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原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好像对表演并不感兴趣,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之所以会来,也许是被门票上附赠的点心与果汁吸引住了吧。冰室对于紫原性格了解得越多,就越加觉得生活中的紫原是个很简单的人。吃饱睡饱,对他来说就是最快乐的事。
“谢谢你请我来看表演,新井君。”
回去的路上,晴子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就好像是个刚陷入热恋的小女生。
冰室最初并不打算请她,所以面对感谢的话有些心虚,“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虽然我年纪已经不小,不过都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她低下头,犹豫地拉起冰室的手,“你一定对我这个无理的要求感到烦恼吧,说实话,我一直都很盼望能有一个完美情人,你的出现让我既兴奋又烦恼。我很怕被拒绝,所以只能‘狡猾’地拿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条件。”
同冰室告白过的美丽女人不止这一个。尽管此刻的她楚楚可怜地牵着自己的手,他在温柔安慰的同时,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委婉地让对方尽快兑应承诺。对于主动找上门的陌生人,他始终保持着戒心,不会轻易就动真感情,
紫原无声地走在前面,他对两人所谈论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甚至都没注意听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
送“新女友”回家后,两人才回到住处。
“那个小丑,我见过。”
换鞋时,沉默许久的紫原突然开口说道。
“在哪见过?”
“记不清了。”
“那时的他有化妆吗。”
“没有。”
舞台上的小丑画了很浓的妆,浓到几乎看不出原本相貌。冰室略带怀疑的问:“你确定自己见过?”
“恩。”面对冰室的质疑,他头也不抬地随意应道,似乎丝毫不在意冰室是否相信他的话。关于自己曾见过小丑的事,只是突然记起来就说了,并没有别的意图。
冰室觉得是时候问紫原一些机密性比较高的问题,这虽然会产生些风险,但同时也会帮助自己更好地解决问题。
“你知道藤原先生吗。”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知道答案,之所以会拖到今天才问,是因为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确认紫原的为人。
“恩,他让我帮忙照看屋子。”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是旅游去了。”
看来与紫原的相处完全是个意外。
冰室又问:“在这之前,你住在哪里?”
“住在球队的宿舍。”
冰室突然想到一个前后矛盾的地方,“那你为什么会认识这附近的人?”
“父母在搬走前一直住在这,我说,你怎么跟审问犯人似的,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语气。”紫原拿着刚咬了几口的冰棒对冰室比划着,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嗯……抱歉。”冰室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严肃,便立即转移话题,“你更愿意在哪儿住,这里,还是宿舍?”
“宿舍里有股难闻的气味,”紫原说着,微微皱起眉,“屋子里,走廊里,更衣室里,甚至球场上,到处都是。”
如果男人们都能如女人般爱干净,想必紫原不会有这种烦恼,另一方面,一群欲望正盛的男人难免会想要就近寻找发泄渠道,除了与右手为伴之外,即使球队传出断背新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已经有好几个知名球队有过类似事件,只不过没有对外公布。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紧接着,紫原说了一句让冰室陷入思考的话。也许他只是无意间将这句话说出口,却因此救了冰室一命。
第 18 章 最新更新:2014…08…23 11:26:49
吃饭前,紫原不知何时出去买了菜,还买了水果。冰室从袋子里拿出几个苹果,在手上垫了垫,问道:“想看表演吗。”
紫原并没有回话,不过目光一直盯着冰室的手。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交替着抛起手中的苹果,由于太久不玩,失误了几次,不过很快就找回了手感,可以同时丢起6个苹果在空中。这对冰室来说并不难,他对杂耍很感兴趣,几年前曾花了大量时间去练习。
紫原没有对冰室的“表演”多么惊讶不已,反倒是回身捡起失误中被掉在地上的苹果,拿到水池边洗干净吃了起来。
“你可以去马戏团应聘当小丑了。”他边吃边说。
“我并不喜欢小丑的装扮,那个红鼻子看上去很蠢。”
滑稽的衣服并不符合冰室的审美,他喜欢看小丑在舞台上搞怪卖蠢,但自己却不愿这样做。让一个相貌英俊的人去扮小丑,确实有些太浪费资源。
凌晨三点,刺耳的手机铃声将熟睡中的冰室吵醒,他无奈地拿起手机,却得到一个让他不怎么开心的消息。
电话另一边的晴子啜泣着告诉他,几个小时前,老人病发住院了,病情不容乐观,恐怕熬不过一周。
第二天清晨,冰室穿戴整齐后直奔医院。她等在医院门外多时,两人一同乘坐电梯上楼。
不难推测,她与老人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不过冰室一直没有详细去问。在电梯上,她略带哽咽地告诉冰室,那位老人一直待她如亲人。由于父亲工作太忙,母亲又早早过世,这些年来大多时间她都是一个人。
隔着玻璃看到,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老人正在吸氧,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也或许将永远沉睡下去。冰室心中难免产生一阵苦涩,虽与老人非亲非故,但他依然能体会到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情绪。
老人身边没有亲属照顾,之所以能在病重后及时被送到医院来,要多亏晴子。她每晚都会在电话中与老人说晚安,而昨天晚上却一直没能拨通电话,这让她很不安。匆忙来到老人家时,无论怎样敲门都无人应答,她只好向身为警察的父亲求助。
“把后事准备好吧,他的时间不多了。”
医生的话就像是将人引向绝望的丧钟,冰室开始思考,他是否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追问与案件有关的信息。
还要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获取自身的利益吗?如果决定放弃这个任务,那他此刻又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善与恶,是与非,界限已经浑浊不清了。
紫原并不知道冰室去了医院,做完早饭许久也不见冰室出来吃,在看到房间里那张空空的床后,他板着一张脸,表情比平时更为不悦。
“麻烦。”他小声抱怨着。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多做了一个人的份,却发现那个人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这很直接地影响了两人的友谊,晚上再见面时,紫原对冰室善意的问好理都不理。冰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上犯了错误,还以为紫原仅仅是心情不好。
仍处于气愤状态的紫原用力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决定将沉默进行到底,除非冰室主动道歉并补偿他的精神损失。谁知冰室完全没把他的糟糕态度放在心上,一方面冰室把心思都放在病重的老人那儿,另一方面,紫原每天都是这副被欠钱的表情,怎么都猜不到他会因为冰室没吃他做的早饭而生气。
最后,无法自行消气的紫原只好找上门来。他打开冰室房间的门,讨债一般站在门边。
“怎么了。”冰室放下手中的笔。他看出紫原有很重要的事,所以决定认真对待。
“早上,怎么不在。”
他没打算把老人病危的情况告诉紫原,便说:“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我做了早饭。”
冰室立刻明白了紫原找他的目的,怪不得紫原没有给他准备晚饭,好在他在外面吃过了。
“很抱歉,下次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没有下次。”被“伤害”过一次的紫原决心不再主动帮冰室做饭,当然,如果冰室开口求他,他可以破例做一次。
面对紫原的愤怒,他笑了笑,用标志性的温柔声线缓缓说:“别这样,我需要你。”
近期过于劳累的他没心思考虑每顿饭该吃什么,他需要紫原每天帮他解决伙食问题。
最终紫原做出了让步,他没办法残忍地当面拒绝冰室。说实话,他挺喜欢这个相貌英俊,声音好听又爱干净的室友。与之前篮球队宿舍的那些邋遢鬼相比,冰室简直就是“天使”。
第二天,冰室在吃过紫原做的“爱心早餐”后,特意对他表达了感谢。感谢方式是送给紫原一袋美味又少见的零食,这是他从上一任委托人那里要来的,原本打算在需要紫原帮忙时再拿出来,不过从医院回来后,冰室决定不再与紫原耍心机。
谁都没办法预料明天将发生什么,每一天都要善待身边的人,给他们带来快乐。只有所处的大坏境是积极向上的,人们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接过零食的紫原并没露出多么喜悦的神情,不过心里一定很开心。
果不其然,晚上紫原兴致勃勃的准备了一桌好吃的饭菜。看到紫原不再生气,他也能减少点烦恼。最近冰室的心情有些低落,在责任心的驱使下,他每天都要往医院跑,期待着病危的老人能醒过来,对他说点什么。并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很想再看一眼老人和蔼的笑容。
终于,在老人入院后第五天,“奇迹”出现了。醒来后的老人不仅能与人正常对话,还能一个人下地活动。接到通知的冰室立刻换好衣服准备赶往医院,临走前被休假在家的紫原撞见,问他去哪儿。这一次冰室没有隐瞒,说出了老人病危的事。
“我也要去。”
紫原多少与老人是有点感情的,能去见最后一面也好。老人一定很开心有人能去探望他。路上紫原的脚步很快,估计是担心老人会不打招呼就离开。直到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老人神采奕奕地与晴子聊着天,他才暂时放下心。很难得见到紫原脸上露出笑容,他走到床边,把带来的水果篮轻轻放在床附近的桌子上,“你感觉还好吗。”
“好着呐,刚才还下地走了一圈。”老人照比昏迷时气色好了许多,他握住紫原伸来的手,“你怎么过来了,不用训练吗。”
“今天休息。”
不善言辞的紫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没说几句话就重新回归沉默。不过他也不打算说太多,看到老人还活着就好。
病房里的气氛看似轻松,其实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为的是营造出温馨的假象。没有人不喜欢温馨惬意的生活,尤其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们的嗅觉,冰室在长时间的压抑中感到有些头晕。昨晚的短暂睡眠没能让他得到充分休息,现在他很想找张床补个觉。
“小伙子,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老人指明要与冰室谈话,这正合了他的心意。晴子让出床边的椅子给他,她知道,冰室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
冰室很小心地与老人做了一下眼神交流,想从中读取些什么。善意平静的目光让人很安心,冰室很久没与人这样对视过了。待到其他人走出房间后,老人先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开口说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老人的话意味着他早已知道一切,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警方知晓,知道冰室是被派来调查自己的欺诈师,也知道,自己无法逃离最终的处罚。
冰室选择静观其变,先不去回答老人的问题。
见冰室没有答话,老人继续说:“现在这些个大公司,一家比一家有钱,从中拿出一部分钱分给真正需要的人,有错吗?”
这种“劫富济贫”的观念,放在当今社会,很难去说它究竟好不好。的确,从富人手里拿出一部分钱就可以让穷人们过得很好,可如果由于拿得太多,从而搞垮一个大公司,那么它旗下的员工也将面临失业。穷人是救不完的,只要人类还有欲望,贫富差距就不会被消除。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
“我女儿一生都想帮助大众,最后竟被大众舆论逼死,”说着,他无奈的低下头,“我早就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只是想在临走前,完成女儿的一个心愿。”
老人从枕头下抽出一个方盒,盒子里装着几张纸片和储蓄卡。“这是她生前未完成的救助计划,我依靠来历不明的钱实现了一部分。昨天我已经托晴子把我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盒子里这些钱都是我自己的,你能帮忙把钱分给救助计划上其余的人吗?另外,能不能跟警察说说情,让他们别把我分给穷人的钱要回来?”
这天真的想法对冰室来说,跟痴人说梦一般好笑,但他笑不出来。
冰室遗憾地摇头,“我做不了主,也没办法向您保证之前被分出去的黑钱不会被强制收回,很抱歉。”
在感性与理性间摇摆不定的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