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奇迹
鸣人想起第一次主动与夭夜见面,接受盲目男子训练的场景。
他很早就告诉过她许多关于巫蛊的事。
“祭司预言时看到的东西都属于他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那时候的鸣人没有说话,她正专注于将雷蛇纹路传来的力量输送到一朵兰花里。
但夭夜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有认真听。
“这些未来的片段是很模糊的,对于祭司们来说除去练手外没有任何意义。”
原本苍白如纸的兰花变成了浅蓝色。
“祭司,尤其是夭族出生的祭司,并不关注于未来,因为他们很清楚没有必要。”
浅蓝色变得越来越深,出现了紫色。
“祭司的工作只有两个,祭祀神明,或是为族人看清他们想知道的将来。”
妖艳邪魅的紫色开始蔓延,包围了蓝色。
“我们的神明从来不需要无谓的祭祀,而我们的族人,知道未来只不过是求得一个方向,从不奢望能够改变。”
细小的蓝紫色电弧跳动在了花瓣上。
“我们坚信着未来是命运的一部分,与其抵抗它被它拖着走,不如顺应它再找空子来钻。但是,尽管细节的部分可以改,最终的结果却是恒定的。”
兰花泛起了好看得惑人的雷电光芒。
“谁让我们的皇,就是命运所就呢?”
夭夜轻叹着,冲着那朵巫蛊兰轻点头,看向那面色变得和初始的花瓣一样苍白的少女,无神的眼流露出慈祥的目光。
“嗯,不错,可以练习具体的招式了。”
……
鸣人看到的景象是非常纷乱的,卷在或水蓝或金红或半透明的漩涡里,朦朦胧胧又杂乱得没有规律可循。
但,还是能辨别出几个身影。
迷茫了天际线的飞沙,喧闹的集市,人们扬起的淳朴笑脸,拥挤却不让她讨厌的人流,还有,无论何时何地转过身都能看到的,那双温柔得让人心碎的浅碧色的眼。
毫无征兆的沙暴,绝望中燃起的火焰,像是开出了艳丽的花一样灼烧,却有一抹炽热跳动的红色比烈火还要吸引视线。
然后画面跳转。
目光颤抖的翡翠色眼,泪水都遮掩不住的悔恨与创伤,孤注一掷的期许,不离不弃的决心,一度的迷茫与彷徨。
黯淡的樱粉色像是要凋零,守不住应该守候的,留不住应该挽留的,保不住应该保护的,看不清应该清晰知晓的。
又是跳转。
漫天开满的彼岸花与巫蛊兰,映衬得烟火都不再璀璨,从自己身上飞舞起来的华丽衣摆,金银铃铛叮叮咚咚地响着,合成一支为奠基和敬畏而生的舞蹈。
台下,是谁的眼眸被自己蛊惑,是谁的神情因自己恍惚,黑与黑交错中是从未见过的苍白颜色,那浅浅的笑是真亦是假。
再跳转。
好多不认识的人,有着淡金长发的漂亮女人,额间的菱形胎记,一条成为赌注的碧水晶坠子;气质单纯又可怕的男孩,半是天使半是恶魔的面具,烧毁了一切的火照之路;清冷好听的女性声音,温柔微笑的棕发少年,幻灭的水泡与丛起的荆棘。
似乎看得见留着雪白长辫的男人背影,有几只蟾蜍陪自己看着他渐行渐远,为了变强进行的修行,变强的目的却不甚清晰。
再跳转。
黑,失去了视觉的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破碎了,有什么重视的人离开了,醒来后手上多出的纹理,别人将其描述得鬼斧神工,自己却无法亲眼看见。
说话恶劣的同龄男孩,可以心灵感应的相同力量,逐渐打打闹闹互相认可,那时候的自己却看不到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脸。
再跳转。
天台上随风飞扬的白床单,竖着两个巨型人像的瀑布峡谷,有身影和自己战得不死不休,雷光里突出脊背的丑陋翅膀,毁灭与占有并存的复杂眼神。
三勾玉流转,刺入身体的力道明明没有伤到心脏却让心绞痛不止,挡在致命一击前的和服背影,碎裂的狐狸,到最后滴上面颊的是雨还是泪?
最后一次跳转。
听见烟花于空中绽放的轰响,两个黑底红云袍子的对手,小树林里的迷迭香,倒在地上看着他们消失在沙砾飞舞的方向。
扶起自己肩膀的手,冰冷中有一丝微不可觉的颤抖,月色暧昧的背景下只能看见迷蒙的黑色剪影,幽深到子夜不及。
然后,只剩下唇上淹没了一切的温度。
烟花易冷,描摹着唇形的触觉带着微凉。
都说,薄唇的人,最是薄情。
……
鸣人怔怔地呆坐在原地,点点梦幻般的荧光在她身边漂浮,衬得那面容绝丽动人的少女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夭夜抬手将巫蛊兰召回,腕部柔韧灵活得一翻,那漂亮的植物便不见踪影。
少女缓慢地抬起头看向男子波澜不惊的面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先一步开口打断。
“真是可惜。”夭夜叹着气摇头,黑色的猫耳垂下贴在墨蓝色的发丝上,“原本以为你是块巫蛊的好材料,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罕见的情况……”
鸣人没有应答,只是眨眨眼露出探询的目光,那双起初迷茫黯淡的瞳眸,也因此恢复了些许光晕氤氲的神采。
“以三年期限来说,你看到的片段过于繁长了。”男子微蹙起眉,却恰到好处地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严厉,“这对祭司来说是很危险的,因为过于敏锐的探查力和感知力会让你迷失在未来之中,到时候你真正的躯体就会被巫蛊兰所占据,成为一个只剩下呼吸的活死人。”
“是吗……”鸣人闻言垂下眼,小樱也说过类似的话呢,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什么的,我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可是那些身影,到底代表了什么?明明那么熟悉,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她越想越不对劲,下意识地抬头,脱口而出,“夭夜,我……”
男子骨节分明而肤色苍白的左手食指停顿在她唇前一厘米处,轻轻地摆了摆。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让她瞬间噤声。
夭夜仍是用慈爱无神的眼注视着她,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轻挑起嘴角道,“千万千万不能说喔。祭司看到的事情,只有自己和它的主人公才能知道,而且你既然不适合巫蛊,这些预知到的未来也会很快遗忘掉,这种情况下,可不能节外生枝告诉其他人呢,就算是殿下也不能。”
鸣人愣了愣,好半晌才闷闷地回应,“我知道了。”
男子动作轻柔地揉揉她的头,“你也该回去了,有人一直在等着你。下次见面,我会继续教你无视觉战斗,做好准备。”
少女闻言,禁不住扯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像是息了数不清的阳光在里面,之前巫蛊带来的阴霾立时一扫而光,“嗯!”
无形的界限包围了她,精神世界中的景象一点点模糊起来,直至最后完全看不见。
夭夜一直站着没动,用看不见的双眼目送鸣人小小的身影消失,直到完全感知不到那抹气息,才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手。
宽大的袖袍下,那只原本正常的右手竟已不翼而飞,手腕处一条横截的血口,整齐的伤痕上血仍汩汩地流,染红了袖子边缘上那朵绣得栩栩如生的兰花。
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冰晶树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米色的纤细身影,遮了上半张面孔的精致蛇面具下,少女姣好的唇形一开一合,语调平静淡然。
“我似乎下手太重了……没事吧,阿夜。”
一圈细小的半透明气流从男子的伤口处浮现,幻化成一条风做的小蛇,轻快地飞到奇娅身边,缠上了她抬起的右手指尖。
没了风之屏障的遮掩,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夭夜却连眉都不皱一下,垂下手,面向少女单膝点地,滑落的宽长袖摆挡住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殿下的决定,属下从不会质疑。”答非所问的忠诚。
奇娅叹口气,“你就不问问我原因?”
夭夜不说话,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到底还是好奇的啊……
奇娅在心里感叹,指尖一扬,那正蹭着她指尖撒娇的小风蛇就成了一片普通气流。
“鸣人看到的巫蛊景象,对于初试者来说确实多了些,但在你的保护下这点麻烦完全不用在意,我却在你准备帮她入门的时候突然出手阻止,甚至不惜直接废了你的右手……”少女面具后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样,直视着男子低垂的头,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你对此很不解,却又不愿开口多问,是吗?”
夭夜的身躯颤了颤,尽力顶住眼前人的威压与恐怖的精神压迫力。
“我不是怕她出事,阿夜,你的能力我自然放心。”奇娅慢慢走近了他,同时控制住自己的威慑力使其恢复了正常,“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到命运的禁锢……毕竟,她是一个有能力突破命运的奇迹呢。”
夭夜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您……?!”
突破命运?!即使是殿下您,又何曾动过如此狂妄的想法!
奇娅在他身前五步远的位置顿住脚步,正对着他不可思议的目光,浅笑,“很让人惊讶是吧?有朝一日我也会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谁让我遇见了她呢?”
她的气场一时间变得无比柔和,让夭夜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面前的这位真的是神皇吗?那位就算成了众矢之的也毫不在意的神皇?那位看世人如同看蝼蚁的神皇?那位冷酷至斯、手段残忍的神皇?
奇娅却已转身拂袖而去,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来,“我把午冰派来了,找她把手治好,云之国的蛰伏,就要结束了。”
夭夜直愣愣地盯着少女的背影,突的不管不顾一般大声喊道,“殿下!为什么?为什么会抱有那样的想法?!”
明明、明明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天方夜谭!
奇娅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只有渐行渐远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我要保住她,不仅仅得靠我的力量,更要靠她自己的力量。我绝不会让她去预言巫蛊,不能让她以为自己的人生是被既定的。这样,奇迹才会出现,不是吗?”
夭夜如雕像一样木在原地,第一次切实意识到自己的皇对这个妹妹的在意与期待程度,而前面少女的话语仍在幽幽传来。
“谁也不能伤害她,谁也不能。”
“……所有人?”
“所有人。”
——包括我,包括命运。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鸣人这样的存在,一直都是个奇迹吧?(^_^)
么么哒亲卫队君~
☆、毁灭之雷
眼前的景象幽魅瑰丽得近乎不真实。
墨色的背景渲染开一片压抑的氛围,朵朵蓝紫色闪着细小雷光的兰花悠悠悬浮于空中,那微微绽放的纤弱花瓣色泽艳丽得不可方物,气息既腐蚀又甜美。
佐助独自一人立于这片空间里,没有着陆地、只有无际黑暗的世界让他看起来就像踩在虚空之中,连影子都被吞噬殆尽。
只有'鬼魂',才会没有影子。
黑发的少年却对周边这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那些纤细脆弱又精巧漂亮的植物蛊惑了他的视线,飘飘悠悠的好像精灵在和他戏耍,它们轻轻滑动而过留下的轨迹在墨色中发出好看的紫光。
他半睁着迷茫的墨眸,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脚底踏上黑暗会漾开一个小小的蓝白色涟漪。他抬起手想要触摸那些兰花,像是怕惊扰了它们一样,把动作放得极缓极轻,指尖试探着拂过细长的花瓣。
那精致的植物看起来那般优雅无害,少年却在堪堪碰到它的那一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样迅速把手收回,左手指尖上跳动的电弧却不依不饶,他整个左前臂都被兰花上传来的强势雷电刺得酥麻,甚至划开了数条细小的伤口,渗出的鲜红血液蜿蜒流淌。
'呵呵,小鬼的修行果然还不够~'
熟悉带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在耳畔,佐助惊愕地回过身,用右手掩护于受伤的左臂前,眯起重归清明的墨色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一袭蓝色祭司长裙的盲目女子。
夭蓝偏偏头,并不在乎对方的敌意。
'哎呀呀,血腥味真重~'她颤动了一下灵敏的猫耳,抽抽鼻尖微蹙起眉,'巫蛊兰造成的伤害不会随随便便痊愈,真是的,还没开始训练就受伤,一点都沉不住气!'
少年咬咬牙,自知理亏却仍不甘示弱地仰头,那神情颇有几分倨傲,'少啰嗦了,你说的训练,不会就是指这些玩意儿?'
他扫了一眼周遭于黑暗中旋转漂浮的纤细兰花,紧了紧握住左臂的右手。
'你要是把训练想得那么简单,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呐~'夭蓝夸张地叹息着,唇角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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