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绶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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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绶束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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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几数,立即有撑伞的家奴在廊外的台阶上等候范安了。范安看了看李见碧,依依不舍地道别。“我今天先回府,明天还会再来看大人的。”他道,“这药每日一碗不能断,我明天忙完了公事就来送药。”

    “不用。”李见碧道:“柳太医开的药我都没吃完。”

    范安立即道:“太医院开的药太补,你身子虚不合适。我这几味药是民间偏方,别的药都比不上呢。”他说起这药在湘西是如何地有名,经他托人翻山越岭,过了水路又经了陆路,三千里加急前几天才到的尚书府,万分不易才熬成这一碗汤。

    那李府的家奴张着嘴巴,看他在李见碧跟前滔滔不绝巧舌如簧,硬将路边的野草说成了天山的千年雪莲。

    李见碧听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了,他打断道:“这药这般珍贵,我不能拂了你一片好心。这样吧,我让府里的人去你那取,你就不用亲自过来送了。”

    “李大人不必和下官客气,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他笑着才转了身,带着一脸”不用谢”的表情出了门。

    这范安果然说到做到,至那日起天天往李府跑,恨不得将李府当成自个儿的家。全朝的人都知道刑部范大人与李大人情深谊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便要白头。

    梁业年跟刘熙告状:那李大人身娇体贵,病了将一个月了,也不来上朝。还支使范大人日日往李府送药,听说还要他亲自熬汤。这范大人公事繁忙,真怕他累垮了。

    刘熙凭拦洒着鱼食,笑道:“我倒觉得范爱卿这几日红光满面,前所未有的欢喜。”他洒完了鱼食在亭中的石鼓登上坐下来道,“李爱卿这次落马是范平秋的过失,我还怕这两人因此生了芥蒂,如今看他两人礼来我往,相臣和睦,朕心里也高兴,你就别因此怪罪范平秋了。”

    梁业年忙道圣上说得极是。

    “杨谦一案,我已着中书拟了圣旨,你待会与尚中喜一道往刑部去宣了吧。”刘熙道,“昨日容妃又在联面前哭诉,说他这个胞哥一心尽忠大宣,贪脏之罪是污蔑。大理寺审了快半年了毫无进展,范平秋这人清正廉明,朕允他裁决之权,杨谦的生死,交由刑部去判吧。”

    这事梁业年早有预知,杨谦身为他的学生,瓜田李下,若附和说要严惩杨谦未免做戏,若求情轻判又是枉法,他自知不能多说,便只道了句圣上英明。

    梁业年退出御花园便往中书省去传口谕,午时同颁旨的大太监尚中喜一起往刑部宣旨去了。

    圣旨到了刑部官厅,范府的家奴侍丛都过来跪地听旨,梁业年扫了一眼,发现那接旨的范安竟然不在。

    玉阶底下正跪着白琼玉,梁业年瞥了他一眼,问:“你家大人呢?这时辰不在刑部办公,跑哪里去了?!”那白琼玉也没打算给范安打圆场,直白道:“回大人,范大人在李府,午时没到就去了。这一时半会,不到天黑怕是不会回来呢。”

    “玩忽职守,成何体统!”梁业年指着一旁的婢首元珠,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你们大人回来!这尚公公是要回去归旨的,你要他等到什么时候?!”

    元珠被他斥得一抖,连忙遣人去了。

    一众人在官厅等了近一个时辰,那范安才火急火燎地从大门口跑进来。他气还未喘顺,便忙给几位大人问好,嘴里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若知道今天有圣旨过来,必然早早恭候,令大人们久等了,罪过罪过!

    那尚公公道无妨,你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刑部尚书范平秋,为公清正,治行有声,亟成丕绩,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臣也。今有大理寺卿贪污枉法一案,移交刑部重查。特赐尚方武弁,按法诛奸赃,允决栽杀伐之权,明冤罚罪。钦哉。

    范安闻言愣了一会儿,那梁业年催道:“范大人,快接旨。”范安哦了一声,忙磕首谢恩,他将那瑞鹤祥云的圣帛接了过来。回头忙叫下人给尚公公倒茶。

    那传旨的太监急着回去复命,便道不用不用了。“范大人明日下朝记得往大理寺少卿那去交接事宜,可不要忘了。”范安道不会不会。他一边说着一边跟着那太监走,直到将宣旨的人都送出了门。

    那梁业年却还在官厅里坐着,范安回来看到了他,特地又上前去问了好,说今天真是对不住大人,让大人在这久候了。

    梁业年呵呵了两声,扶着他却笑了。“不妨不妨。”他道,“我许久未来尚书府看你了。听闻你近几日天天往李府去看李大人,你公事繁重,不要太操劳了。李府的家奴数以百计,个个精明能干,你这又何苦亲力亲为呢。”

    范安呵呵了两声,只道应该的,不辛苦。

    梁业年喝着茶瞥他脸色。“明天起杨谦的案子就全权交给你了,圣上对你很是器重,你可不要让圣上失望了。”他道,“范大人对这案子可有什么想法?”

    范安替梁业年倒了道茶,赔着笑道:“按法诛奸,明冤罚罪。下官的想法无关要紧,一切由大宣法令决断。”

    “法令不外乎人情,杨谦走到如今我这个做老师的难辞其咎,你知道,杨谦的胞妹是圣上的宠妃,他平时仰仗惯了,难免会犯点错……”

    他看着范安,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话头,最后摇了摇手,道:“不说了不说了!这案子你一手决断,我相信范大人。”他说着起了身,放下茶盏便往府外走。

    范安叫白琼玉和元珠去送梁业年,梁业年走到府外。拉着马绳打量了白琼玉几眼,道:“白公子,你家大人天天往外府跑,你也不管管?”

    “怎么管?我一个下人,还敢拦着他不让他去不成?”白琼玉道:“他眼睛里进了灰,瞎了眼觉得李府的那个男人比我好看,我能如何?他的魂已被勾走了,我就算爬上了他的床,又有什么用?”他说着哼了一声,也不告辞就转身回府了。

    这该死的范平秋,果然是没盐难进,好好一个风流才人,才几日,就被养成了这副刁钻不驯的脾气,都快忘了自已的主子是哪个了!

    范安第二日下了朝便往大理寺去移交案情。他本想快快了事,先将宗卷搬回刑部再慢慢疏理,但那拖了半年的案子交割起来哪有这般轻易。那些主薄司计也不点也不给范安面子,领着刑部的人往司库里一站,说自己找吧,杨谦的案宗在这一片里,哪几卷是已经记不得了,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这大理寺的人心向杨谦是理所当然,范安不敢在别人的地盘上甩什么官威,没办法,只能自己一卷一卷分理了。

    他从午时坐到天黑,那案卷才理了一半。他想着今日没法亲自去李府了,便吩咐身边的侍从,让人回去给李府送药,捎个口信,说今天来不了了。

    李见碧今早刚得知杨谦的案子正式移交刑部了,他忍了范安这半个多月,铺了这么长的垫,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他特地命人按着范安的喜好做了一桌香菜温酒,就等着范安来送药时讨他的欢心。

    范安若是能来,看到李见碧这一番苦心,恐怕梦里都要感动得哭了。

    可惜范安没有看到。李见碧从午时等到天黑,只等来一个无关紧要的送药人,及一句短话:今日范大人公事繁忙,不能来了。

    李见碧在桌前坐着,冷冰冰看着那送口信的人,差点捏碎了手上的白纹酒杯。

    这该死的范安,天天不厌其烦地来骚扰他,闲忙不断,风雨无阻,好不容易他都恶心得习惯了!这人竟然说不来就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又一春

    李见碧冷静了一下,想到他今天可能在大理寺那边交割案宗,一时抽不开身吧。无妨,他今天不来,明天会来吧。

    不想到了第二天,范安仍没来。白侍郎从朝堂回来,说今早看到范大人了,他已回了刑部,托我将这药送给大人呢。

    李见碧问:“他有说什么时候要来我府上吗?”“这个倒没说。”那侍郎看着李见碧的眼色,说要么我派人去问问他?

    李见碧垂了一下眸,道:不必了,他爱来不来吧。

    结果那范安果真就连着三天没来。李见碧问白侍郎:范大人这几日真有这么忙吗?那白侍郎道:没觉得,我今早还在朝堂看到范大人,这人精神抖擞好得很,浑不像累坏了的模样。

    那侍郎又道:这范大人刚接了杨谦一案,梁业年天天都往范府跑,你说我们兰台是不是也该送点什么表示一下?

    李见碧闻言心里生了火气:这风吹两边倒的狗尾巴草!前几日还殷勤切切地天天往自己这儿跑,刚接了案子就不来了,晴天送伞,雨天没人,他早知这没节操的无赖靠不住!这会指不定正与梁业年在刑部喝茶说笑呢!他这般想着心里的火气便噌噌往上窜,烧得他脑袋昏昏乎乎差点站不住。

    那侍郎见状连忙将他扶到罗汉床上靠着,说大人别气坏了身子啊。李见碧倚着红木栅雕,说这样下去不行,我明天得上朝去。

    大人身体还没好呢,俗话说久病多累,不得长久,还是先把病养好了吧。那侍郎道:我明天去刑部拜见拜见,探探口风。

    李见碧闻言扶额静了一会,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在屋中独自做了一会,门外细雨潺潺,已落了一天。这种天气,那人更不会来了吧。屋里烧着银骨炭,但风从打开的寝门吹进来,仍令人觉得凉冷。李见碧拢了拢衣襟,想起什么似的问一旁的女婢:“今天范府的药有送来吗?”

    “今天……好像没有送药来呢。”那女婢抬头看了一眼李见碧,轻着声音道,“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有人来了。”

    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黑了,李见碧知道,这时辰还不送来,怕是不会来了。这人挺有主意啊,先断了人,再断了药,循序渐进的,很会划算啊。还怕乍然断了来往,会惹自己伤心不成?

    李见碧冷笑着,在心里狠狠划了范安几刀。

    不想此时三月突从门外进来,笑着道:“大人,范大人又来送药了。”

    李见碧闻言抬了头。“真的?”他下意识便笑起来,起身拖了地上的帛屐走到门口,那范安正从中庭的月洞门走进来,撑着伞一眼见到了李见碧,老远便喊:“啊,李大人,我来看你了!”

    李见碧抱臂站在门口,那脸上含着笑容,细长的眼睛也弯了起来。范安未着官服,只着了件浅色长衫,走了一路,半身都被雨水弄湿了,额上发丝都沾着水珠,脚上一双锦靴被泥水沾得看不出颜色。

    李见碧觉得他撑伞的模样活像街头不羁的浪客,平日再衣冠楚楚,也不及此时万分之一的顺眼。

    范安走到台阶下,从怀里摸出一包草药递给廊上的三月,道:“我这一路走来都弄湿了,你赶紧给李大人熬起来,否则这药要受潮了。”他说着往台阶上走了一步,那带泥的靴底立即在台阶上印出了一个脚印。他低头看见了,哎呀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退了回去,道:“我这回怕来不及,从小街绕过来的,不想下了几天雨,路上坑多,我那马车都陷在里面了。”他嘿嘿笑了几声,说我身上脏成这样,都不好意思进屋去了。

    李见碧想叫他进来,但看他那副故做憨厚的模样,忍不住说起风凉话来:“范大人公事繁重,不方便就不要来了。”

    范安被他噎了一噎,道:“我不是放心不下大人的身体吗?”他说着抹了抹额头,看着李见碧傻笑了许久,道:“既然这药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府里还有点事。”

    李见碧有些吃惊,这人平日送药过来,都是死皮赖脸地亲自熬好了药才肯走,今天怎么转了心性,连屋都没进就要走了?

    李几碧心下不悦,却也不好开口留他,眼见范安真转身要走了,才道:“你换身衣裳再走吧。”范安转过头来,有些受宠若惊地问“啊?”了一声。

    李见碧道:“你这样回去当心得了风寒,去我屋里换了衣服再走吧。”

    范安感动极了,他连忙走回来说谢谢大人。那阶上的家奴替他接过了伞,范安走上阶去弯下腰,将那粘泥的鞋子脱在门外进了寝屋。李见碧指着内里的牡丹屏风,道:“那里面放的是我平日里的衣物,你进去换了吧。”

    范安又道了谢,规规矩矩地入到屏风内里去了。那墙上开着十几个柜子,打开来皆是深紫浅白的常服,织锦纹绣,颜色冷肃,范安轻翻了翻,扯出一件轻薄纯白的长衫,他抖开来看了一看,觉得领口那白色的绣纹有些熟悉,恍然想起,这不就是李见碧三天前穿的那件里衣么?

    他捧着衣服,脑子里不知想着什么绮丽不堪的东西,脸上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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