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辉不知从何处醒来,他听懂了燕帝的意思,也并非对心上人没有信心,只是心中疑惑,从未消减。
他问:“其实微臣早就有疑惑在胸,一直不解,不知今日圣上能否为微臣一解。”
燕帝对他刻意制造出来的严肃气氛视而不见,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拉着他起身,“子熙要问的,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我们换个地方说。”
眼前是宽阔的浴室,位于中间的长方形浴池面积广大,前头吐水的纯金龙头雕和铺就池底的白玉石都衬得池水清澈,在洛城微起寒意的午后在空中泛着热气。
慕容辉觉得很热,不仅是池水热,身后拥抱着自己身体的人,也很热。
燕帝给他换上浴衣,推他入水自己再跳下来,在水中按着他进入。
浴池两边各有三五个倾倒花瓣的小黄门,慕容辉不仅为燕帝的猝不及防而惊讶,还为私密□在他人面前展露而感到羞愧。
光滑的白玉石让他退无可退,体内撕裂般的疼痛和隐忍让他几乎咬破了唇瓣,燕帝突然缓了动作,他尚未喘一口气,一阵酥麻入骨的感觉从后颈传来,并如爬动的蚂蚁一样沿脊椎一直向下蔓延。
慕容辉连脚都站不住了,十指抓着着滑不留手的浴池边沿,什么都抓不住的样子无助地可爱,燕帝眸中火焰更炽。右手绕到他身前抓起他的手,先将小拇指含在口中,从指尖开始啃咬。
慕容辉仰着脸摇了摇头,几乎恳求地吐着字:“圣上……不要、不要让人,让人看!”
他没看到燕帝在他说出这句话时露出一脸得逞的笑容,燕帝握着他的手腕,压着他的后背,气息氤氲着他的整个左耳。
“他们都退下了,朕可不愿让别人看到子熙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可以让那些没有根的人都疯狂了!不信的话,朕让你看看。”
说着,也没等慕容辉作反应,环抱着他的腰倒转身体。
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跌进燕帝的怀中,慕容辉在隐忍不住,直着嗓子呻吟出声。
浴室中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除了他们交/欢的声响外,只有水声倾泻的声音响起。
燕帝抚慰着他的身前,一边道:“子熙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要你还想得起来。
慕容辉勉力思考着,嗫嚅着唇瓣:“微臣想问,圣上如此肆意,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吗?”
燕帝在他耳旁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个天下皇宫真的都在唐家那群蠢蛋手中掌控?他们也配!”
天子受制于人的是假象,从来都是少年皇帝为了迷惑敌人故作的假象。
唐家是操纵了天下权柄,所以才会有梁王的叛乱。
燕帝说:“梁王的母妃是当年宸母妃没有回宫前最得父皇欢心的妃子,生下皇子后妃封为淑妃,是母后当年头号大敌。父皇驾崩后,母后嫉恨她,先把皇弟送遣封地再秘密将她杀害在宫中,梁王叛乱密谋两年,由此而起,合情合理。”
慕容辉感到惊讶:“难道这是圣上意料之中?”
燕帝笑了:“自然。”
慕容辉这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单纯。
再就是宫中的宫人和禁卫们。
“蒋欣的师父是当年父皇身边大内总管,他在在朕身边,也一面和唐家的眼线们虚与委蛇,唐家人自以为朕在他们掌心,其实,那都是假的!朕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才能知道什么,朕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不会知道一点!”
——不然,这个人又怎么能日日夜夜都从宫中跑出来和自己偷情?
慕容辉觉得自己
对这个皇帝不能用“低估”两个字来衡量。
“对了,还有禁卫,我大燕的金吾卫是拱卫皇宫帝王的,即便边角被人玷污,核心也只有忠君之人,唐家想要掌控,没有五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燕帝笑着问他:“还有谁什么要问的?”
慕容辉背对着他,看不出脸上情绪,只是沉默半响之后,才说:“微臣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谢翰林,圣上召他进宫,是为了撰写诏书吗?”
燕帝道:“子熙就是聪慧,朕已经命他撰写了封你为丞相的诏书,还有于松晋升为御史大夫,让他继续揪出唐家的罪行,朕就可以名正言顺灭了唐家。”
他的话里怀有无限的恨意,但理所应当。
唐相被刺身亡不过五日后,皇帝下诏敕封慕容辉为左丞相,于松为御史大夫并赐尚方宝剑,命其纠察天下。
唐家的败落,由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这么久了,终于有评论了!
☆、第二十三章 贪污(上)
洛阳西式最热闹繁华的胡姬酒肆内,慕容辉问到了预订厢房的地址,让小厮到外面等候,只身一个人上了二楼。
这些年因为丝路贸易的繁荣,胡姬酒肆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康国的舞女、龟兹的歌姬……热闹的黄昏夜晚,常常一条街都能后听到酒肆内传来的舞乐歌音,而且胡姬的质量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些才华出众地会应官家教坊之邀御前献艺。慕容辉不久才陪着燕帝看过一场歌舞表演,胡旋舞转,令人眼花缭乱。
两京贵族门阀皆以蓄养胡姬为风尚,不时攀比赠送,只是今天邀请慕容辉来的这一个估计是没有胆子蓄养胡姬。
上了二楼,整层楼仿佛和楼下是两个世界,隐隐有丝竹曲乐传来,却是琵琶曲《绿腰》。
慕容辉在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妙曼曲音终处推门进去,坐在窗下抱着琵琶的美貌女子抬眼看到他,微微笑道:“慕容公子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从宫中出来要很长时间。”
慕容辉在洛阳没有府邸,就是临时找也需要时间,燕帝索性留他在宫中,虽然宫中有外臣不得留宿的规定,但皇帝的旨意,又有谁胆敢不从。
慕容辉走到桌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洛阳宫的规模不比京城,再说,南香护法之邀我胆敢不利索地赴约?”
南香轻笑了一声,放下琵琶走过去坐下,“我们倚月楼的武长老是你师母,中原武林楚盟主是你师父,那么多人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不敢,——噢,对了,我还忘了个人,”她道,“还有皇帝恩宠,你是朝堂武林天下无敌了。”
慕容辉不理会她的调侃,略略端正了神色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南香道:“是我邀请的你,现在反倒是你先有问题问我,什么事,问吧。”
“唐丞相进洛阳的那天,你在洛阳吗?”
南香知道慕容辉是试探,也不掩饰,索性和盘托出:“倚月楼在洛阳郊外,我身为倚月楼的堂主,又怎么不会在洛阳?子熙,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唐丞相是谁杀的么你想是谁呢?”
慕容辉低头看着茶杯中的平静无澜的水面,抬起头缓缓道:“那支箭我让人查过,用利器刮过表面之后,会出现一个小纂的月字,但我觉着我不是你干的。”
南香托腮看他,右手往怀中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今天自己把爱猫放在某个不敢来赴约的人那里了,有些失落地收回手道:“有人代劳我又何必自己出手,杀那种蠢蛋,真是脏了我的手。”
慕容辉四下望了望,这间厢房的并不大,一间厢房用左右两个屏风隔开
,但屏风都是丝绢纱画,略有眼力的人都应该能看得到里面的情况,他看过去,发现——没有人。
南香道:“别找了,江恩他不在的,他说你最近受尽天恩浑身祥瑞之气,他怕被你给灼伤了。”
江恩总爱说点夸张的话,也常做点夸张的事情,慕容辉没听懂话里的意思,只能感觉到话里的情绪,没奈何地笑笑:“他又不是魑魅魍魉,怕什么。”
南香晃了晃杯子,噙了一口茶水:“那天本来我是去城门迎你的没曾想碰到了一处暗杀的戏,我觉得不够精彩,主要是你在里面搅局,我看累了让江恩下去帮那个人速战速决。”
她忽然倾身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要杀唐丞相的,是皇帝的人吧?”还是影卫,武功高强的影卫。
慕容辉也没想要隐瞒,只是说:“圣上布了那么多年的网,收网最大的阻碍就是唐家的核心唐丞相,若是唐丞相不死,难有机会尽数将唐家连根拔起。”
南香摆摆手:“我不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你要我帮的我也帮了,你没要我帮的我也算是间接帮了。我就是有一点不明,你帮皇帝是他逼你的还是你自愿的?”
慕容辉一愣,像是没料到。
听她继续说:“当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清楚,你难道忘了当年你那个宸妃姑姑将你送出皇宫的寓意?为何现在还要再回到那个深渊里面去?”
“你的问题真多……”
慕容辉微微翘了下嘴角,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其他,他抬起手,从袖中滑出两颗东西落尽手心,然后他将那两颗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两颗被打磨得光滑的棋子,黑白两颗。
“什么意思?”南香问。
慕容辉道:“这两颗棋子是师母让清漪送给我的,这么明显的意思,还用说吗?”
南香凝眉道:“你甘愿做他的棋子?”
慕容辉屈指在桌上弹了两下:“南香堂主,你又为何愿意舍弃调往京城的机会终身留在洛阳呢?”
南香和江恩之间的纠缠他了解得不多,但多次听人说南香对江恩很抱怨又颐指气使,江恩有时生受有时据理力争,据理力争的下场就是南香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可双方乐此不疲,婚都订了还在为居住地吵,江恩誓死不离开洛阳,这从上次封赏军功中江恩坚持不受封赏也要留在洛阳可以看得出来。
而南香据说家乡在京城附近,她一直想要回家乡看看,为此和江恩大吵。
可明显人都看得出,南香只是表面吵,内心其实已经同意了,只是
不太服气不甘心才争执。
换句话说,只要是在江恩承受的底线之前,南香怎么胡闹江恩都纵容,反过来南香也是。底线之后都会退让。
他们还没成亲,就已经很有夫妻之间的模样了。
南香有些局促地撇开头,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慕容辉看天色不早就告辞了。
临走前南香突然叫住他,“对了,我忘了有件事要给你交代一下。”
慕容辉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似乎真的是正经事,南香的表情都收敛了颜色:“那个于松,似乎你是通过他来帮你那个皇帝整治唐家的是么?”
慕容辉没奈何:“什么叫那个皇帝,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那是你这么想,我倒是觉得这个天下人人可得。”南香知道他等于默认,想了想,才说:“我调查过那个于松的背景,虽然没有什么太令人注意的地方,但我劝你还是在用他的时候谨慎一些。”
慕容辉不解:“怎么谨慎?他怎么了?”
于松之所以进入慕容辉的视线很周折。柳循和杜晓之间的关系是很主要的助力,慕容辉是通过柳循认识杜晓的,也是在认识杜晓的基础上才得知于松的。
柳循的身份比较敏感,但算得上出身高门大户,杜晓就更不用说了,累世为官,家中累出大儒,闻名天下的京城东林书院便是百年前杜家宗长创办,如今成就非凡,又一弟子和师父皆出身官宦而贵不可言。
于松呢……于松出身贫贱,往上查十代都是良民而已,唯一于松出息的地方就是杜晓的父亲当年收留了他进东林书院,于松也不负众望进士及第,还和杜晓在读书时光中相识相熟。
“于松他有什么问题吗”
南香有些苦恼地微微蹙眉,“其实我也说不大清,我只是觉得他有可能出差错。他是清官,他的家人亲戚朋友不可能都是至清如水吧?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听过了,就算了。”
慕容辉坐在回皇宫的马车上一直都在想南香最后的话,他知道南香是朱雀堂主,是武长倩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擅长分析消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在眼下潜伏的线索很敏感。
但他的确想不出来于松会有哪里出问题,难道是杜晓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
想得头痛,扶着脑袋摇了摇,行走重点马车掠过风撩起车帘,车外正好经过洛阳宫中为妃嫔准备的宫殿。
慕容辉忽然想到芳华夫人曾经同自己谈起于松背景的时候提到的一件事。
芳华夫人说,于松没有娶妻,他第一次外放做官是
去的扬州管辖下的上水小县,做官没到一个月,纳了江左名门谢家旁支的一个宗女为妾,当时还引起挺大轰动的。
江南江北和中原不一样,那边世家大族的力量根深蒂固而且强大,名满天下的谢家宗女竟然要给以一个一穷二白没地位的小县令当妾,这妾得贵到什么程度。
没曾想成亲后江南人得知,这个宗女不仅没有要聘礼,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