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一些不一样的话吧……
“爱该爱的人。”悔哉抬起头,侧眸看樊煌搭在他肩上的手,“我爱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忠心的。忠心为君主。”
“悔哉变了。”樊煌叹了口气,“不再是那个只在宫里等着朕的倾城美人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回了寝宫,悔哉从凡音身边挤过去先下车,然后看到定陶王爷……定陶王爷还站在寝宫门前等他!
凡音在他之后下来,然后樊煌由人扶着下车,樊襄看见了,过来行礼,凡音心中百味陈杂,好似在看一出戏,隔得很远的,静默的感觉。
悔哉站在樊襄身后,和凡音两两对望。
“三弟耐性真好。”九五至尊似笑非笑,拂袖而去。凡音收回目光,也随着皇帝进去了。
“王爷来带悔哉回家的么。”悔哉拉上樊襄的手,仰着头看着他,“他又说他后悔了……”
“咱们下午哪里玩去?后悔这话,说的多了你还信么。”樊襄拽紧了悔哉的手。
这闹了一上午,樊襄说他站的腿都麻了,吃了大亏,一定要悔哉给他揉揉捶捶才带悔哉去个好地方。悔哉依言给他捶了一会,忽然直起身子说他这会没心情。
樊襄一路把他带回王府,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个手绢蒙着他的眼睛,在他耳边柔声说我知道你没心情,其实我也没心情,不过咱们自己都不让自己好过,那就真的不好过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去了肯定高兴。
定陶王爷揽着他的腰,让他走在前面,悔哉凭感觉知道这地方一定有水,有蝉,有花香……还是荷花。
“我昨个还想,要是开了五朵就带你来看看,谁知道今早起来已经有七八朵的样子了。粉白鲜嫩的立在水里,这处池子也不算深,不怕你寻短见,美人知道是什么不?”
他如今是不是犯了毛病,看到皇上想王爷,看到王爷想皇上,他想,皇上刚才跟他说他又后悔了,还要说一些让他难受的话,可是凡音拦下了,凡音是知道他的心会为那些看似深情的话伤的多深,凡音拦住了那些话,好让他不再被伤完了,又得到些希望。
“美人在想什么?今天都去了哪里,可还顺利。”
“顺利,多谢王爷成全。”悔哉咬着唇,“但是因为悔哉,王爷和皇上又要起间隙吧?”
“亲兄弟哪来什么间隙。我自然能帮他就帮他,只是他不要我帮罢了。哎,停了,再走要到水里。”樊襄拉住悔哉,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声音调戏悔哉,“天底下对美人最好的人是谁?”
“是悔哉的爹娘。”
“那第二好的呢?”
“我的哥哥……呀呀,王爷不要挠我了,对我最好的是定陶王爷,定陶王爷……不要挠了,我今天已经不想笑了……哈哈……”
☆、佳人一难得 六
“定陶王爷叫什么?”樊襄解开悔哉眼上的巾子,改为用手捂着他的眼睛。
“樊襄。”
“对,是叫樊襄。”定陶王爷松开手,满眼深情,“不是樊煌。”
悔哉的目光闪了闪。
扭头,这是一片荷花池。
白玉砌成的边沿,满池的荷叶,干净清新,兼有蜻蜓其中飞舞,荷花开得不算多,但是已经开了的特别争气,亭亭玉立的插在水中,笑吟吟的看着悔哉。
他们站在由岸上蔓延进来的一条狭长小桥,这桥尽头是个圆台,圆台上一个小亭一张躺椅一个石凳,简简单单的立着,樊襄就知道他的美人一定会喜欢。
于是他松开手,看悔哉失魂落魄的样子。
悔哉缓缓地摸上那个小亭子,亭上没涂漆,就是木头的原色,只是浮雕着荷花题着诗句,看着那么的合他心意。
定陶王爷是什么时候做下这样的事情的?他原以为这个王府只有那一间书房套间的,没想到还能容下这个池子,还能容下这么多荷花。太喜欢这样的情景了,他一个人待在这一片荷花里,让那些后宫纷扰都躲到阴暗面去吧,青天白日暗香浮动,树影倾斜柳暗花明,他独自一人在这里读书研习,拿起从前丢下的学业,美好的让人不忍相信……
他要的也就只是这一片荷花池一屋诗书两厢陪伴,为什么那个人不能给他。
为什么每次伤了他然后再说后悔,他以为他心里不记恨他曾经把他送人曾经让他喝忘忧么,他以为他一句后悔,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再日日夜夜期待着他的宠爱么?!他现在有这一片荷花池了,他不在盼望那些东西了。
伤到这种地步,他既然得不到,就像定陶王爷说的,他不要不就好了?
对啊,现在即使你给我,我也不要了。况且你不给我,只是一句后悔,还没有说完,我为凡音再如何忧心也是为凡音了。
凡音常说自己是最俗的人,喜欢钱,喜欢长的好看的美人,凡音以前常跟他说小美人你长的这么好看,跟小爷走的话小爷一定好好疼爱你。他原来还以为凡音喜欢他,肯教他戏是因为凡音不在乎他得宠,难道是因为凡音也爱他么?凡音爱樊煌,也爱他,那么凡音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是苦是甜?还是由衷的欣慰,因为他看见了他最爱的两个人在一起。
凡音对郢轻呢,凡音是不是也爱郢轻……不喜欢这个想法,不喜欢听见凡音也爱郢轻,凡音对郢轻应该只是同情吧。这么说,他对凡音呢,他们两个真的只是觉得惺惺相惜,亦师亦友么?他们的关系早就浑了,他也已经分不出来。
“我可以……我能上去么?”悔哉有点怯弱的看着樊襄,“我想到那个亭子里去……”
樊襄觉得自己的心微微的被扎了一下,酸涩又有点甜蜜的奇怪感觉。他把悔哉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去吧。美人今天做的漂亮,没让我失望。只是出来后又忧郁了,逗你笑你也懒懒的。我不打扰你,你自己待在这里,什么时候饿了出来找我要吃的,荷花才开了几朵,别忍不住又把人家吃了,不到五月中旬满城的荷花都还没开,这处的没了我可给你移不来了。这地方是给你的奖赏,在这里不准伤心,悔哉能不能做的到?”
☆、佳人一难得 七
“瞧把你诗意的,净诱huò我来偷瞧你。这么多要求,美人晚上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嗯?”樊襄哈哈笑了两声,“又忍不住调笑你了,待会叫君宝来。”
悔哉急忙脱了身上朝服,拔了簪子去了冠递到樊襄手里,樊襄抱着他的衣服无奈的摇摇头,摇摇手走了。不一会君宝背着书箱抱着衣服掂着玉壶来了,悔哉还站在亭子外面,看到君宝就从荷花中走出来迎接。
“你一个人怎么掂了这么多东西来了,也不叫人帮你。”
“公子可算知道了我们下人辛苦,王爷说不让您喝酒,怕您喝醉了晚上又不让人碰。”君宝说到这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被悔哉瞪了一眼,又站好说,“给您带了古树普洱,熟普,养胃的呢。好羞,公子羞羞羞。”君宝把衣服推给悔哉,“幸好公子不会弹琴!不然君宝恐怕还要抱琴来呢。”
“我这几天就去学编钟。”悔哉披上衣服,掂过玉壶向君宝向外摆手,“不用过来伺候了。”
“哎。”君宝卸下书箱,“这些都是志怪小说,王爷说公子劳神了,不叫看那些做学问的,王爷心可细了,嘻嘻。”君宝捞出两本书递到悔哉手上,“君宝近来又学个词,叫夫复何求,公子知道是什么意思不?”
“等着瞧啊,哪天你也夫复何求了,我怎么笑你!”
君宝忽然正色,“君宝是不会陪王爷的,王爷是公子的,谁也抢不走。”
“去吧去吧。”悔哉推了他一把,转身上了圆台,亭子里的躺椅静静的等着悔哉,悔哉吸了口气,躺了上去。
就假装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么静一静也好。郢轻怎样,还有凡音在宫里。
喝一口泛着箱子霉味的普洱,看一眼神鬼狐说,抬头看去,一身青衣短打的君宝坐在岸边,手里也捧着一本书低头在看,头上午阳微热,碎金浮动,不一会就入了梦。
“因为爱他的人多了,他其实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好似有谁站在他眼前,“可你要仔细一些,此行去了,再无回头的可能,你想好了?”
悔哉伸手想抓住那人,可都是幻影。
“公皙简,你这个不孝子。”又有谁在他耳边嘀咕。
悔哉翻个身,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书。
樊襄将悔哉带到荷花池后找个借口脱身,因着外面又出了事。
公皙老大人已到了弥留之际,公皙家寿材已经备好,大概单等着公皙练咽气。这事樊煌没有他们消息快,樊襄是在想到底要不要悔哉来,恐怕两边都闹的不畅快,他也确实有点心疼,虽然总觉得公皙练不肯过去是在等着公皙简回来,却怕公皙简回来了惹的公皙全族人都咒骂,所以先樊煌一步来了公皙家,探听到底是什么情况。
端华木捎信来说,他们深夜潜入岑府密探,岑家对樊煌很是不满,似乎说是樊煌越来越难控制,在谋划着什么。樊襄想这就是报应,倘若当时不使这些点子,现在也不必受制于人,倘若不是看轻他,疑心他,他也不会独撑场面。
只是樊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站在那个差不多的位置时,他比樊煌也没差到哪里去。
☆、佳人一难得 八
“王爷里面请。”公皙家这一会静的很,站在外面的下人都低着头,想是知道了家里老爷将不久于人世,一个个透着哀戚。公皙墨轩用袖子抿着泪从影壁后前来迎接定陶王爷,拜了之后也没多说,就带着定陶王爷往屋里走。
樊襄想起来那天朝上见得那个老人参的样子就有点想笑,自然他是不会笑出来的,只是捂了捂嘴随公皙墨轩进了公皙练的里屋。
屋里不开窗子,有一股尿臊气,跪了满地的儿孙子辈,唯有一个老夫人坐在床边,听说这个是王爷连忙起来磕头,樊襄不好意思再捂着嘴,借着扶那老夫人的机会放下了手,直说夫人不用多礼,我代我皇兄前来看望老大人,公皙大人为我朝操劳一生,一定有惊无险。虽然这样说着,但樊襄一步也不走近床边,公皙九趴在床边向床里面喊:爹,王爷来看您了,您要不要起来?
樊襄拜摆摆手说千万不能麻烦老大人了,小王这就须走,宫里还有旁的事,快让大人躺下。
公皙墨轩伸手把樊襄往外面请,说是王爷这边说话。樊襄自然跟着往外走,屋里那老夫人还在后面作揖拜了拜。
“王爷今天所来恐怕不只是为看看我爹,王爷还有什么话请直说,公皙墨轩定当竭力而为。”
“小王想公皙大人如今命悬一线,苦苦熬着,是否是在等待府上小少爷归来?公皙大人倔强,肯定是不愿说的,但大公子应该体恤体恤老人的心,现在满家都守着大人,独独缺了他一个,老大人怕是去也去的不安心。”
公皙墨轩笑笑,“王爷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你不知道我三弟的脾气,现在就算我爹爹点头让他回来,他也不肯回来的,我们这里早为他的事倦了,不愿在牵扯那么多,爹爹我和二弟一定会好好照顾,不劳王爷费心。”
定陶王爷压着性子又提了两句,公皙墨轩一副即便是我同意也有旁人拦着的样子,竟是油盐不进,樊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闹得很不愉快。
出了公皙府进校场,找了个人询问守军的事。公皙府那边哀戚一片,校场这边仍然练武不辍,樊襄生了一个感慨。
这个世界多大呢,并不会因为少了个谁而改变,那些因为谁的逝去而痛不欲生的人,皆是与逝去的人有莫大的关系的。也就是说,与你无关并不会因为你的在或不在有一丝丝的改变,人情之间的冷暖大抵如此。
他去了之后,又会有谁为他伤心呢?
如今朝廷暗流涌动,岑氏一党因为前头韩国舅和闻大人的事颇有些怨言,认为他皇兄苛待后宫,与岑家结亲或者有师傅弟子情谊的颇有些蠢蠢欲动,不过面上谁都没有明说。小来小去的诬告使坏从来没有停过,但他皇兄一直维持着平衡,他查了,近来确实有人又告曹墨阳,不过都城守备是大事,恐怕一时半会不好斩草除根,至于是否有人劝谏说倚仗亲王这个就不知道了。这个事是有,不过刚起头,从外面是不好看出端倪的。恐怕在宫里的那些人,比如悔哉郢轻能探听出点什么……但是他皇兄那个人,想也是连枕边人都防着的,他的美人恐怕也不知道什么内幕。
这次不论是谁和谁斗,只要不涉及他身上的他都尽量不轻易下水。你想啊,让岑家和他皇兄斗,不论谁赢了都得元气大伤,他趁乱扶持,成事者必定要给他权利,这不是好事么?
晚上回府听说他的美人在荷花亭喝了一碗粥,吃了些点心,练了一会身段吊了吊嗓子,又躺着睡着了。他换了身衣服,想起来悔哉是一身白,也就换了月牙色的圆领衫子,扁起袖子去寻他。
☆、佳人一难得 九
只见满池月色,一阵幽香。他从岸上看不见进亭子的路,那个亭子就好像是立在池中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坐着手一摇一摇,走进点看原来是君宝正给躺椅上的人扇扇子。
樊襄绕到台子上,踮着脚尖走过去。
悔哉正躺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