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招募士兵是自古帝王最为忌讳的!”
“那,那他…”谭允贤蹙眉,疑惑地侧过脸看着朱祁镇。
朱祁镇苦笑道:“汪瑛这老不死的虽阴险狠毒,又在朝廷里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还敢私下圈养死士私兵,靠的不仅仅是和孙太后的亲戚关系,而是他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从先帝朝。他就是户部尚书主管财政。那么多年不论是朝中还是地方上,还真找不出比他更会理财的能手。汪瑛何等样人,岂能不知自己的才华是现下无人可取代的?”
“他是仗着这个,肆意妄为的?”谭允贤冻得直搓手,声音打着颤儿。朱祁镇将她冰凉的双手,裹在自己掌心里暖着。抬起头看着她,笑得极为得意地说道:“不愧是我的女人…”
说着,他又将斗篷裹住了她冷的颤抖的娇躯,揽臂抱她入怀。
谭允贤听着,抿唇一笑,秀丽的脸上展露着温柔的笑容。
忽的,山林中回荡起一个熟悉的喊声儿,由远及近:“陛下,陛下您在哪里啊,陛下!陛下,陛下,贤儿,贤儿…”接着,又像是一群人都在喊:“陛下,陛下…谭娘子,陛下。”
听到这熟悉的喊声,谭允贤激动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惊喜地望着朱祁镇,苍白的小脸洋溢着充满生气的笑容:“祁镇,你听是我…”
垂眸,朱祁镇一脸宠溺地睨着她,嘴角扬起勾勒出神秘兮兮的笑容:“是啊,是谭将军来救我们了,还有一些故人也来了。”
谭允贤挑眉,疑惑地望着他问道:“故人,难道…还有我义父?”
“嘁”地一声儿,朱祁镇白了她一眼,开玩笑地摆起了属于“郑齐”特色的纨绔子弟模样逗她道:“你义父被瓦剌人俘虏过吗?人家可是北京保卫战的大功臣,哪里像朱祁镇这个昏君,志大才疏,带着人当俘虏去了。还害的老子的女人和他一块儿受罪,什么人呐!”
起初说这席话,还指望着能逗得谭允贤笑一笑,却未曾料,朱祁镇此言一出,却换得谭允贤柳眉微蹙,一脸的疼惜和不忍道:“元宝,别这么说自己,好吗?这些年,你已做得够好的了!元宝,我一直十分庆幸,彼时能与你一起在瓦剌生死相依,亲眼目睹你的脱变!”
“允贤,你…”朱祁镇低下头,垂眸深情的凝视着她,星空般的眸子里溢着晶莹的泪花。正欲说什么时,谭刚已带着总兵李三,锦衣卫千户侯斌等人,在一处山坳下找到了他们。
虽说,天是黑的,然两人相互拥抱的情景,毫无分差地落在了谭刚的眼中。虽然,他心知两人已生死相许,情根深种。虽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以饿死是小,失节事大来教训女儿,也完全不去深究她追求她心中所爱,不合礼教的作为。但程朱理学的思想,已扎根在了他的骨子里,女儿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与男人搂在一起…
只是,这个男人,不是他能得罪的。况且,这个男人真心爱他的女儿。这么多年了,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忘记他的女儿…
是以,看到这幅情景,他的一双眼睛只看着谭允贤,话中有些责难地问道: “贤儿你,你不是被吴氏…”
“父亲,是祁镇他,他把女儿从吴氏手中救出来的。”说着,她含笑瞬了朱祁镇一眼,犹如清泉般明亮秀丽的眸子里,蕴藏着只有他才看得懂的情意。谭允贤转过脸,将自己如何被骗,遭遇吴氏绑架,朱祁镇单枪匹马地前去救她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
听罢女儿的一番叙述,谭刚心底对朱祁镇升起感激之心,深深地,他叠手向朱祁镇行了个九十度的揖礼,刚要说什么时,却被站起身的朱祁镇打断了:“谭将军,我对允贤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若要说谢,岂不是太见外了?就在刚才,我还在想,等你来了,我就请求你将允贤嫁给我呢,也不知谭将军,是否应准我们的婚事。”
“陛下,您…”一时间,谭刚不知该说什么合适了。虽然,他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女儿嫁给这个对她痴情,百般呵护宠爱她的男人。只要女儿能幸福,美满,他这个当爹的也就放心了。但是,允贤毕竟跟过郕王,即使他们和祁镇不在意,那么世人呢?
大明,毕竟不是汉唐,宋元,女子可以任意改嫁他人,不予礼教束缚,无人非议。大明崇尚程朱理学,注重女子名节贞操,讲究一女不嫁二夫。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郕王曾也是一代帝王?自己若爽快地答应了朱祁镇和女儿的婚事,世人当如何看待他们谭家?
正锁眉深思间,耳畔不期地传入朱祁镇的话语,他似是看透了谭刚所思道:“允贤于郕王毫无瓜葛!郕王的皇后是汪氏和杭氏,不是谭氏!再者,允贤从未真正嫁过人,何来一女侍二夫有损名节?”
他说这番话时,已从地上站起了身,像是一颗百年老松般挺立在众人面前。凝视着面前的谭刚,他丰神俊朗的脸上一片肃然,话也说得掷地有声,让人想反驳,也找不到合适的辩词,只能听之任之。
谭刚叹息一声道:“陛下…看来陛下是铁定了心,要娶允贤。”
朱祁镇挑眉,头一次在自己的大臣面前,放下了帝王的架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难道,小婿不如岳丈大人的心意?”
闻此,在场的谭允贤,李三等人都抿唇笑了。谭刚的脸,却“唰”地一下白了,他赶忙低垂下眸子,双手交叠,用宽大的广袖罩住自己惶恐的神色,极力掩饰着话音的颤抖道:“贤儿能得陛下如此垂青怜爱,痴情眷恋,实乃谭氏满门的福气,臣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贤儿昔日毕竟跟过郕王,是陛下的…是以,臣惶恐。”
话音刚落,朱祁镇毫无间隙地接过话,义正辞严道“惶恐什么?朕若是真介意,根本就不会喜欢允贤,更不会千里迢迢来寻她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三劝导道:“是啊,谭将军,您都不知道在瓦剌的时候,陛下和谭娘子的感情有多深。真正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谭娘子可以为陛下去死,陛下为了谭娘子不惜折损帝王的尊严。为了保护谭娘子,陛下说,‘名节永远都不如性命更重要!’”
继而,他将从瓦剌牧民那里,听来的一件往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只是,还未等他将一个“寿”字还未出口,就被谭允贤打断了:“李三!”她之所以这般急死忙活打断李三,是因为,朱祁镇!朱祁镇在听这席话后,转过脸看她的表情,震惊,悔恨,感动还有甜蜜…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又一个朱祁镇不知道的秘密!或许,做梦,他都不敢想,谭允贤爱他,爱得这么疯狂,爱得那么深。
难怪,难怪,当他对已成贵妃的谭允贤说‘你历经千难万险,不就为了回来见他吗?你,你们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时,谭允贤并没有修成正果的甜蜜欢喜表情,却是望着他,双眸含泪一个劲地摇头。那副样子,像极了七夕之夜,前来鹊桥与牛郎相会的织女,似是要向他诉说被西王母刀劈连理,带回天宫后不幸的境遇。
彼时,在她的心里,他才是与她相爱的牛郎!他怎么就,就对此毫无察觉呢?是他太迟钝,不解风情?还是,那时的他,不敢相信谭允贤的爱属于他?
虽然,李三没有把话说完整,但,他已大约猜出了那个没有出口的字是什么。是啊,谭允贤是爱他的,从头到尾就只爱他一人。
只是她宁可委屈自己,也绝不伤害钱皇后。她瞒着他,只是在谭允贤的心里,是将自己与她看做一体的。委屈他俩儿,不去伤害别人。
她和他一样,善良,无私。
谭刚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此痴爱的两个人,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他还能说什么呢?别说对方是皇帝,就算是普通的男人,不嫌女儿再嫁之身,有辱贞操愿意娶她为妻,还对她这般痴情痴念的,他这做父亲的,也是没有铁下心肠,不答应这门亲事的理由。
“陛下…”一旁将军铠甲戎装的李三唤了声儿,建议道:“此地非久留之地,还请陛下和谭娘子移驾西塘的驿站吧!”
朱祁镇颌首,果断道 “好吧!将逃犯吴氏,还有汪国公私下圈养的那些狗腿子,以谋逆罪论处就地处斩!”
李三正欲应是,却被谭允贤摆手制止。
“贤儿,不得放肆!这是政务,你无权干预!”谭刚正色道。
谭允贤却对此置若罔闻,悄然拽了下朱祁镇的衣摆,建议道:“祁镇,那吴氏杀了,也就杀了,她是这次妄图谋害陛下的主犯之一,罪有应得。只是那些亲兵,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万不得已。你也是知道吴氏的手段——卑劣无耻,说不定那些亲兵的家属都在吴氏手里呢!若饶了他们死罪,他们必然心存感激,说不定会倒戈,为你所用呢!”
闻此,朱祁镇想了一下想,觉得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嘱咐李三道:“擒贼先擒王,先将主犯吴氏杀了再说!那些个亲兵给朕悄悄地带回北京。让他们穿上正规军的戎装,别打草惊蛇!”
“臣遵旨!”言毕,李三招了下手便带着五百多名穿着铠甲戎装,拿着刀枪火器的将士骑着马往山洞那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面提到的祁镇给允贤戴花的桥段是小说里的情节,电视剧将这段删掉了。但是本人觉得这段比较浪漫,更能显出允贤小女人的一面,以及她对祁镇真诚的爱情。
☆、第六章 求助(上)
朱见深的一声儿“父皇”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着实吓了刚跨入驿站门扉的朱祁镇一大跳。他转身,照着儿子额头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吓死你老子了!说,你不在北京坐镇监国,跑来这干嘛!”
朱见深原就心里委屈,指望着见到父亲后好好撒撒娇,诉诉苦,却不料刚见到自家老爹,就被拍了一巴掌,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干嘛对孩子这么凶!”谭允贤嗔怪地瞪了一眼朱祁镇,说话间将呜呜咽咽,哭得伤心委屈的朱见深搂进怀里,拍着背哄着:“你爹就这德行,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说着,她微微弯着腰,伸手为朱见深擦着哭花的小脸儿,一脸慈爱得哄劝道:“深儿,你今年有十岁了吧,都是小男子汉了,哭鼻子会让人看不起的。乖,不哭了哦。”
朱祁镇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听着,咧着嘴冲谭允贤傻笑。于眼前的这一幕,他心里是十分受用的。感觉,这样,他们就像是世上最普通的家庭——慈母严父。朱祁镇希望,以后的日子,就这么过!
“贤儿!”谭刚黑起了一张皮肤本就不怎么白皙的脸,紧蹙着两道八字浓眉呵斥道:“你怎么跟陛下说话的,太…”还未等他将“放肆”两个字吼出来,便被一脸享受的朱祁镇打了手势挡了回去。
经谭允贤的这一番哄劝后,朱见深果然停止了哭声儿。他吸着鼻涕,红着眼圈儿,撅嘴点了点头。忽然,他疑惑地“嗯”了声儿,贴到谭允贤身上耸了下鼻翼像只小狗,嗅了下她身上的药香味儿…
抬起一只手,挠了挠梳着总角发髻的脑袋,蹙眉努力地想了想。这味道好熟悉,这女人说话声音也好熟悉啊…她是谁?谭大人说得对,她这话太放肆了,连母后都不敢这么对父皇说话。
贤儿?适才,谭将军叫她贤儿?难道,难道是贤姨吗?抬起头望向这位母亲般将自己搂进怀里,温柔哄宠的女人…由于昨夜遭遇吴氏绑架苟害,又与朱祁镇为了逃命滚下山坡,此时谭允贤的形象,实在有碍观瞻。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减弱她身上具有的端庄气质。
眉眸如画,端庄秀丽中又有一股坚强,不服输的味道,让朱见深确定了,她就是曾经疼爱他的贤姨,也是他的小婶子。她怎么…
想起来了!父皇这趟出宫就是为了找她的!一时间,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临终时,对父皇说得一番话:“陛下,去找她吧!妾知道,这些年来,陛下一直都在思念着她。看得出她对陛下也…”
母后嘴里的那个“她”就是贤姨吗?如今看来,是的!
那么,父皇不远千里来西塘找贤姨,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和父皇有怎样的感情?母后说,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思念她…
难道,父皇喜欢贤姨,要娶她为妻吗?那,她不就成了我的继母?
继母,就是后娘啊!有了她,父皇还会像以前那么疼我吗?不会!
想到这里,他仰起头瞪着面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谭允贤,一双酷似钱皇后的眼睛里,迸射出怨毒的冷芒。他像只被激怒的小牛犊子般弓着身子,勾着脑袋使足了蛮力,冲谭允贤撞了过来…
谭允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蒙了!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谭允贤恍惚间产生了错觉,面前之人敌视她的人不是见深,而是钱皇后。她似是责怪自己不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