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康宁薇突然问了一句,转移了话题的中心,“毛球什么时候回来?若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它离庄最久的一次。”
“这个,应该最合师姐心意。”康宁凌再看旭阳城的上空,不见丝毫光亮,仿佛刚刚的骇人只是一场大梦,“毛球,不会再回来。阿靖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带着潜龙剑宗的两位少侠回庄。”连原因都没和康宁薇明说就关上了房门。
最难测的还是人心,最难违的还是天意。
康宁凌抚过桌案上摊开的轴卷,轴卷上的一颗星辰已开始移位。
“既然你做出的是这个选择,那将来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 康宁凌叹息,不知是在对谁说,“何苦去当痴儿。”
第十三章:康宁靖坚定:我绝对没有被爬墙
旭阳城副城主府夜里突然失火,这与归心似箭的康宁靖没有关系。
三人到康宁庄的时候,庄门是开着的,有一人提着灯笼在门外候着。
康宁靖原以为是师兄康宁靖或是师姐康宁涛,于是很高兴的走上前,谁料,看清提着灯笼的人的样貌后,吓得往回退了几步。
灯笼被抬高,照着康宁靖不掩惊慌的表情,提灯人怒嗔,直接把灯笼往康宁靖身上扔,“康宁靖,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青箫反应较康宁靖快了一步,稳稳当当接住了不说,还交到康宁靖的手里,朝康宁靖微微一笑。
康宁庄的奇特之一便是不收弟子。
四个庄主均无传人。
在康宁庄内的大多都是买来的囚犯做奴婢杂役,或者是雇佣一些背井离乡的人来庄里管事。
而门口提灯之人,是个正值芳华的少女,衣着鲜艳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康宁靖的风流孽债。
“舒……舒白,你,你不是在扬州吗?怎么来康宁庄了……”康宁靖有些心虚,不敢看此刻怒视着他的黎大小姐,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说。
黎舒白,是扬州富商的独女,虽没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也是眉若柳叶,肤若凝脂,美艳动人。即使脾气是骄横了些,但比起其他的千金小姐,可谓是直率可爱。
康宁靖在扬州的时候,认识了黎舒白,两人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不打不相识吧。在康宁靖离开扬州前,黎舒白突然三番四次的暗示康宁靖去向她爹提亲娶她,这可吓坏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康宁靖,连告别都没有,就匆匆离开了扬州。
没想到黎舒白会追到康宁庄堵他,康宁靖此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怕极了黎舒白来康宁庄的真正目的是逼婚。
就庄里现在的这个形式,只要黎舒白一提,哪管康宁靖愿不愿意,天机子都会带着其余几人赶鸭子上架,逼他把黎舒白娶了。
谁曾想,黎舒白自青箫出手后,视线就未从青箫身上移开,根本没注意到康宁靖的害怕和苦恼。
黎舒白是出生商贾,从小到大所见的,大多都是同她父亲一样生意人。
就连玩伴也是如此,除了丫鬟陪读,其他的父辈祖辈也都是经商的。
在黎舒白眼里,他们难免会沾染一些铜臭味和骄奢的品行,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在遇上青箫这种江湖人时,不免带些新奇的好感,在初见康宁靖时,也是如此。
在康宁靖归庄前,黎舒白便打探到康宁靖是带着天机子的请柬去潜龙剑宗请两位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少年剑客,可像青箫这样的,真的会是剑客吗?明明比较像书香世家出来的风雅文人吧?
若不是青箫带着剑,又由康宁靖带回庄,黎舒白很难把他与她想象中的江湖人联系在一起。
“四庄主,黎小姐,两位少侠。”一小童对四人拱手,道,“天机前辈请两位少侠到里一聚,并嘱咐四庄主要好好招待黎小姐。”
康宁靖睁大眼睛瞪着那小童,小童还是面不改色的说完,罢了,又加了一句,“三庄主还要我告诉四庄主,明早别忘了去买一套新的文房四宝送到三庄主房里。”
小童引着段桐青箫到书房前,对着书房门喊,“潜龙剑宗两位少侠已到。”
书房内没有应答声,门还是紧闭着。
天机子在书房里抱手闭目养神,一派深沉。
实际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卓风雨的两个徒弟留下“倨傲的世外高人”这个第一印象。
光听门外的脚步,他就知道这两个潜龙剑宗弟子武功都不错,其中一个,甚至已经超越了天机子对年轻一辈武学实力的最高估计。
若是这两人能做他两个宝贝徒弟的夫婿,那……呵呵呵……天机子越想越美,笑得别具深意。
小童是知道天机子意图的,老老实实的拱着手,一脸恭敬的立在书房外,要等到天机子摆够谱了才能离开。
段桐与青箫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无法猜测出天机子只是为了面子才把他们晾在书房外。
“啾啾”有鸟鸣叫着,翅膀扑棱扑棱吃力的挥动,飞向天机子的书房。
书房的纸窗半开,鸟顺势飞了进去,停在了天机子书房的墨砚上。
这是飘渺阁的信鸽,本来爪子的尖端就被染上一点红色,现在爪子的底部又多了墨汁的漆黑。
天机子抽出书信,不自觉多看了这只大肥鸽几眼,心想:飘渺阁的伙食真是好,连信鸽都养得这么肥,如果熬成汤,味道一定不错。
书信上说的是飘渺阁阁主石潋滟将在明日抵达康宁庄,并询问其师叔谭诀是否已到康宁庄,谭诀早她们五日出发,若无意外,应该已在康宁庄里打扰了一段时间。
往往这么问,就是出了意外。
谭诀到现在也还未到康宁庄,甚至连旭阳城都没进入。
天机子书房外凉风习习,一股奇异芬芳从后院被吹散到前院。
童子闻到,马上举起一只袖子捂住口鼻,刚想叫段桐青箫小心着有毒的花香却发现以段桐为中心几尺范围内的毒香均被段桐运气逼退,无法靠近。
而青箫笑容未变,似乎对这香气很是熟悉,对着童子温声道,“康宁庄的待客方式,还真是特别。”
康宁靖无奈之下带着黎舒白到客房,准备先忽悠这位大小姐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谁知这一路上,黎舒白对于康宁靖在扬州不告而别的事情只字未提,而是旁敲侧击的问刚刚帮康宁靖接住灯笼的那人是潜龙剑宗的谁,聊着聊着,黎舒白脸上浮现两朵可疑的红晕,是女儿家怀春的羞态。
康宁靖送黎舒白就寝后,在回自己房里的路上,脑中循环着三句话:黎舒白绝对不是爬墙,我绝对没有被爬墙,青箫绝对没有撬我墙角。
第十四章:夫婿不是你想招就能招的
天机子到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无力理解自己的几个徒弟。
前几日狂刀门陶向宏拜庄,康宁薇以切磋技艺为名,硬是拉着陶向宏和她比了二十多局色子,把陶向宏身上所带的银两都赢光了不说,最后一局赌得居然是陶向宏用刀的右手,若非康宁涛阻止及时,康宁薇还真打算把陶向宏的右手永远留在康宁庄,骇得陶向宏连夜告辞,逃离康宁庄。在陶向宏离开前,康宁薇还态度强硬的把从陶向宏身上赢来的钱借给陶向宏当做回程的路费,嘱咐陶向宏回到狂刀门后要把这笔钱双倍奉还,并且逼着陶向宏写下一封借据,要他亲手签字画押才算完事。
康宁靖每次离庄都举着“闯荡江湖”的幌子,他闯荡江湖只招狂蜂浪蝶也就算了,每次那些个狂蜂浪蝶都追到庄里也就算了,可那些在天机子面前口口声声说非他徒弟康宁靖不嫁的女子陆陆续续都抛弃了康宁靖另寻新欢这又是怎么回事?
康宁涛是四个徒弟里,最让天机子省心的,可是偏偏康宁凌干什么都爱带上康宁涛。
康宁凌骗康宁涛从庄外捡回来历不明的毛球,问都没问天机子就把毛球养在康宁庄里。徒弟要养宠物,作为师父的天机子自然不会反对,毕竟以康宁庄之大,何愁容不下小小的一只狗。
可康宁凌既然是毛球的主人,为什么帮毛球做日常清洁的是康宁涛?为什么照顾毛球一日三餐的是康宁涛?为什么每天跟在毛球后边,提防毛球胡作非为的还是康宁涛?最可气的是,明明康宁涛更像是毛球的主人,而毛球这只没有良心的狗居然还只听康宁凌的话。
天机子在过去的某一天,曾逮住跳上他书桌欲干坏事的毛球,和它陈述一个它必须承认的事实:你的主人康宁凌什么都没为你做过,连捡都不是他把你捡回来的!
毛球听完,两颗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像在思考天机子对它说的话。
看来这狗也是能明辨事理的,天机子正欣慰,毛球突然朝他吐了吐舌头,一副“我不在乎,那又怎样”的表情,完全不把天机子放在眼里。
到如今,毛球离庄已经有二十天左右,康宁凌不着急也就算了,今夜明知有潜龙弟子登门,居然还敢催开极乐花,让剧毒的极乐花花粉飘到前院。
极乐花在康宁凌的著书中出现过,就种在康宁凌的房前。
此花虽然貌不惊人,但其花粉却有剧毒,尤其是在经过水的催化后,会产生奇异的芳香。人体一旦吸入过量,眼鼻口五窍流血,登上极乐世界。
但此毒也不算可怕,康宁凌也在著书上记载过,在种有芭蕉的小范围内,极乐花花香无毒。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天机子的书房外种有芭蕉的原因。
但,童子似乎并不知情。
天机子摆谱是摆不下去了,他示意童子留在书房外,但还是未让段桐青箫进入书房,而是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段桐冷峻,青箫温文。
就像是一柄好剑的剑鞘与剑身,卓风雨青昧剑鞘,而天机子反之,更偏爱凛冽的剑身。
唉,为什么和别人家的徒弟一比,自家的就显得一点优势都没有。天机子有些不高兴。
“是我徒弟胡闹,两位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天机子挑眉,语气中读不出一点歉意,反倒更像在说:若是这点程度都接受不了,你们还怎么做卓风雨的徒弟?
青箫和段桐算是明白,毛球不得理还横三分的样子是和谁学的了。
天机子与卓风雨乃故交,是段桐青箫不得不承认的事,就算不看天机子的面子,还得看自家师傅的面子。
“前辈多虑,我和师兄自然不会。”青箫回答的正是天机子想要的。
天机子本就对这两个人模人样的小伙子印象不错,听青箫这么上道的回答,顿时好感度暴增,直接就准备内定他们做康宁庄大庄主二庄主的夫婿。然后,再把康宁靖和黎舒白的婚事给定了。
可惜,想法的美好总与现实的残酷形成鲜明的对比。
书房的纸窗上现出一个人影。
天机子斜睨了一眼,吩咐小童先带段桐青箫去客房。
等他们走远,天机子一扬袖,窗门大开,康宁靖就从窗户那儿跳近书房。
天机子颇为惊讶,“想不到你离庄数日,轻功水平居然不降反增。”他可不相信康宁靖会在路上勤练武功,如果康宁靖有这样的自觉性,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的剑术半吊子。
康宁靖不理会天机子看似赞美的讥讽,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交给天机子,松了一口气,“这是卓掌门要我交给师傅的,差点就忘了。”
事实上,康宁靖已经忘了,但他回房的时候,发现他房里点着灯,推门一看,师兄康宁凌着侧身躺在他床上,脸上的面具在烛火投影下阴森可怕。
房内点了熏香,气味太过强烈,康宁靖一开始还觉得呛鼻。
“实话和你说,我没钱给你买文房四宝。”康宁靖解剑放在剑架上,对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的康宁凌道,“今晚你又要睡这里?那我去你房间睡。”
康宁靖的房间本是康宁凌的,只是在那年庄里大火之后,天机子怕康宁凌对这间房留下阴影,便让康宁靖与康宁凌交换了住所。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康宁凌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喜欢到这间房来睡。
康宁凌起身,整了整被褥和枕头,对嫌弃自己的师弟笑脸相迎,“我来,可不仅仅是提醒你还欠我什么。”
康宁靖更是嫌弃:明明就是来提醒这个的吧?压榨我不是你最爱干的事情吗?你还能有其他什么事要说?
见康宁靖不相信自己,康宁凌提示道“阿靖,卓前辈。难道卓前辈没什么要你带给师傅的?”
康宁靖这才想起袖子里还有一封信,赶忙给天机子送了过去。
可这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为何天机子没扫几眼就把它揉成一团,随手丢开。
天机子的好心情被卓风雨的寥寥数字毁得一干二净,见康宁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倍觉心烦,道,“该去睡去睡,睡不着就到你三师兄屋前蹲两个时辰的马步,对了,这几天给我好好照顾黎舒白,看她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