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
故友阔别重逢,乍一相见,仿若在梦中一般。慕容辉声音中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想起自己如今处境,更是讶然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话音还没冷,只听车顶上方传来一阵浑厚低沉的喊话声如波澜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要的人,就在这车里!”
“你就别忙着乐了,先脱身了再说!”林悠将他拉了出来。站在车板上望去,他身处的车驾四周站了一圈手持利剑对外的侠士,正是武林盟的弟子。见了他出来,站在侠士之中的楚微雨兴冲冲的对车顶上的人喊道:“叔公,师兄出来了,我们可以走了!
”
站在车顶上抱臂而立的是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满头银丝却鹤发童颜,双目精光内敛像一把高挂人头顶的利刃,包裹在布衣中的精壮筋肉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蓄势待发。
同样被簇拥在侍卫中的燕帝看到慕容辉出来,心中一急,喊道:“子熙!到朕这里来!”
慕容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悠,后者耸了耸肩,站在他们身前的楚微雨嗖的一声抽出手中利剑,横剑在前对燕帝怒扬柳眉:“皇帝我告诉你,我们今天就是来救我师兄在走的,今天是我们筹划很久的,他怎么可能还回到你身边。”
燕帝看到楚微雨和林悠的时候他已经料到了,只是心中还是存留一丝侥幸,看向慕容辉问道:“子熙,她说的是真的?”
慕容辉向前走了几步,对楚微雨道:“你让大家都集中后撤,准备走。”
“师兄!”
“听我的。”慕容辉拍了拍她的肩,看向她宽大襦裙下隆起的小腹,“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别伤着孩子,站到小悠身后去。”
燕帝看到慕容辉朝自己走过来,忙让周围的侍卫散开,笑着拉过他的手紧紧一握:“朕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朕的,你不会的!”
“放他们走。”
燕帝冷眼扫过那一行人,声音如同从九尺寒潭捞出来的,“不行,他们敢拦截御驾,形同谋逆,全都该抓起来交由刑部审理!”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
“你最在乎的人只有朕一个就够了。”燕帝有些吃味的道,“不过既然你求情,朕可以下一道圣旨,留他们全尸,让他们不受煎熬之苦。”
听到燕帝嚣张话语的楚微雨气得立马就想横剑过去,林悠忙一把揽住她,她挥舞着剑和剑鞘喊道:“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你以为我们杀不了你么?!我告诉你,要不是师兄替你说话,我现在就让你血溅七步天下缟素!”
燕帝拧了双眉道:“你师妹要是再口无遮拦,朕绕不了她!”
慕容辉抬眼看着他,双眸中冷清清的映着他的倒影,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要飘起来一般,“圣上,你爱过我么?”
“你在胡说什么,朕一直都爱着你,最爱你的人,就是朕。”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我?”
燕帝愣了一下,顿时慌张起来,紧张的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朕不会在让你痛苦。”
慕容辉后撤了几步,低声说:“你不懂。”
燕帝还没理解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双手被他挣开,眼前随即一花,耳畔只听到几声呼痛的声音,只见护卫在燕帝身侧的一个侍卫在闪电只见被慕容辉给夺了手中长矛,他抬手一劈矛头,断裂时的木屑飞出几根刺进他的手中。他反手一抓,接住矛头,阳光下闪着利器锐利的光。
一片惊呼中,慕容辉用矛头抵住了燕帝的颈脖处。
“放他们走。”慕容辉说,“或者,你把我也抓起来,交给刑部审理。”
“子熙!”燕帝低头看到拿着利器横在自己颈间威胁自己生命的这只手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不合时宜的说,“你的手受伤了。”
所有人的脸都扭曲了一下,包括慕容辉的。那边楚微雨抱住丈夫,哆哆嗦嗦的道:“这人真是把肉麻当饭吃,这什么生死关头还能说得出来。”
慕容辉挟持着他往前走,前方的侍卫只得亦步亦趋的避开,他一面走一面说:“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
“我看出来了。”燕帝微微眯了眼眸,语气凶狠的说,“瞒着朕给你送情报和解药,无论是谁,一旦让朕抓住,朕立斩无赦!”
“诶……”
慕容辉叹了口气,长长的一口。
“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明白呢?”
燕帝疑惑的问:“明白什么?”
慕容辉站在他面前,横在他颈上的矛头撤下,他还没来得及惊喜,一股钻心的痛从左胸前传来,他不由的痛呼呻吟起来。
慕容辉的手一松,燕帝便软到在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伤了圣上,快把他抓住!”侍卫们一窝蜂涌了上来。
燕帝却咬牙忍住疼痛,呵斥道:“谁都不许过来!”
他抬头看向站得笔直的情人,阳光绿色之间的美丽男子漂亮得像书中的神仙,白色的衣袂似乎是抓不住的翅膀,万分留神也会飞走。
“朕到底,不懂你什么?”他艰难的问
“你什么都不懂。”神仙缓缓在他面前蹲下,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唇,一面却用手握住那□他身体内的矛头,用力推得更深。
痛苦和甜蜜的感觉交织交缠,几乎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
“就是这种感觉,你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一般是痛苦,一般是甜蜜。每次我都以为我能够承载你给我的幸福的时候,你就会往我的心脏上插上一刀,让我觉得你只会让我万分痛苦,这种日子,就快把我逼疯了。”
鲜血从伤口中快速的流失,燕帝渐渐觉得思绪不能控制,视线中的画面越来愈模糊,而慕容辉的话却是那么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心中。
“走吧,师兄。”楚
微雨虽然喊打喊杀喊得最厉害,但要下手确实还没有这个胆量。万一这个皇帝真的让他们给杀了,无论是谁可都是走不了的。
慕容辉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和楚微雨一同离开。
侍卫们先将燕帝搬到车上去,看着慕容辉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各个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追。
蒋庆道:“谁都不许去追,派人远远的跟着就行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圣上的安危。”他是大内总管,眼下除了燕帝之外,就只有他最大,众人也就只得听他的话。
车驾重新按照原定路线正常运行起来,坐在后方车驾中的范俞晴奇怪的扒着窗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一会儿走走停停的,刚刚还那么吵,圣上也不让咱们去看。”
侍奉他们的宫女有消息灵通的,小声的对她道:“刚刚有人行刺,圣上受了伤,大总管让快些回去呢。”
范俞晴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去前面看看。
崔安柔却拦住她道:“不许去,这次圣上微服出游本就不带着你的,你自己非要抢着来已经很打搅他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你再跳出去只会添乱!”
一番话把范俞晴的焦急之心给按住了,她靠着车壁闷闷不语,反而一直安坐的崔安柔撩起帘子来往外看着什么。
“九娘你在看什么?”
崔安柔神色古怪的放下帘子,敷衍的道:“没什么。”
回到武林盟山庄,慕容辉的神色还是低沉,他手上被木屑刮出来的伤楚微雨已经帮他包扎好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楚倚歌问些什么他就说些什么,也不多说。
楚微雨道:“爹你就别问了,师兄今天也累了,还是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楚倚歌一想也是,如今人已经救出来,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现在是应该好好休息,便让他先回去休息。
慕容辉站起身,对着坐在首座上的白发男子长长一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前辈轻轻一笑,却是对楚倚歌道:“你这个徒弟武功虽然不精,但教养不错。”
“丹阳公主教养出来的孩子,我哪里敢邀功。”楚倚歌微微一笑,为慕容辉引见,“子熙,这位是退隐江湖已久的林家家主林重楼前辈,是林悠的爷爷,你也和微雨一起称呼叔公吧。”
慕容辉早就想到这是一位武林老前辈,却没想到是如此一位重量级的武林前辈,忙又恭敬的一揖。
林重楼摆了摆手道:“不用多礼了,你休息过今天,明日就跟我一起回朔方贺兰山去吧,趁那个皇帝还没醒来,逃得远远越好。
”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我又回来了!
☆、密谋
有人曾说,若是来到贺兰山却没有见过贺兰晴雪,那便不算是到过贺兰山。终年积雪的山峰上,明日耀眼绝伦,映着茫茫雪色,愈发显得山峰光芒万丈。
一身青衣的男子站在山崖之上抬眼望去那高高山峰上的亮色,不由为光芒而眯了眼眸。他身后走过来两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一个清丽绝伦,一身白衣衬得他更是身姿潇洒如同谪仙;另一个却满面跳脱之色,举止也带着急躁,活脱脱将一身出尘的白衣穿出热闹来。
另一个男子走得快,几步就走到青衣男子身后,猛地拍了他肩头一下,本来像吓一吓人家,岂料青衣男子早有所料的往旁撤了一步,转身过来瞪了来人一眼,半是埋怨半是无奈的道:“五哥你就不能安分一点,每次都要闹一下!”
崔五郎笑嘻嘻的搂过他的臂膀,捶着他的肩窝处道:“你看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入了神,看来你反应还是蛮快的。阿循,五哥教你点功夫好不好?”
“不要,我不喜欢。”柳循摇摇头。
“为什么不要啊,会武功多好,你看上次你差点从山崖上摔下去,要不是楚盟主轻功绝伦,你早就见阎王了!”
“你还敢说,你说了那些匪盗都是自己人我才放心的向圣上请命前去剿匪的,没想到两军相交,杀得你死我活的,那天生死一线差点吓死我了!”柳循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几年前那一场死里逃生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呃。”崔五郎摸了摸鼻子,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没安排好,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嘛,贺兰山药王谷的生活不比你在朝廷里整天提心吊胆忙来忙去的要安逸的多?”
柳循又看了他一眼,立马让他闭上了嘴。挣了崔五郎的手,径直往山下去。
崔五郎咂咂嘴看向一旁坐观虎斗的慕容辉,“你也不帮着我劝劝他。”
“我为什么要劝?你们自家的事情,自己解决好了。”虽然这些年已经看过无数次柳循让崔五郎吃瘪的样子,可是每一次看到还是想笑。
以前见柳循对崔五郎言听计从的样子还以为崔五郎是个多么正直靠谱的人,一见了面就什么幻想都破灭了,他早就知道,一旦柳循看透了崔五郎洒脱表面下的那副吊儿郎当的真面目,这个引导的主次绝对是要颠倒过来的。
两人跟在柳循身后走,崔五郎看着义弟的背影苦着脸问道:“你说阿循他到底在气什么?是不是他不喜欢这里的生活?”
慕容辉想了想道:“可能他在中原有什么放不下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的。
慕容辉很轻很轻的嗤笑了一声,心说你有什么不知道。
“你没看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往山下寄信,这些年一直没有断过,若不是有人收信,他又写什么信。”
崔五郎一脸“有道理”表情点了点头,猜测道:“你说是谁呢?”顿了顿,猛地低声,“会不会是他未婚妻?”
慕容辉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说你的想象力可以在丰富一点,口中却道:“很有可能。”还拍了拍他的肩,装作语重心长的道:“你要上心了。”
太液池岸正是春风扶柳,垂柳依依,一个梳着抓髻头戴宝石华胜的华服女孩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岸边草地上站着的几对少年,声音脆生生的喊道:“快打!快打!谁打赢了,本郡主就让他陪本郡主玩!”
草地上的少年们也是华服锦衣,却因女孩这么一句荒唐胡闹的话音而互相顶撞扭打起来,还都是一副打不死不松手的模样。
女孩看得越是热闹就越是高兴,一面鼓掌一面呐喊,蹦蹦跳跳的跳得原本煞白的脸蛋都温暖起来。
小孩子们玩得正热闹纷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离此不远的一处亭子里有两双美丽的眼睛,正闪烁着寒冷异常的光芒,紧紧盯着他们。
那是两个身着锦绣宫装的丽人,其中一个披着淡金镂花的披帛,头上成双成对的金步摇,显示着她的身份不俗;而另一个石榴红裙紫色罩衫,亦是通身的气派。
不知那胡闹的小女孩如何得罪了紫衣丽人,她每听到女孩银铃一般的笑声响起,眼中的怨毒和嫉恨就更深一层,她双手中一块鲛纱帕子,被她不停的绞来绞去,差点就要绞破了。
前方草地上终于有个少年打败了众多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