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这老盟主的风流债啊。”青狼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老盟主年轻的时候真不简单,哪里招惹上这么一个极品女子。”
君书影看了片刻道:“这无极庄主分明是冲着袁康寿搞这些事出来,这老头却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他要再想不起来,这个女人必定由不甘更生厌憎,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他话音刚落,那无极庄主果然接着道:“袁康寿,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如果还记不起来,我便让这十人血溅当场!”她猛一挥手,立刻便有几名无极弟子冲向场下,一瞬间抓了十人扔上高台。
被抓上去的几人还是一脸茫然,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饶不迭。
青狼凑近君书影笑道:“这庄主果然恼羞成怒了。书影,你对女人的心思真了解。”
“这分明是人之通性,你若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怕是老糊涂了。”君书影撇了青狼一眼,毫不客气地道。
高台上,袁康寿看向那跪地求饶的几人一眼,哼道:“这些人都是中原武林的叛徒,你拿他们的命来威胁老夫,不是太可笑了么?!”
“叛徒?!当初我无极山庄的确给过他们两个选择,要么投诚,要么死。那时候他们所依靠的武林盟在哪里,袁盟主又在何方?”无极庄主冷笑道,“他们不过是一群苦苦求生的可怜虫。你不是立志要保中原武林百年太平?!袁盟主何不问问这些叛徒,你究竟做得如何呢?!”
这无极庄主对他如此了解,袁康寿不由得有些惊诧,更兼狐疑。他的确记不起这中年美妇究竟是谁,但只怕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她必定是他的旧识。
“袁老盟主,这明明是你自己的风流债,却给整个中原武林带来一场灾祸。我们要保自己的家人手下才不得不投靠无极山庄,你才是罪魁祸首!”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怒吼道。这一句话犹如落入油锅中的水滴,瞬间炸响起一浪浪的愤怒声讨。
袁康寿扭头看向高台下群情激愤的人群,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震惊和茫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了。他在中原武林盟上呕心沥血了一辈子,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从未有半点私心,甚至终身不沾儿女私情,本以为早留下了这生前身后的侠名,却没想到竟在此时面对上如此多的愤怒指责。
他所愤恨的叛徒,却成了他一手造成的灾祸之下的受害者,比他更加理直气壮地痛骂他这个罪人。
无极庄主冷眼看着他,冷冷道:“袁盟主,香快要燃尽了。”
袁康寿猛地转头看向她,那张看不出岁数却仍旧美丽的脸映入眼帘。她的眼神含着冷漠,愤怒,他却只觉得陌生。
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
命在弦上的十人拼命求饶,场上的众人怒骂不断,那无极庄主狠狠盯着眉头纠结的袁寿康,一身的繁冗缀饰和长长衣角被山谷间的冷风吹得四散摇摆,脸色越来越冷。
一个人处心积虑数十年要去报复一个人,他却连她是谁都记不得了,还有什么样的神兵利器能比这般无情更加冰冷锋利。
“袁康寿!”那无极庄主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喝一声,“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我今天便杀了你,用你的头颅祭奠我四方寨枉死的数千族人!”
“四方寨?”袁康寿喃喃念道,“你是……四方寨的寨主——”那张愈来愈近的脸终于在记忆中寻出一丝熟悉的印记,袁康寿脱口叫道:“池莺!”
一道白练已经缠绕上了袁康寿的脖子,此刻攸然停住。
无极庄主面上现出一丝复杂神色,还未开口,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一跃而起,以凌厉之势向台上冲来。
程雪翔手持影刃,脚下运力,在人群头顶飞掠而过。
在无极庄主暴起的那一刻,他便再也忍耐不下去,顾不上其他三人,跃出人群,向着台上冲去。
“雪儿——”袁康寿看了过来,张口叫道。
人群里混入武林盟的人,无极庄主却并不显得惊诧失措,只是在程雪翔奋力一击的凌厉剑势之下,一把收回白练,又坐回椅中。几名无极弟子迅速上前,挡在无极庄主身前。
“师父,你没事吧。”程雪翔扶住袁康寿,焦急道,“您怎么会来这里?!”
袁康寿重重一叹,看向那站在一边的圣姑,摇头道:“为师不够警觉,上了人家的当了。”
无极庄主冷淡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很好,今日的人到得再齐些才好。袁康寿,你再最后看一眼你的徒子徒孙吧。今日之后,中原武林盟再不存于世间,中原武林必将血流成河,永不得安宁!”
“庄主,话莫说得太满才好。”又有一道声音凌空响起,原本喧闹的众人被这裹胁着内力的声音一震,竟都不由得住了嘴。
明明并未感到一丝威震之力,却仿佛有绵延不绝的压迫从四面八方盖了下来。那股压迫感柔和如水,却又绵绵不绝无孔不入,那一刻的感受,竟非言语所能形容。
三条矫健身影从人群中突现,如燕踏风,不过一瞬,便都站在了高台之上。
第60章 第六十章
无极庄主冷眼看着台上众人,圣姑和玉儿也早已挡在她的身前。
无极庄主突然冷笑一声,举起双手道:“很好,中原武林的青年才俊都来了才最好。今日我要让你们全部有来无回!”
“池寨主!”袁康寿高声道,“老夫未能及时将你记起,是老夫老糊涂了。可是现在老夫都想起来了,你救过老夫一条命,如果你想拿回去,老夫绝无怨言。只是老夫实在不明白,为何你要对中原武林如此怨恨?!不惜付出如此巨大代价,造下漫天杀孽!”
“你不明白,你就当个糊涂鬼吧。”无极庄主恨恨看向他道,“阎罗殿前自有数千索命冤魂让你明白!”
她话音一落,突然有一股轻灵之音凌空响起,从高台上向四周扩散开去,在广场上方婉转回荡。原本嘈杂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呆然望天,双目无神,面上竟都渐渐现出如出一辙的微笑,似乎此刻的感受是无与伦比的幸福,快乐,满足。
君书影靠近楚飞扬道:“那圣姑又在使那惑人之法了。”
楚飞扬皱着眉尖点了点头,此刻处境于他们分外不妙。
他们几人势单力孤陷入数千人包围之中,即使武功再高,只怕也敌不住人数千人的合围。
“动手!”楚飞扬大喝一声,猛地冲向被无极山庄弟子重重护在后面的无极庄主。
他身形刚动,那圣姑猛地停了吟唱,指着楚飞扬等人,向广场中命令道:“拿下他们!”
说完她自己也迅速迎上楚飞扬。
圣姑虽是女子,但多年浸淫于无极山庄的禁术邪法,功力自是不可小觑。楚飞扬对上她,只一招之下,便感到她比数月前在福来县碰到的时候武功更加精进了。
青狼和君书影早已跃到高台边缘,合力抵挡广场中人的层层冲击。程雪翔要护住袁康寿,又要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更是无暇分身他顾。
楚飞扬被圣姑和几个无极山庄弟子纠缠住,只能放弃直取无极庄主的打算,转而专心对付面前已成合围之势的几人。
三个男人从身前身后举剑攻来,一人取上路,一人取中路,一人剑取下路,进攻间配合默契有序。
楚飞扬一脚踏上攻击下路的剑身,腰身一旋,避开中路之剑,另一脚踢中第三人的胸口,借力跃起,手中剑锋急转,将那三人毙命当场。
圣姑脚尖在台上一踏,凌空跃起,向楚飞扬疾冲而来。
楚飞扬不欲恋战,只想速战速决,现在的处境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因此手下毫不留情,只想将那圣姑一举拿下。
手中剑转如飞,一道道锋利剑风击向四方,顷刻间那围攻的无极山庄弟子死伤过半,竟也让他们忌惮起来。
圣姑也不管其他手下的死活,甚至为躲避楚飞扬的剑气抓过两个无极弟子挡在身前。她轻功极好,身形飘忽,借着其他无极弟子的掩护,一步步向楚飞扬逼近。
她对自己的武功似乎极有信心。楚飞扬想要抓她为质,她不躲不避,竟还要自己送上门来。
楚飞扬自然不会同她客气,手中剑行如流水,一招解决近前的几名无极弟子,也飞身而起,向那圣姑袭去。
圣姑手中的武器也是一节金色长鞭,占了一个长字的便利,楚飞扬还未近身时,那长鞭便已缠上了剑身,尤如活物一般顺着剑身欺身而来。
楚飞扬运起内力,将那金鞭震开,身形一闪,下一瞬便到了圣姑近前。
圣姑非但没有显出惊慌失措,反而唇角露笑,举起鞭子挡住楚飞扬长剑的劈砍,四目相对间,她突然轻声开口道:“楚大侠,我在中原武林行走多日,所见武林人士多如牛毛,却惟有楚大侠能让小女子令眼相看。楚大侠无愧于江湖第一人的称号,令小女子十分仰慕。”
楚飞扬也微微一笑,回道:“可惜,在下早已婚配,有负姑娘垂青了。”
在高台边缘,青狼和君书影仍在竭力抵挡,两人身形四处游走,剑下亡魂每一刻都在增长,却仍有后来之人不怕死地前赴后继。
青狼一剑挑开袭向君书影的一个男人,与君书影背靠背站在一起,抹下额头热汗,开口道:“这样下去可不妙,你那楚大侠再不把那两个女人搞定,我们这边就撑不住了。”
“少废话。”君书影咬牙道,“你自己专心点就够了,你去那边顶着!”
他指向程雪翔和袁康寿的方向。程雪翔要顾着袁康寿,远不如青狼和君书影来得游刃有余,此时已现疲态,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周身出现不少漏洞,已经有不少人窜上台来。
青狼啧了一声,向君书影道:“你自己小心。”便飞身往程雪翔那边跃去,一路斩杀无数。
高台边上混战一片,越来越多的人从广场边缘涌来。君书影暗器早已用完,手中剑舞不停,面前鲜血挥洒,鲜活人命消殒于瞬间,却仍有无数人踩着前人的尸骨向台上攀爬。
君书影越来越烦躁起来。他从不是耻于夺人性命的伪君子,只是这样无休无止地杀戮却仍让他感到了厌烦。死于他剑下的这些亡魂面上仍旧痴木,很多人在死前一刻才猛然回复清明,那一刻的清明和惊恐却永远定格在失去生命的灰暗无神的眼睛里。
君书影厌恶这样的眼神,厌恶这样的感觉。就在耐心快要告罄之时,一道清越的声音突然凌空炸响,听在君书影的耳中,简直宛如天籁之音那么悦耳动听。
“要让圣姑活命,都住手!!!”楚飞扬一手胁持着圣姑,高声喝道。
台下之人被这一声震住,蓦然止了攻击,都循声看去。
只见那圣姑一手软软垂下,鲜血洇湿了衣袖,顺着手背向下流去,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楚飞扬的剑正横在她的脖子上,只需稍一用力,那锋利的剑刃便能割开那纤细白晰的脖颈。只是圣姑面上却无一丝惊慌恐惧,反而面色从容,唇角带笑。
她看向台下,举起未受伤的那只手臂,命令道:“都住手吧。”
楚飞扬胁着她往前走去,她顺从地走了两步,待到走出了无极山庄弟子的包围圈外,却突然停住不动了。
君书影欲往楚飞扬这里走来,却被楚飞扬以眼神止住。
“楚大侠,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假的。”那圣姑突然开口道。
楚飞扬皱眉看着她,一时间猜不透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圣姑又笑了笑,苍白的面容显出一丝艳色来。
“楚大侠这样的男人,就像晨时的太阳,温暖,柔和,却不会灼伤别人。”圣姑自顾自地说道,她双眼看向君书影,“君公子,我说得对不对?”
君书影眉头紧皱,并未开口,只是不悦地看着。
“我初看时,只觉得又是一个伪君子。看得久了,我却羡慕起君公子来。像我这样生于黑暗,长于黑暗的人,爱慕向往着温柔的光,君公子一定明白我的心情。只是我却没有君公子这样的好运气。”
场上剑拔弩张,那圣姑却如话家常。楚飞扬只觉得有哪里不对,用眼角余光关注着那无极庄主,她却只是坐在那张铺满狐皮的椅上冷眼看着,显然也对圣姑的这一出戏并未料知,也并不满意。
那圣姑说完,却突然闭上双眼猛一用力,下一刻便疼得浑身颤抖起来,唇角流下鲜红血液。
玉儿忍不住大喊一声:“姐姐!”她欲上前,却被其他无极弟子制住,只能眼中噙泪,一脸担忧地看着圣姑。
圣姑居然咬舌,楚飞扬也是一惊,却不信她是要自尽,只是猜不出她的目的。
圣姑口中含血,唇角却仍旧带着笑意,她猛地转回身去,不顾楚飞扬的剑刃割入她的皮肤,又狠狠地向楚飞扬合身扑了过去。
这一幕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