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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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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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头,无奈笑了笑,道:"林献寒哪有阮家的男人狠毒?" 
  说完这句他就出门去了。 
  
  ===
  我这一病,就耽搁了近一个月。
  等我再次能够赶路,路边的六月雪已经全都盛开了。婀娜扶疏,在满眼盛夏的葱郁里头细白点点,宛如繁星璀璨。
  璀璨得,好像我思念的那个人的眼睛一样。
  
  我与郑子佩小心避人耳目,沿途投宿在类似于阮双以前带我投宿的药铺里。
  又赶了半月二旬的样子,我们终于抵达了京城外。
  我看着巍峨城墙,甚为感慨。
  当日我九死一生从这里逃出,如若没有阮双,我绝不可能活下来。
  今日,我却为了他,再一次回来。
  世事蹉跎,令人感慨。
  我回头问郑子佩:“我们要进城去吗?”
  然后我发觉他正怔怔地看着城门,一脸物是人非的感慨样子。
  我推了推他,他回过神来,摇头道:“京城里认识你的人太多,我们住京郊,我想办法到里头去打听。”
  我想了想,也好。
  
  我们便在京郊住下。
  之后的几日,郑子佩早出晚归,很少在我身边。
  我百无聊赖。
  有时候我会站在窗口,看不远处的京城。
  白云悠悠,我想,阮双一定就在那里。
  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他很耐饿,心思细腻却胆子很大,还长得很好看,混个温饱肯定不成问题。
  可是我不仅仅希望这些,我希望他能开心。
  他好像一直很不开心。就算是对我笑,笑容之下也藏掩不住哀婉无尽。
  我想,人生如他那样,要开心的确是很难的。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开心。
  
  第三日的时候,我依旧如往常一样,站在窗口。
  今日外头的人比往常多,好多京城侍卫宫女太监排列顶着烈日出城往东去。
  我甚感奇怪。
  我看了半天,终究不放心,便带了个斗笠佯装遮阳,跑到了外头。
  两个农户正立在道旁看热闹。
  我拉住一人,指了指那些侍卫,问道:“他们是去干嘛?”
  他回过头来,道:“你不知道么?圣上下旨,要去茸山别宫里待一阵子呢。”
  我愣了一愣。
  茸山别宫在京城东边不远,山清水秀,是皇家每年夏日的好去处。母后活着的时候就很爱去那里。
  我也一直想去。不过太傅不让我去。太傅说,为君者,怎能贪图自身安逸不顾百姓?
  于是我挠了挠头,再问那人:“圣上去茸山别宫干什么?”
  那人白我一眼,指指天上毒辣辣的太阳,不耐烦道:“当然是去避暑了!”
  旁边另一人却神秘兮兮地摇头道:“也未必。”
  周围的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据说圣上是去养病的。”他接着道。
  “养病?”我大感意外。
  “是啊,”他摸了摸胡子,续道,“我听人说,圣上已经病了好久了。”
  




☆、第 48 章

  第十五章:
  
  当天晚上郑子佩回来很晚。
  我问他:“外面都传太傅病了,真的吗?”
  他看了我半天,却道:“都是居心叵测的人谣传罢了。”
  说完他就躲着我去歇息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咽口唾沫,没有再追问。
  
  第二天大清早,郑子佩又早早出去了。
  我耐心盯着他的翩翩身影没入进京的熙攘人群,直到再也寻觅不着。然后我穿衣带笠把自己遮掩严实,也混在人群里进入京城。
  虽然改朝换代,京城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商铺栉比鳞次,人群摩肩接踵,在晕眩的阳光里热闹得好像要沸腾开来一样。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打听消息。
  所以我就往人多的地方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走过一家茶肆的时候,我终是听到有人在谈论我想知道的事情。
  “仁德堂坐堂十几年的老郎中昨日都被请进宫去了。看来御医也不管用了。”
  “圣上正值当年,能生什么病呢?”
  “年富力强的时候能生什么病?”有人插了一句。然后他语气暧昧地接着道:“芙蓉帐暖,日日春宵,铁打的身体也挺不住的。”
  众人闻言皆心领神会般地笑了。
  “说到良辰美景,”又有人兴致勃勃接着道,“京城东门又新开了一家窑子……”
  我见他们要转话题,不由大急,忍不住道:“圣上不是登基之后都没有立后吗?怎么会是好女色淫乱之人?”
  他们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这位公子是新来京城吧?”有一人笑道。
  我点点头。
  他笑得更意味深长:“我们可没有说当今圣上好女色。”
  然后他抬起左手,放到右边袖口,比划了一下,做了个割断袖子的手势。
  “断袖”之意,谁人不晓?
  我愣了一愣。
  他们全都重新笑了。
  “而且,公子,”笑了很久之后那人嘻嘻续道,“圣上不仅不好女色,也不是淫乱之人。”
  我的心猛然一沉,脱口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接着话说了下去,“百花百草,争奇斗艳;当今圣上,却单单独宠一人。”
  我闻言震惊万分,瞬间怵在原地,言语不能也无法移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的头被人重重打了一记。
  一阵剧痛,我扭身一瞧。
  一队京城侍卫立我面前。
  “死小子,存心挡官差大人的道吗?”领头的小卒朝我喊。
  我揉了揉后脑,赶紧低头让开道来。
  他们趾高气扬地从我面前走过。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感觉到那位官差朝我看了看。
  我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等他们完全走过去之后,我连忙往回走。
  才没走了两步,我听到背后那群侍卫的脚步都停止了。
  我偷偷瞟了他们一眼。
  那位官差正呆呆地看着我。他见到我回头,突然回过神来,指着我叫道:“拦住陛……唔……他!”
  我知他必定是认出了我,再不作它想,撒腿就跑。
  
  我对京城的路不熟悉,所以我往人多的地方跑,想趁混乱甩掉他们。
  可他们训练有素,从街道的两头悄悄包抄,封死了出路。
  我虽被淹没在人群中,但是他们这样,迟早会把我搜出来。
  我很着急。
  “公子要不要买些香祭祖啊?”有个贩子突然问我。
  我一愣,随即大喜。
  正值中元节临近,沿街沿铺都扎满了红色的招纸,低垂飘摇。路边的摊贩也在热情地兜售焚香。
  我顺手捏起一支香,装模作样道:“这香细得很,恐怕不好用吧?这几日风大,不会一吹就灭了吧?那可不吉利……”
  旁边几个正在挑香的人顿时住手不买了。
  那贩子急道:“公子我向你打包票,这香绝对吹不灭的。”
  我不信地看着他。
  “不信你点一支吹口气试试!”他道,顺手递给了我一个火折子。
  我一手接过火折子,点着了香。
  香气袅袅,在日头里模糊得很。
  可我却很清醒我该做什么。
  我背起捏着火折子的左手,将整个人倾斜到贩子跟前,鼓起腮帮子重重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住香。
  我乘机把火折子往后头垂在地上的红色招纸上扔去。
  “你们看看!这香没有灭!”贩子已经大叫。
  于是先前住手不买的人又开始低头挑香。
  我咂嘴,也佯装继续挑香,用身体挡住后头燃起的红色招纸。
  那些搜捕的京城侍卫离我很近了。有人已经往我这个地方探了探,摸索过来。
  我慢吞吞地挪出空档。
  “着火了!”立马有人发觉了火势。
  于是人群一下子乱了套,到处闯撞。
  我赶紧顺着人流往外头走。
  侍卫们控制不住,很快就被我逃了出来。
  侍卫们开始大呼小叫。
  我不敢停留也再不敢回头,急匆匆地往前快步走。
  还没有走两步,街旁一条巷子口出其不意伸出一只手,精准捂上了我的嘴巴。
  我刚想挣扎,那人已经发力,一把将我拖离人群,拉入了巷子中。
  我十分吃惊,双手双脚乱挥乱动,企图摆脱他。
  他已经将我拖到了巷子深处。
  然后他突然放开了我,跪下道:“方才臣见陛□处险境,危险万分,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揉了揉眼,好不容易看清来人。
  身躯清瘦而沉练,我怎能忘记?当日太傅搜城,就是他带人冒死救出了我,也救出了中毒昏迷的阮双。
  “古宜?”我惊喜道,“正月京城门口相别,半年过去了,你倒尚好。”
  古宜把头伏得更低了一些,只恭谨道:“刚才冒犯陛下,臣罪该万死。”
  我想了一想,伸手把他拉起来:“叫我阮欢就可以了。”
  然后我想,或许我该叫郑欢。不过阮欢听上去好听些。
  所以我又补道:“反正不要再叫我陛下了。”
  他抽嘴没吭声。
  我想,他叫惯我陛下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所以我很体谅地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慢慢来好了。”
  他的肩头微微抖了一抖。
  我想大概是我拍得太重了。
  于是我收手,问道:“你还过得好吗?太傅通缉你的皇榜撤掉了吗?”
  “这半年,微臣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他却只是低了眉絮叨,“也不知道陛下的生死……”
  我皱了皱眉,重新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他吓了一跳,往后猛得一弹。
  “你答非所问,我以为你病了在说胡话。”我解释道。
  他古怪地看着我,双颊通红。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低眉,问道:“陛下还记得当日出京前留给我的手谕吗?”
  我愣了一愣。
  当日离京的时候,我还想着将来要靠着外公的兵力与太傅重争皇位,为了能够里应外合,我特意留了份手谕给古宜,以防万一。此刻想来,物是人非,世事变幻,我也不曾料到最后会如此。
  我轻轻叹了口气。
  古宜已经自说自话接着道:“林献寒篡位后,朝中大臣多有不服的,虽然我凭借陛下的手谕私底下联合了不少大臣。可后来又传出陛下被人所害,葬身江河的消息,因此群龙无首,也无正当的名头可以造反,只好暗中筹谋……如今陛下安然无恙,更会鼓舞人心……”
  我闻言更怔,忍不住打断道:“你们暗中筹谋什么?”
  他看了看我,不说话。
  我大惊,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问道:“你们是要暗杀太傅吗?”
  他点点头。
  “太危险了!”我脱口道。
  “臣等已经筹谋多时,绝对万无一失。林献寒明日就要动身前往茸山别宫,我们的人已经在别宫里埋伏妥当了。”他坚定道,“为了陛下,微臣万死不辞。”
  我怔怔看着他,良久方道:“古宜,我当日提拔你,也是为了遏制太傅的势力,并非出于私心。你无需待我如此之好。”
  古宜的脸似乎更红了。
  “臣也并非……”他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却终究是转了话题,“林献寒不顾礼法,荒淫无度,并非明君。”
  此话触及我的心事。
  我想到刚才在茶肆里头听到的流言蜚语,心里头犹不敢相信。
  古宜已经劝道:“陛下在这里危险万分,我先带陛下去可靠的地方安顿。”
  我抬头,看着天空。盛夏的日头火辣,毒人眼睛。
  于是我重新低头,深深吸一口气,问古宜:“我听人说,太傅如今只独宠一人。”
  他脸色一变。
  然后他立马重新跪了下来,道:“臣自当代行父职,清理门户。”
  他依旧以为,阮双是他的弟弟。
  可我现在不想去纠正他。因为我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这句话隐藏的那个残酷答案所耗尽。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了力气,我却还能清晰感到自己的痛彻心扉?
  我只好蹲□来。
  “陛下你怎么了?”古宜在一旁慌了手脚。
  我使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他的手。
  “他也会去茸山别宫吗?”
  古宜一怔,好半天才理解我说的“他”是谁。
  “是的,陛下。”他撇嘴回道。
  “带我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糟糕。
  我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太危险了,陛下。”他嘟哝着劝道。
  我把心一横,站起来。
  “如果你不带我去,”我转身往巷子外走,“我现在就去让京城的侍卫抓住我。”
  他慌忙拦住我:“臣……臣……带陛下去……”
  我朝他笑了一笑,比划一下道:“其实我很会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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