是郁卒。好容易等鲁扬将众人的任务安排结束之后他才有机会单独跟鲁扬说上话,
“你看,你又忘了,来时我说过什么,这里没有王爷,只有皇上。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鲁扬听到孙昊阳的话不由皱眉道,“这里不比王府里,处处都是隔墙有耳,你要为陛下想想,别给他惹来麻烦。”
两人正说话的当儿,只看到一身白衫素袍的子卿抱着画卷从宫墙下走过,他未着官服,长发也松散地披在肩上,眼眉间带着一些自古文人皆有的清高自傲,他这个样子走在皇宫里实在惹人注意,孙昊阳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鲁扬拉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那个人是谁?在宫里走动都不穿朝服么?”
“你说子卿公子?”
鲁扬一边朝走向自己的子卿轻轻颔首行礼一边对身边的孙昊阳低声道,“他是半年前陛下带进宫来的画师,听闻画技一流,深得陛下赏识,故而享有特权留在宫中为陛下一人作画。”
听到这样的描述,孙昊阳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说到画技,难道自己这个堂堂大鹓的才子会输给一个画匠?再说,若不是自己不在王爷身边,王爷又怎会看上这个文弱书生?陪在他身边的人,本该是自己才是……
归根究底,不是那场背叛,自己怎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明明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却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敢想象凤怀璧看到一年后重新回到大鹓的自己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是鄙夷还是愤怒,亦或者,就与他曾经说过的那样,自己的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都不会再有意义。再见面时,他会选择遗忘跟漠视。
可是,
可是在王府里看到的凤怀璧烧毁画卷的那一幕虽然叫孙昊阳心痛,然而却也说明了一点,凤怀璧没有将他忘得干净,否则他不会把那些画留到今日,更不必在他大婚前拿出来烧去,
他的心里,可还有自己一席之地?
孙昊阳想到这个,不禁心头一喜,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可是,面前的这个子卿又让他生出一些担忧来,照鲁扬的话来说凤怀璧似乎对这个人格外优待,不单让他自由出入宫中任何地方,更将靠近自己寝宫的水榭花苑赐给他安身。莫非是这个人很会讨他欢心?
“鲁总管,这位是……”
子卿的声音在孙昊阳耳边响起时,他突然地一抬头,两人的目光正好不偏不倚地对上,那没有善意的目光硬生生将子卿逼退了几步,孙昊阳看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自然更是不屑,想来王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