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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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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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呛得大咳了几声,脑子立马被熏得一片空白。
  我差点以为我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被熏死了。
  好在上天开眼。
  
  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不死心,又屏住呼吸去摸第二个人。
  然后,我猛然看到,那个人肿胀的脸上倏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我想也不想,立马往旁边一滚。
  一把刀已经砍上了那具尸体,血肉模糊。
  提刀的人穿着京城侍卫的服饰,正凶恶地看着我。
  然后,他突然朝天空发了一枚烟火。
  烟火在空中散开,白色的光芒,映得绚丽晚霞都失去了颜色。
  我咬唇,从地下爬起来想摸我的匕首。
  可是他已经扑了上来。
  我眼见着他的刀折射着烟火,折射着晚霞,流光溢彩,朝我的胸口砍过来。
  我知道我躲不过了。
  所以我索性放弃了躲,低头不再看他,继续寻找我的匕首。
  如若我要死,那么死之前我一定要替我自己报仇。
  我很快找到了我的匕首,抽了出来。
  很奇怪,那把意想之中的刀一直没有砍上来。
  我愕然,抬头。
  那个侍卫正捏着刀,不可思议地瞪着我
  然后我看到,他的喉头,多了一个血窟窿。血窟窿上,插着一支箭。
  鲜血顺着箭柄流下来,一滴又一滴,在半空中绽放出了妖艳的赤红花朵。
  他就这样不可思议又不甘心地瞪着我,然后慢慢仰天倒了下去。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瞪我,他是在瞪我的身后。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慢慢转过身去。
  天际的霞光又更浓艳了一些,各种颜色的云朵,被晚风徐徐吹动,织成迷人的图案,在我身后形成一幅令人怦然心动的天障。
  天障前,玄黑的衣裳,俊秀的容颜,卓然的风采。
  那个男人,就这样缄默立在那里,淡然地看着我。
  他的一只手,仍旧保持着扔箭的动作。
  大风刮过,卷起不知名的早春花瓣,追随着他的一头长发,肆意飘扬。
  我能看到,发丝飘扬下,他那一双冷漠而凄美的瞳眸。瞳眸里,静悄悄折射着早春晚霞的五光十色。
  光影流转,他的瞳眸,就好象苍穹之上最最耀眼的星辰。
  我朝他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第 22 章

  第二十一章:
  
  他没有说话,对我甚为诚恳的欢迎之辞全无反应。
  我又问他:“你的箭伤恢复得还好吗?”
  这一回他的眼睛动了一动,不过他还是没有回答我。
  我想了想,觉得他大概是怪我没有谢谢他方才的救命之恩。
  可是两日之前,我从太傅底下救走了他,他也没有谢谢我。
  于是我颇有些不满意地提点他:“君子礼尚往来。虽然你刚才那一手甚是干净漂亮。可是你欠我人情在先,如今一命抵一命……”
  我还没有说完,他已经沉着脸,快步走上前来,拽起我的手就往外头走。
  我本就饿得头昏眼花,被他这么一拽,脚下没有站稳,面孔朝下直接摔了下去。
  天旋地转,我好半天才趴在地上回过神来。
  我抬头,看着那个男人,他依旧阴沉着脸看我,神色有些憔悴。
  然后他弯腰,架起我的手肘,又将我拖起来往外跑。
  我跟着他踉踉跄跄跑了几步,脚下一软,重新摔倒在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又要将我拖起来。
  我拦住他道:“我跑不动。”
  他不理我,还是执意要将我拖起来。
  “我真的跑不动了。”我敲敲自己的腿给他看,〃你瞧瞧,脚都软了。〃
  他终于停下来,瞥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他幽幽道:“阮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想了想,问他:“我是腿软,又不是面瘫,怎么会丢尽阮家的脸?”
  他无甚表情的脸抽了一抽。
  我心里头甚是得意。
  他却抬头,皱眉看了看天,又蹲□来,问我:“你要休息多久?追兵马上就要来了。”
  我揉了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肚子,轻声叹口气道:“我饿了。”
  他微微一怔。
  然后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纸包着的东西,默默递给我。
  我狐疑打开,里头是三个馒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都已经冷透了,硬梆梆的。
  我其实原本是不喜欢吃馒头的。
  但是我今天却倏然发觉,冷透了的硬馒头是这世界上顶顶好吃的东西。
  我二话不说就吞下去两个。
  刚想吃第三个的时候我想到一个很紧要的问题,就停了口问他:“这是你的晚饭吗?我吃了你吃什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答反问道:“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仔细数了数,道:“两天了。”
  他闻言抿了抿唇,随即轻声道:“你吃吧。我不饿。”
  
  我看了看他,有一瞬间我想把手里的馒头给他。
  可是我实在太想吃东西了。
  于是我低头,开始闷声不吭咬第三个馒头。
  才咬了一口我就听到半空中响声大作。
  那个男人已经扑倒了我。
  我微微抬头,只见被彩霞染红的地平线上,黄色的尘土纷纷扬扬,许多骏马飞驰而来。
  我想起了刚才那个死去的侍卫发出的烟火。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是躲不了的。”我大声对那个男人道,“我们要赶快逃。”
  他蹙眉看了看漫天的羽箭,突然伸手,朝我扔来一具尸体。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拿尸体做挡箭牌。
  据说糟蹋别人尸体会祸及自己子孙的。我不由有一瞬犹豫。
  然后我转念一想,我不喜欢女人,男人又不会生小孩,子孙一事想来也不太靠谱。这样一想,我顿时心安了,连忙将尸体背在身后。
  背完之后我侧头,看到那个男人也在背尸体。
  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他这个事实。
  “你知道吗?糟蹋别人尸体将来自己子孙会遭报应的。”我对他道。
  他皱了皱眉头。
  我想他大概是担心了。但是当下之急,显然是保命更重要。
  于是我连忙劝慰道:“不过你将来可以向我这样,不要再喜欢女子,只同男子欢好。”
  他看了看我,突然在暮色中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干笑一声,点点头。
  然后,我们两个都背着尸体站起身来,一同往外狂奔而去。
  夕阳在我们的后头,投射下极长的影子,落在我们的身前。
  我眼见着影子一点一点地变浅淡变朦胧,最后和不知不觉黑暗下来的夜色融为一体。
  可后头的马蹄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清晰了。
  我一边跑一边对那个男人道:“人怎么跑得过马?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我们要想其他法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我:“我知道前面有一片林子。”
  “大不大?”
  “很小。”
  我有些绝望,道:“你以为京城侍卫是吃素的吗?他们难道不会搜林子吗?”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而坚定地道:“你要信我。”
  
  我们很快就跑到了那片林子。
  在林子里背着尸体已经没有必要了。于是我们将尸体丢弃在林外。
  尸体上密密麻麻插了许多的箭,就好像刺猬一样。
  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个男人已经拉起我往林子里跑。
  林子里似乎多是杏树。夜风拂过,杏香阵阵。我能感觉到,杏花的花瓣飘落在我的脸上,细碎而冰凉,就好像是春雨一样。
  我们没有跑多远,我就听到后头马匹追赶而至的声音。我回头,隐隐看到林子外头灯火通明,看那样子,京城的侍卫,已经准备开始搜林。
  我甚是担忧。
  他却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在林子深处穿梭。
  我有些疑惑:“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他突然停住。
  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只听到他若有如无地叹了一口气。
  我能感觉到,那一声叹息里,藏尽了数不清的懊悔和自责。
  我呆了一呆,犹豫一记,终究没有开口追问
  后头侍卫的说话声已经清晰入耳了。
  他似乎回了神,又拉着我开始跑起来。
  
  或许是他跑得很快,又或许是这个林子的确很小。几炷香的功夫,我们就穿越了整片树林。
  眼前豁然开朗。我借着微薄星光仔细瞧了瞧,发觉那是一条很大的山涧。
  开春了,积雪从不知名的山上融化下来,沿着高低起伏的地势,一路奔腾不休。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湍急的水里走了下去。
  水花打上我的靴子,我停住不走。
  他又拉了拉我。
  我放开他的手,还是不动。
  “别怕。”他道。
  “我没有怕。”我道,“但是你要告诉我,我们究竟要干什么。”
  他顿了一顿,回我:“我们要躲水里去。”
  “怎么躲?他们一样会搜的。”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他已经重新拉起我的手,然后他凑上我的脸,看住我,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你要信我。”
  
  我的确信了他第二次。
  山涧十分的深。我没有走几步,水已经浸到了我的脖子。看那样子,再往里走几步,水便会没过我的头顶。
  更要命的是,水流湍急,我已经被冲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可他还在无畏地往涧里走。
  我实在觉得危险不过,便对他道:“我们这样会被水冲下去的。”
  他却突然放开我的手,纵身往前一跳。
  快得我来不及拉他。
  然后,他从湍急水流里探出头,对我道:“这里有块石头,你跳过来。”
  我瞬间明白了他,心中一喜。
  涧正中的水又深又急,人根本不可能在里头站稳。侍卫们最多在浅滩上探查。如若我们在深水处找到了落脚之地,自然能够避开他们的搜寻。
  当然,现在是月末的晚上,野外一片漆黑。如若换作白天,这个法子还是行不通的。
  至于侍卫们会不会在山涧里搜索一夜直到天亮,这就要看我们造化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石头的?”我问他。
  水声嘈嘈,他没有回答我。
  水中开始泛出浅白色的光泽,有人已经搜寻到山涧旁了。
  我赶紧往他身前一跳。
  底下,果然有块高高突起的石头。
  石头不小,我连忙两手抱住它。
  白色的光泽更加浓晕了,我回头,几个侍卫的影子已经被模模糊糊地勾勒了出来。
  我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朝我点点头。于是我们深吸一口气,一人一边各自抱紧石头,将身体通通埋入了滚滚波涛里。
  水势湍悍而急猛,我能感到,冰冷的水流打在我的身上,好象是一股凶猛的飓风,随时随地都会把我卷下去一样。
  巨大的水声里,我能朦胧地分辨出外头的响动。有人在岸上徘徊。火色摇曳,隔着水面,晕染出奇怪的光影。
  我正屏气看得仔细,却突然感到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的身体猛然一晃。
  透过火光我模糊看到,他的一只手,不知为何,松开了石头。
  水流急速异常,石头的表面又甚是光滑。突发变故之下他只能用一只手勾住石头,半个身体都开始随波逐流。
  我连忙调整自己的姿势,小心翼翼腾出一只手,想去将他拉回来。
  就要碰到他的一刹那,他的另一只手,突然也莫名其妙地松开了石头。
  转瞬之间他就要被冲下去,我顾不了这么多,猛然伸手一探,抓住了他的右手肘。
  然后,我立刻明白他为什么会松开石头了。
  他的手肘,在长时间的用力之下,已经再次脱臼了。
  他曾经被我拧脱过双肘一次,又被太傅拧脱臼过两次。
  据说一个人脱过臼之后,是很容易再次脱臼的。
  我咬牙,用力想将他扯回石头旁。
  可水势太汹涌了,我刚才猛力一探也改变了我的位置。我不仅无法将他扯回来,反而自己也被他往下拽。就连我扶住石头的那只手,也变得越来越酸痛,仿佛完全不再属于自己。
  我只感到,我也在一点一点地远离那块救命的石头,和他一起,逐渐沉沦到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的涧水里去。
  但是,这一刻,我不想松手。
  因为我明白得很,一旦我松手,他就是死。
  这样急的水流,起伏这样大的地势,底下又到处是嶙峋的尖石。如若他被冲下去,绝对没有活路。
  所以我咬唇,死死抓住他的手肘。
  其实我也明白得很,我们这样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如若我执意不松手,最后的最后,肯定是我会与他一起被冲下去,肯定是我会与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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