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沫沫- 第22部分

“走吧。”顾弈天在一旁提醒愣神的我。

“当时我只是一时失手，我没想杀他。”看着这萧索的景象，我心里涌上了浓浓的歉意。

“我明白。”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告诉我，他懂我的心。

“可是我心里，却不得安宁。”我心里得不到救赎，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叹了一声。

“没关系，一切有我。”他低沉的声音里，隐藏了太多不想让人看出的情绪，正是因为极力掩饰，反而更为明显。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明白他眼里的那一股子落寞，手染鲜血的人，心里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明净了。

我和他，都一样。

“走吧。”我对他轻轻一笑，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过多感怀，也许，漠北的苍穹，便是我们心里共同的救赎吧。

来到左相府的后门，一位老婆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姑娘，快随我进去吧。”

我回头看了看顾弈天，“我进去了。”

他颔首，“好，我在玄阳门外等你。”

跟着云娘踏入府内，来到灵堂，她将我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震天的哭声响彻整个灵堂，我微微偏头，透过人缝，看见几名年轻的女子正跪在大厅中间，玉带梨花，哭得前呼后仰。

坐在上首的左相已经年迈，老来丧子，更是老泪纵横。一身白衣，更显苍老憔悴。我将头埋得更低了，心里的歉意更深，很不是滋味。后面，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前来上香的官员，多半都是左相的门生。他们都纷纷对左相说了一些节哀的话语，便退到了一旁。

巳时一刻，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相府，向着玄阳门而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豪华的葬礼。

走在最首的，是举着‘奠’字牌匾的男仆们，他们身后跟着敲锣的队伍，后面八人抬着的棺材据说是用千年檀木制成的，此檀木木质细腻，自带清香，而且还具有很好的防潮、防腐的功效，做工精细考究，刷上了黑色的亮漆，棺材之大，里面足以躺下四个人，昂贵无比。一群家眷美妾披麻戴孝，在后面哭做了一团，跟在她们后面的是大量陪葬品，其中金银珠宝和华衣美服更是数不胜数。

我跟在退伍的最后面，木然的挥洒着手中的纸钱。

城中的百姓都纷纷让出道来，千万双眼睛看着这场声势浩大的葬礼，私下纷纷议论了起来。

其中，两名男子的议论尤为大声。

“这是哪家办丧失啊？这么大排场？”

“你还不知道啊？是左相家里那败家子死了。”

“这可稀奇了，那小子整天专横跋扈的，怎么就死了？”

“据说，是被一位青楼女子杀死的，死得还真他妈窝囊！”

“依我看呐，死得活该，他妈的以前尽做些仗势欺人的缺德事儿！”

“可不是嘛？除了吃喝嫖赌，他还会哪一样？”

……

两位男子闷头议论，很是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左相已经青黑的脸。只见他眼眸一冷，有杀意掠过眼底，大手一扬，怒声喝道，“把这两个乱民给我抓起来，打入大牢！”

一声令下，几名人高马大的男仆立马冲了上去。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啊？！”一名男子不明所以的问道，与相府的男仆打作了一团。

左相轻瞥他一眼，嘴里冷哼一声，“凭什么？就凭我是堂堂一国丞相。”

“你……”男子白了脸，估计是没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白发老人竟是堂堂丞相，他们刚刚说的话被他听了去，可是犯了大忌。

“拉下去！”左相冷声吩咐男仆架走了他们。

“你……你即使是丞相也不能目无王法，你怎么能随便抓我们？我们不服……！……”另一位男子死命的喊叫，可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只见左相将拳头紧握，一抹阴狠再次闪过眼里。

此刻的卫德明，不再是那个满面愁容、憔悴不堪的老人；也不再是那个痛失儿子伤心欲绝的父亲，他只是一位心狠手辣的权臣，南墨国内只手遮天的左相。

经过这场变故，没有人再敢私下议论，惟恐不幸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大家都只是静静的站在街上，目送着队伍离去。

来到玄阳门，守城的将士正直挺挺的站在城门边，见我们到来，一位将领小跑而来，跪地行礼道，“参见丞相大人！”

“起来吧，陈将军！”

“谢丞相！”那名将军起身后，立刻善意的安慰道，“丞相请节哀！”

“节哀？”左相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我查出是谁杀了小儿，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狠绝冷然，虽然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我仍然听得清清楚楚，那话语里滔天恨意不禁让我打了个寒颤。

“陈将军，开城门吧！”

“开城门！”陈将军大手一挥，只听见‘嘎吱’一声，玄阳门被重重的推开。

“出发！”丞相的一声令下，我们又继续前行。

我在队伍里，左右望了望，没有看到顾弈天的身影。奇怪了，他不是说在城门等我的吗？

长长的队伍刚出了城门，便看见御林军从城门内一涌而出，迅速将我们团团围住。刚刚还一片宁静的玄阳门，此刻，竟被铁血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觉告诉我不对劲，很不对劲。

左相走上前去，凝眉瞪眼，怒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既然敢当了本相的去路！是想造反吗？那不给我退到一边去！”

可是这位权臣的呵斥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御林军仍是纹丝不动的挡住了我们前行。

正在这时，一个细高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话刚落音，只见苍烨宸怒气冲天的从玄阳门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直低着头的顾弈天。

众人齐齐下跪，高呼皇上万岁。左相也立刻迎上去跪了下来，“老臣参见皇上！”

“丞相快起吧！”他隐忍着怒气，话语冰冷。

左相起身，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疑惑的问道，“皇上，您这是……？”

苍烨宸并没有看他，他锐利的目光的向送葬的队伍中扫来，“朕是来带回一件属于朕的东西。”

一听此话，左相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还不快出来？”声音冷然，带着不容忤逆的威严。

队伍中，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相互环视，也都是不明所以。

我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知道再躲下去已无意义。莫非，这就是我的宿命么？注定逃不出他的掌心？

我认命的从退伍中走了出来。顾弈天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内疚。我对他欣然一笑，不，顾弈天，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太低估了苍烨宸。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对你，仍是心存感激的。

“丞相，你们可以出发了！”苍烨宸眯眼看着我，冷声吩咐一旁正在冥思苦想的左相。

左相忙行礼应承了下来，走之前，还不忘回过头来多看了我几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青萍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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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自愿走进这牢笼

这时，苍烨宸冷着脸大步向我走来，伸手钳住我的下颚，力道很大，我感觉我的下颚就快要脱臼了，抬眼狠狠的瞪着他，“苍烨宸，你放开我！”

“没想到沫儿见到朕，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要朕放开她！”他嘴角微微牵起，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那让人彻骨的寒冷。

他轻轻凑到我的耳边，“沫儿，莫要对着除了朕以外的男子笑，不然，朕会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我愤恨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让人难以琢磨且霸道专制的男子，心里一片凄然！难道，我现在竟然连随心而笑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我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那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我是人，不是木偶。”

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开心时想笑，伤心时会哭。他的要求，我没有办法做到，也不想那样去做。

“你……别再激怒朕……”他眼眸里怒气更甚，凝聚成一团风暴，手微微下滑，捏住了我的脖子。我毫无畏惧的看着他，在他深潭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此刻那个倔强的自己。

他眼眸不断闪烁，痛苦又挣扎。

“想杀我吗？”我脱口问道，在我内心深处，也许觉得死了比活着痛快吧。

忽然，感觉有股力道迅猛而来，将我生生拉离开了苍烨宸的禁锢，我猛地侧目，对上了顾弈天那抹担忧的眸子。

“你没事吧？我带你离开这里。”他坚定的说道，像是对我承若一般。

“好……”

“顾弈天，你好大的胆子！”苍烨宸脸色一沉，大手紧握，手背上青筋突兀，冷声喝道。天生的王者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皇上，小沫不愿跟您回去，您就放她离开吧。”

“小沫？”苍烨宸冷笑一声，犀利的眸子射向我，“他就是这样称呼你的吗？”

说着，先前走了两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沫儿，别再胡闹了，快到朕身边来。”

他像是再唤回认错主人的宠物，对，就是宠物！

我摇首，“不，我不回去。”

他目光一缩，射向顾弈天，眼眸里闪过一丝阴狠，“赶紧放开她，看在顾老将军的面子上，朕今日还可饶你一命！”

“我今天是定要带她离开的。”顾弈天毫不妥协，用他挺拔的身躯挡在了我身前。

“没有人能将她从朕的身边带走！”话刚落音，只见苍烨宸腾空一跃，“呯”的一声，拔出了旁边一位将领的佩剑，快如闪电。又凌空一转，向顾弈天狠狠刺去，顾弈天将我推到一旁，快速拔剑挡住，竟被狠狠的逼退了数步。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苍烨宸的武功竟如此厉害。

随后，苍烨宸又快速挥剑，两人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作一团，刀光剑影，分不清谁不谁。片刻后，两人又回到了地面，直立而站，对视着对方。

我很清楚看见，顾弈天拿着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缓缓流下，一滴接一滴的落在地上，身上也大大小小有了很多处剑伤。

其实胜负早已分明，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我刚要上前阻止，苍烨宸却反身旋转，迅速上前一刺，顾弈天还没来得及抵挡，剑已刺穿了他的身体。

“不！”我心里像被人猛地一刺，大步向前奔去，刚跑了两步，却被苍烨宸狠狠拽住，我像是疯了一般挣扎着咆哮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心脏仿佛快要停止跳动一般，眼泪早已决堤。

顾弈天，你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还要一起去漠北，去看辽阔草原、去看蓝天白云，难道你要失约了吗？

“我求求你，让我过去看看他，我求你……”我已经语无伦次了，目光死死的锁在前面那倒地的身影，视线早已一片模糊。

我无力的抽咽着，那只手还是死死的将我拽住，让我动弹不得。

“我就过去看看他，看看他是死是活……”

“你让我过去……”

“为什么拉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我说了无数的话，苍烨宸仍然无动于衷，死死的将我禁锢在原地。

最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认命，“我回去，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你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片刻后，感觉到我的手臂终于被松开，我拼命的跑了过去，‘唰’的跪在了地上，紧紧握着顾弈天的手，此刻的他，脸色犹如白纸一样惨白，好多好多的血从他的胸前涌出，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顾弈天！你醒醒，快醒醒啊！”我大声哭喊道，一个劲的摇他。可是，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别死，求你别死！

“顾弈天，你别这样，你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做，你还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一次呢！你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你快醒来，快醒来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都还没有报答过你，你难道要让我亏欠你一辈子吗？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呼吸！

“他还有呼吸！快，你们快救他！快啊！”我冰冻的血液立刻沸腾了起来，朝着一旁的人兴奋的吼道。

但是，没有人理我，他们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

我顿时，明白过来，不甚清醒。

抹了抹眼泪，转过头去，对着身后那位冷绝的男子说道，“苍烨宸，请你救他，不要让我恨你！”

“他自不量力，居然想将你带离朕的身边，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他踱步而来，声音很冷，很平静。

“都是因为我！若是要付出代价，也应该是我！你救他，我来偿还那所谓的代价！”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遇到我，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英雄，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来偿还吧！

我闭上双眼，在心里狠狠做了一个决定。

“苍烨宸，你救他，我便甘愿走进你为我编织的牢笼。”我放弃我的梦想，自愿被禁锢，换他一条命还不行吗？

“牢笼？原来待在朕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