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和满足的感觉,不是爱又是什麽呢?他怎麽会笨得一直没发现呢?!
将苏沐安顿好,仅隔著一道门帘,天旻回到了夏天的身边。
天旻坐在床边,对著昏迷的夏天,迷惑的像个孩子,喃喃地低语道,“哥,原来我爱的不止你一个人,怎麽办呢?”
夏天醒来的时候,天旻睡著,侧趴在床边,头上有伤,表情却很平静。夏天看著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他还不知道怎麽面对他。
就在这时,一声不很大的呻吟声传来,原本熟睡的天旻却瞬间弹跳了起来,然後整个人冲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旁边墙的另一侧已经有怒吼声传来,“去叫吴大夫,苏沐发热了!”接著是一连串的声响,差人打水、加被子的怒吼声,翻箱倒柜的声音,间或还夹杂著天旻低声的安慰轻哄。虽然那呻吟除了最初的那一声就再没发出过,但仅听著天旻焦急的语气,也知道那边的人该是极难受的,并且似乎至今昏迷不醒。直到吴大夫来後,一切嘈杂才井然有序起来,煎药的煎药,敷毛巾的敷毛巾。
苏沐?夏天深思起来。
天奈何37
应天旻这一守就是一天一夜,一直守到苏沐退了高热才回来看夏天,却发现夏天人是醒著的。“你……什麽时候醒的。”
夏天轻轻一笑。“醒了,又睡了。这一觉才醒不久吧!”
“……”应天旻僵了半晌,才想到夏天该是一日夜没吃没喝了,“你饿了吧,我叫人给你准备吃的。”
“不急,你先给我倒杯水。”夏天使唤应天旻使唤的一点不客气。
应天旻愣了一下,有点不适应夏天突然的转变,不过仍旧是顺著夏天的意思给他倒了水,并帮著他靠坐起来,将水喝下。
一杯尽,“还要吗?”天旻问。
夏天摇摇头,“苏沐是谁?”
“你……”想说他怎麽知道苏沐名字的,但想到夏天醒了也有不断时间,他们就在隔壁,他听到什麽也不奇怪,於是干脆道,“是我的副帮主、军师,帮里的大夫。”
“啧啧啧,身兼多职啊!他一定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夏天夸赞苏沐,但看在应天旻眼里却并不舒服。
“你到底想要说什麽?”
“他怎麽了?”
“啊?谁?”
“废话,苏沐。”
应天旻张口结舌半晌,终於还是将一切经过说给了夏天听。
“……”夏天沈默好半天,终於叹出口气,“你什麽时候才能长大啊你!”
应天旻不服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夏天。
“哥……”
“去照顾他吧,你放心,我这几天不会瞎跑,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著你。”
“哥。”
“去吧,他等著你呢!”
应天旻给夏天安排了吃喝用度,又派了个人专门进来伺候,这才回去隔壁间照看苏沐。
等夏天能起身了,就让伺候他的人扶著他来到了隔壁间,亲自看一看能让自己动容的人。
“他就是苏沐?”
“你怎麽起来了?”原本疲累得靠在床边打盹儿的人,赶紧站了起来,将夏天扶到一边坐著。
“再躺下去我都要成活死人了。”夏天看向床榻上的人,“他怎麽样了?”
“退热了,但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应天旻抚向苏沐额头,确定温度没有再次上升後,才回答夏天。
“你们都出去吧!”夏天吩咐身边的人。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位的话。直到应天旻挥挥手,在房间里奉命服侍的几人才退下。
夏天见人都走了,也不废话,只道,“你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对於夏天没头没脑的话,应天旻摸不著头绪。
“他,还有我。”夏天直指问题核心。
“我……”应天旻没想到夏天一出现就直接问这麽尖锐的问题,整个人一点准备也没有,加上几天都没休息好,整个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当下就有些恍惚。
“你明知道我另有所爱。”
“你别逼我。”他爱他的心还在痛,他不想听到他说这些话。
“我没逼你,是你在逼他,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爱你!你都已经把他逼上死路了你还不知错吗?”夏天一手指想床上还在昏迷的苏沐,“我也不信你对他当真一点情谊没有,不然没人能让极没耐性的你守这麽多天,即使那个人命悬一线。”
“哥你这话说的真不厚道,我没耐性,我没耐性我寻了你十年不放弃?”应天旻不接受夏天的这种说法。
“那是你爱我,他呢,你也承认爱他了?”
“我……我不知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爱的一点不假,可是,可是我也舍不得他……”应天旻低著头,无法面对夏天,也无法面对面前昏迷的人,甚至无法面对自己。
天奈何38
“天旻,我不否认你当真爱过我,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爱只是种习惯吗?也许是你太习惯思念我,还习惯愧疚,太习惯了那种失而不得的心痛,这种太深刻鲜明的痛让你误以为你还爱我,”见天旻似乎要说什麽,夏天伸手阻止他,继续道,“就算你对我真的还有爱,但在这麽长时间的愧疚下,这种爱也已经不纯粹了。你还分的清你到底是觉得亏欠我还是爱我吗?你还分的清你的痛是因为後悔还是纯粹的因为失去我吗?”
是的,分不清,痛了十年,思念了十年,後悔了十年,一切早就已经分不清楚。
“反观苏沐,在他给我过命的时候,你当真没有一丝冲动为了保全他而分开我们吗?即使我可能死。”
有,他有,那一刻如果不是顾著苏沐说过不能打扰他,他一定将他们扯开了,他那一刻甚至没有想过天昊会不会死的问题。
“况且,你们十年相处,苏沐默默的守著你,爱你……”
“他爱我吗?”天旻不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对苏沐动心,却当真不敢保证苏沐的心思。
“他、爱、你、吗?”夏天直想扒开他这个傻弟弟的脑袋瓜子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被什麽堵住了,堵成个木鱼脑袋!“他爱你到为了你的愿望一句话都不说的就去送死,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天旻如当头棒喝,整个人愣在当场。
唉!这个傻弟弟。“别总在後悔里寂寞心疼,至少抓住眼前的幸福吧!”夏天终究没忍住,伸手狠狠将天旻的头揉进了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十年如一日,你还真是没长进。”
“哥……”
五日後,当夏天已经能下地自由行走,苏沐也醒来了。
一醒来,就看到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同时专注地看著自己,苏沐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你们……”
“苏沐……”
“苏沐……”
两个声音一前一後的响起。
“帮主,”苏沐看向应天旻,目光疑惑,“他在这里干嘛?”
“你分得出我们?”夏天挑眉。这几天他因为大伤初愈,天旻因为照顾苏沐,两个人几乎同样消瘦憔悴,而只一眼,这个人就已经分出他们俩了?
“呵……”苏沐苦笑,他要是连他的帮主都认不出来,他也就不用醒过来了,干脆死个干净算了。“您的眼睛太轻佻了。”天旻十年心痛,断不会有如此戏谑的眼神。
“啊?”夏天瞠目,还没有如此说过他。
“呵呵……”天旻轻笑出声。
“帮主?”苏沐不是没见过天旻笑,无论是豪放大笑还是低低沈笑,或是各种笑,苏沐都见过,事实上,应天旻甚至是个常笑的人,但是像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苏沐没有见过。
“好啊,你敢笑话我!”夏天可没有客气的,直接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应天旻也不躲,只揉著夏天扇过的後脑勺继续占口舌上的便宜,“就笑话你怎麽了?活该。”
看著这对兄弟的互动,有一股酸涩从心底漫了上来。这些年,不是早就知道天旻对天昊的感情了吗?这些年,不是早就心痛的麻木了吗?怎麽还这麽不争气呢?该为他们两个人终於能彼此相属而欢喜的不是吗?苏沐垂下眼帘,笑。
“喂,你干嘛笑出这种表情?”出声的是夏天。
“啊?”苏沐还没反应过来,夏天又叫唤上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饿的。你还不赶紧去给他弄吃的?”夏天踹天旻。
“为什麽我去?”天旻不服,弄吃的差人弄不就好了?
“难道还我去吗?”夏天瞪眼,用眼神示意天旻赶紧滚蛋。
“……”天旻深吸一口气,“行,我去。”谁让他是他哥呢!
等天旻出去了,夏天才低声笑了出来。早知道他这个弟弟这麽欠调教,他小时候才不会对他那麽温柔处处让著他呢,只要端出哥哥的架势来,狠狠骂一顿管教一顿就都老实了。
“我这个弟弟啊,你不用对他太客气,该管教的时候就管教,他就欠人收拾他!”夏天对苏沐道。
苏沐愣了一下,这天旻的哥哥到底在和他说什麽啊?
“苏沐是吧?”夏天整了一下表情,突然沈稳下来。
“是,在下苏沐。”
“苏沐,从今天起,我把天旻正式交给你了。我知道你疼他,你爱他,但该管教的时候也请你不要一味的放纵他,不然以他那个性子一定无法无天的闹下去。也请你今後继续疼他,爱他。”夏天一番话,把刚醒来脑子还不很清楚的苏沐说的彻底混乱了。
“你……你在说什麽?”
“我知道你爱他。”夏天笑,“而他也会慢慢学习著如何爱你,但你得教他。他那个笨蛋什麽都不懂,自己是不成的。”
“你……你们不是?”苏沐彻底惊傻了。
“我们从前是兄弟,现在是兄弟,以後还是兄弟。”夏天觉得自己说的够明白了,以苏沐的智慧应该可以理解。
是够明白了,苏沐也理解了,却怎麽也不敢相信。他终於理解了刚刚夏天的一番话意味著什麽,只是他摇著头,难以置信。泪,却慢慢的漫了上来。
“别哭。”夏天伸手挡住了苏沐的眼睛,“你该高兴的。何况,你的泪应该流给天旻看的,而不是我。”
苏沐咬著牙,好半晌,终於把泪忍了回去。“我该谢谢你吗?”操著沙哑的嗓音,用通红的眼睛看著夏天,苏沐说出了一句调侃的话。
夏天挑眉轻笑,“你只要叫我一声哥就好了。”
两个人同时笑出来,疏离陌生瞬间消失无形,就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见如故。
应天旻端著清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相谈甚欢的人,不由竟有一丝怒意。“你们在聊什麽,这麽开心?”
“啧啧啧,你把醋坛子打翻了端来的?”夏天调侃。
苏沐却突然沈默,一切来的太快,他还不敢相信。看著天旻,他怕这不过一梦,转瞬幻灭。
天奈何39
天旻咬牙切齿,却也不能把夏天怎麽样,白了他一眼,什麽都没说的端著粥碗坐到了床边。夏天赶紧帮忙将苏沐扶坐起来,但苏沐实在是太虚弱了,怎麽都坐不住,总是夏天手才一放就又倾倒下去。无法,夏天只好将人塞进了天旻怀里,并帮忙调整了姿势。天旻是单臂,当然没办法又扶著苏沐又端碗,夏天就把苏沐整个人窝进天旻胸口,脑袋正好放在天旻颈窝处,人也便勉强待住了。
“行了,你们慢慢聊吧,我睡一觉去。”夏天给两个人摆弄好位置,拍拍手走人了。
“喂,你就不管了?这样我怎麽喂他粥吃?”天旻还是第一次和苏沐这麽亲近,不由有些尴尬地喊已经走出好几步去夏天。
“这我就不管了,那是你们的问题。以後你们日子还长著呢,总得学者习惯。”夏天头都没回,一语双关的摇著手走人了。
至於後来单手不便的天旻和虚弱无法动弹的苏沐到底怎麽喝的那碗粥,他就真的不知道了,虽然只隔著一堵墙,但是诚然如他所说,他睡觉去了。这一觉,他梦见了小何子,梦见那个常常翘著下巴不可一世的小人儿以泪洗面地问著他什麽时候回家?是啊,是该回家了!
又过了两日,夏天向天旻提出了离开的要求。
天旻没有拦他,只是带著夏天来到了应家祠堂。祠堂正中,摆著一把远比一般刀粗重很多的大刀。
“外面的刀你使不惯吧?这把刀你拿去,它本来就是你的。”应天旻手轻抚著刀背,语气仍旧有一丝恋恋不舍,却不是对这把刀,而是对使刀的人。
夏天一手拿起刀,一手轻抚著刀面,无限怀念手里的重量。终於还是忍不住,单手挽了个刀花,就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