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此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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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此夜寒-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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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坐下另一边儿的顾元戎,奇怪道:“最近高将军怎么都不来侯府了?”
  正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顾元戎闻言睁开眼睛,笑了一声,“你又忘了?他前些日子才受了三十下鞭刑,如今只怕还在床上趴着下不来呢。”
  “我还真不知道挨了三十下要趴多久……”肖蔷嘟了一下嘴,“元戎哥哥你也不去看看他,他铁定想你去看他。”
  顾元戎皱了一下眉头,“我不会去的。”
  肖蔷一惊,忙凑过去问道:“为何?”
  顾元戎伸手拍拍她的额头,“小孩子不要多问。”
  肖蔷努了一下嘴,坐了回去。
  顾元戎垂下眉眼,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衣服滚的银丝边上捏了一下,低声道:“我写了和离书,压在书房桌子上的那本《三十六计》里。”
  肖蔷的眉头一皱,“这是做什么?元戎哥哥,你讨厌我了?”
  顾元戎摇摇头,微笑道:“没有,我不会讨厌你的。”
  “那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这么一说,肖蔷反觉得更为紧张。
  “没什么。”顾元戎却不愿回答,于是他闭上眼睛,又靠回了车壁上。
  肖蔷还想问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因全无头绪,不知从何问起,最终也只能选择沉默不言。
  马车缓缓停在了肖府门口。
  二人下车,在肖府之中稍坐了一会儿,闲聊几句,待到一个多时辰以后,才一起出了肖府,准备坐马车去宫中。一行人出门时,府中车驾已安排好:
  顾元戎与肖蔷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肖家三个儿子一辆马车,女眷和肖展陆一房的两个孩子一辆马车,肖家老夫妇一辆马车,各车子除了马夫,还带了一个清秀的小厮服侍众人上下。
  肖蔷一直在惦记方才的事,如今又得了机会,忙接着问:“元戎哥哥,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了?”
  不等顾元戎回答,她又道:“别说没事儿,若是没事儿,你怎么尽把人往外边推?你平日不是这种性子……”少女咬咬下唇,蹙了眉头,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和我那皇帝姐夫有关?他……他又想把你拉回去?”
  顾元戎从未想到女子的直觉竟然这般好,他的左手手指微微一抖,眼睛不由移到了一边。
  “当真是他……”肖蔷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立即便弃了小手炉,拉了顾元戎的手道,“元戎哥哥,你若不肯,我便去找他闹。他堂堂皇帝,总得要留着点儿脸才能管得了天下万民吧?我就不信他有脸当面抢小姨子的男人!”
  顾元戎被她的言论逗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又从一旁拾起那只精致的小暖炉,重新包好,塞在她手里,笑道:“当真是个傻丫头,好了,快回去坐好。”
  “先说我想的怎么样?”肖蔷并不肯放手。
  “怎么样?异想天开,嫌命太长。”顾元戎好笑道,“你有心就行了。这件事儿是陛下的事……我们谁都管不了。”
  他扯了扯嘴角,“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他曾经把我从男宠提拔成将军,我感激不尽;来日若把我从将军打回原形,我也无话可说。就是对不住你,要连累你遭人耻笑。”
  肖蔷闻言,贝齿轻咬,过了片刻,低声道:“元戎哥哥你别这么说,我听了怪难过的。”
  顾元戎伸手揉揉她的头,两人都沉默下来。
  马蹄嗒嗒,不过些许时候,便在宫门口停了下来。马夫按规矩在路旁停了车,与小厮一同从驾马的位置上跳下来,恭敬地请各位皇亲国戚下车。
  肖蔷闻言,一马当先,率先挑了帘子出来。外面的小厮已手脚利落地搬了下马凳,见肖蔷出来,忙将她扶了下来。
  顾元戎随即抱着两件披风跟着出来,也不必小厮扶,便自己利落地下了车,他好气又好笑地对肖蔷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过来!把披风穿上!”
  说罢,抖开胭脂红镶兔毛的披风,肖蔷见了,笑嘻嘻地凑过去,顾元戎会意,亲自给她披了披风,系好,再将风帽拉上。
  方弄好,肖蔷便抢了另一个藏青的披风,踮起脚要给顾元戎穿,顾元戎无奈,微微弯了腰,由着她折腾。而那一厢,肖蔷边系着带子,还要边嘟嘴嫌弃道:“元戎哥哥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
  顾元戎捏捏她的鼻子,“乖,莫要吃味,你也还能长,用不着嫉妒。”
  肖蔷表示:“谁要长了。像元戎哥哥这般的高个子,多费布料。”
  “……”
  而不远处,肖王氏站在肖裕身边,遥遥看了片刻两人玩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侧身对丈夫笑道:“肖家到底是有福气的。”
  肖裕意味难明地“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
  御宇宫的梅苑之中,陈子烁正捏着一朵艳红如雪的梅花,逗着两岁多的陈君好摇摇晃晃跑着去抓。
  这大皇子陈君好生而失母,陈子烁也不将他寄养在其它妃嫔处,将近三年来,一直养在自己身边,亲自带着。
  因着每日药膳调养,这奶娃娃早不是当初不足月的病娃娃。如今的陈君好,粉雕玉砌、伶俐可爱,一双黑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你说什么他都明白,又爱弯着眉眼,列开粉嫩的小嘴笑出几颗白白的小米牙,所以特别讨人喜欢。
  陈子烁今日抱他出来玩,内侍们怕大皇子凉着,给陈君好穿了厚厚的小棉袄和小棉裤,又套了鹿皮小靴子和镶兔毛的小帽子,凡布料,都用的是鹅黄色福寿绵长羽缎料子,更添可爱。
  陈子烁逗着儿子玩了一会儿,便松手让陈君好抓了那梅花。
  陈君好用肉嘟嘟的小手捏了花朵,转身抱住了陈子烁的腿,仰头奶声奶气地撒娇道:“父皇,抱。”
  闻言,陈子烁忽然生出些许古怪的兴趣,便蹲下身子,对着陈君好笑道:“君好亲一下,父皇就抱。”
  他说完话后,还没来得及吧脸颊侧到陈君好面前,奶娃娃便毫不犹豫地在他唇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颇响。
  “……”当爹的愣了。
  “抱。”奶娃娃天真无邪地伸手。
  陈子烁认命地伸手将他抱起来,而后十分认真严肃地对自家儿子说道:“君好放心,朕什么都不会和君好将来的心上人说的。”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什么都还不懂地陈君好并不理他,只埋头开心地辣手摧花。他将那红艳的梅花瓣一瓣一瓣地扯下来,而后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花瓣,揉成一团,揉完这一瓣,便丢了再换一瓣揉,捏了一手花汁。
  陈子烁倒也不嫌他脏,等他捏完了,才从内侍手中接过温热的湿帕子,将他的小手擦干净了,顺带着调笑了一句:“看来将来又是一个小负心汉。”
  “陛下。”小内侍站在五步远处,小心翼翼地喊道。
  “何事?”陈子烁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内侍恭敬道:“淑妃娘娘家中的亲眷已齐到婀娜殿了。”
  陈子烁点点头,拿了一块儿糕点给陈君好捏着吃,这才道:“知道了,你去和淑妃说,不必顾及朕,先来席吧,朕一会儿去看一看就行。”
  “诺。”
  “等一下。”陈子烁叫住准备退下的小内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安宁侯夫妻二人都到了?”
  “回陛下,都到了。淑妃娘娘与安宁侯夫人姊妹情深,特意传命,让安宁侯夫妻二人一定要来。”小内侍恭敬地弯着腰,将双手作揖放在面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陈子烁笑道:“你见他们夫妻如何?”
  “这……”小内侍一时不知陈子烁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便沉默了一下。
  他入宫不久,原先也不是咸安人,却也隐隐约约听过一些传闻,故而一时半刻竟拿不准陈子烁问这个问题,是为了顾元戎问的,还是为肖绾而问。
  陈子烁皱了眉头,将陈君好交给了随行的奶妈,转过身来沉声道:“这什么这?好一副花花心肠!你还想欺君不成!给朕照实说!”
  小内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瑟瑟道:“奴婢知错!还请陛下赎罪。奴婢听领路的小内侍说,说安……安宁侯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宫门之前,还曾互系披风……”
  陈子烁挑了一下眉头,道:“罢了,你下去吧。”
  “诺,谢陛下。”小内侍磕了一下头,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陈子烁转过身来,吩咐奶妈将陈君好带回去,晚饭需得吃完,奶妈忙应了。陈子烁便点点头,带着孙景致回寝宫换了衣衫,又随意翻看了两本奏折,这才向着婀娜殿而去。
  此时,那小内侍早已在婀娜殿中宣布过陈子烁的旨意,在肖绾耳边的几句耳语,也已落下话音。
  肖绾听过他的话语,蹙了柳眉,轻声道:“知道了,辛苦你了,今日允许你多吃两杯酒。”
  继而又对身后端庄的大宫女道:“琳琅,去取十两银子给于洋喝酒去。”
  “诺。”大宫女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谢娘娘。”于洋眉开眼笑地行礼道。
  随即,二人一前一后的从侧面悄悄退了下去。
  肖绾端坐在垫上正中,笑道:“难得陛j□j恤,爹娘兄弟们就开席吧。”
  肖家上下忙恭敬应了,谢过天恩。待众人坐回案几之后,与琳琅相对的另一名女官玳瑁吩咐一声,各式山珍海味被进退有度的宫女一道道端上席来。
  魏人分几而食,夫妻并几。
  故而婀娜殿中按身份高低排过位置之后,独剩肖家三子肖展锋独坐一席,对面只有一张为了对称好看而设的空案,他又只有十三岁,尚未娶妻,身边也是空的,看着很是可怜。
  肖绾少不得关照了他几句。关心的句子说了几句之后,肖绾又转过头叮嘱了肖蔷几句,要她平日稳重些,要有为j□j子的自觉,到底是亲生姊妹,这几句话比之对弟弟的嘱咐,更多情义。
  说罢,却是一双美目微斜,悠悠看了顾元戎一眼,眼神之中颇具深意。
  顾元戎被她看得眉头一蹙。
  二人之间还未有下文,婀娜殿外便响起孙景致拔高了的尖声:“陛下驾到。”
  婀娜殿中的众人闻言,忙起身迎驾。
  待众人跪好,陈子烁也悠悠地进了殿中,他一路向着肖绾所在的阶上走去,途中走到顾元戎与肖蔷二人面前时,挑眉深深看了肖蔷一眼,生生将埋着头的肖蔷看得汗毛竖起。
  他这一眼不过在须臾间,下一刻,他已扶起肖绾,又转身笑道:“都平身吧,不必顾忌朕,好好吃。”
  “诺。”众人应道。
  于是歌舞起,山珍海味、美酒琼酿送到几上。
  众人还不知道,有一场阴谋,正在这美酒佳肴、笙歌燕舞中悄悄开始……

  第三十一章

  元熙六年子月末,伴随着皇后家宴而来的这一场叛乱,史称“四国之祸”,是由宣北王陈子路联合江宁王、文永王、定川王三王,拉拢左将军程且行、期门校尉杨奇、应天府府尹丁文祥、朱玉长公主陈卉与御史大夫林安世所代表的世家林家后,里应外合图谋的一场叛乱,其意图是将当时年仅二十三岁的魏烈帝陈子烁逼下皇位,而后由宣北王陈子路取而代之。
  陈子路其实很有些头脑,他知道让叛军从宣北、江宁、文定、定川四地汇合一处,再一路攻上咸安,费时费力,却动静过大,便趁着给太后祝寿之际,里应外合,双管齐下。
  一方面,四地叛军于四地起兵,同时,就在天子脚下的应天府守军、程且行手中位于咸安城外数十里的驻军、期门近卫一并起兵,意欲使陈子烁内院起火,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陈子烁棋高一着,早有准备,这一场图谋,最终只是使得这四位显贵宗室与三家权贵世家被皇帝放了长线、钓了大鱼,最后被一网打尽,半世富贵,一夜灰飞烟去。
  这一场纷争,后世看去,只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政治谋划,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其背后的血泪汗水、欢喜伤悲,只有当时的人自己明白。
  比如,被一把泛着寒光的软剑逼到眉心前一寸处时,陈子烁内心的惊慌以及那种功亏一篑的惊怒,就只有他自己清楚,因为即使在那时那刻,他的面上也是镇定自若的,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眸光都未曾因自己心中的忐忑动上一动。
  剑是由领头的舞女从腰带中抽出的,剑刃薄如蝉翼,拿剑之人的动作迅如闪电,出剑之快,到了坐在陈子烁身边的肖绾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尖已在陈子烁眉心前一寸处的地步。
  却也只能在陈子烁眉心前一寸处了。
  下一弹指间,顾元戎已用左手提着舞女背后的宽腰带,生生将飞身前扑的她丢了回去,而后右手手腕一翻,夺去了舞女手中的软剑。
  舞女摔在地毯之上,殿中诸人早已被这一变故吓得鸦雀无声,故而她身上的银铃响做一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悦耳。
  而顾元戎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随着舞女坠落的走势倾身上前,舞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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